9、寒山转苍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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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由浓转淡。
卫兼明把最后一条邸报抄到玉笏上，揉揉手腕叹了口气。
昔年太上皇帝起兵的时候多借世家之力，现下退位后，几个朝堂上的老人欺少帝年幼，太上皇也没什么动作，大概是想把这事当做给少帝的磨练。卫兼明作为新秀中最受少帝器重的，又在官员选拔等级评定部门身居要职，无疑成了众矢之至的。
郢北的威胁还没处理好，自己内部先闹起来了。这算什么！
有国才有家，要是把国先搞没了，乐子可就大了。
那边的云帝可不像陛下会顾念旧情。
卫兼明想到这，心里冷哼了一声。他倒不是盼着郢南不好，每天要应对部门的大部分事务，还要应付一帮闲官的明枪暗箭，任是谁心情也不会好。他心中想完了，正起身收拾明天朝会要用到的笏板，听到门外洛书来报：
“郎君，沈……沈娘子发热了，一直在唤您，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卫兼明刚想拒绝，忽然心意一转“算了，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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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双阙脱鹤氅跳舞的时候干脆，还没回到房间就后悔了。
春寒料峭，指望讨好卫兼明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根本不是天真，就是二傻子。沈双阙这样想着，在心里默默扇了自己几个耳光。除了酒气上头，简直没有第二个理由能解释她的所作所为。长年累月地想一件事，到底让她钻了牛角尖……她自从几天前从宫中回来就昏昏沉沉不太舒服，再加上今天衣着单薄在雪地里跳舞，到了半夜，她终于发起热来。
卫兼明接到消息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他一边解下身上月白色的鹤氅一边对国策吩咐道：“你把我的折子送到宫里去，再代我向陛下告几天假，就说……就说家妹偶染风寒，离不得人照顾，只能我这个做兄长的多担待一二了。”
他一个高门贵子，哪里会照顾人；而且男女有别，也用不到他来照顾。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荒诞不经，忍不住笑起来。
沈双阙这病来得厉害，卫兼明见她两腮绯红，压倒桃花，忍不住上手试了试，却被烫了一下。于是问洛书道：“给她用药了吗？谁给你递的消息？”
“用过了，”说的到来人，洛书却有些犹豫“是魏都知。”
“那她呢？”
“大抵已经歇下了。”
“呵。”卫兼明素知魏都知是这个性子，平日里任由她去了，此刻也不耐烦去和这人纠缠。“她这个样子不能没人看着，你去前院叫几个丫头……不妥，她烧得厉害，怕是会乱说话，还要劳烦你看顾她一晚。”
“郎君有命，敢有不从。”
卫兼明安排罢，自觉仁至义尽，正打算离开，忽然见沈双阙翻了个身，口中喃喃道：“大……大……”
她声音极低，若不凑近了几乎听不到她在说话。卫兼明靠近她，就着给她掖被子的动作听清了她的话。
“大哥。”
卫兼明脸色骤变，一甩袖子正打算离开，没有甩动。再一看沈双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拽住了他的衣袖，而且拽得紧紧的，生拉硬拽都拽不出来。
橘红的灯光下，沈双阙紧闭的双眼掩去了平日的桀骜不驯，而且这拉着他袖子可怜巴巴的一迭声大哥到底让卫兼明想起自己小时候了。屋外的雪又大了，走回去也不方便。这样想着，卫兼明的心很微妙地软了软，回到床边坐下，吩咐洛书道：“你出去打水的时候把我那本《说苑》带过来罢。”
卫兼明本家是郢南大族，在他这一辈单排在他前面的族兄就有七人，其中与他最亲近的便是他一母同胞的长兄。
他出生不久正赶上两国建交，他父亲是鸿胪寺少卿，忙起来时常夜不归宿，他可以说是被仅年长他四岁的兄长带大的。开蒙入学后，天有不霁，总是他兄长带人来接他，整个宗学，谁都羡慕他有个好兄长。然而自从几年前他兄长出使郢北留作使者后，他们二人就再没有见过面了。
卫兼明正想得出神，忽然觉得袖子被人拽了拽的。沈双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侧过身来，两只手都扒住了他的袖子。烛影摇动，少女的睡颜恬静而美好，她靠近他，猫儿一般在他身上蹭了蹭，无比依恋孺慕地唤道：
“阿爷。”
整整一个晚上沈双阙都睡得不踏实，明明她自己都烧得迷迷糊糊的了，只要他一坐下，她还是拼命往他身边凑，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他一把袖子拽出来她就阿爷阿娘大哥二哥的乱唤，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哭得一抽一抽几乎要昏厥过去。洛书带着水盆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见到她回来，卫兼明三下五除二把外袍一脱，往沈双阙手里一塞，匆匆离开了。
“这……”洛书看看手中的《说苑》，有些不知所措。
旁边传来一声娇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魏都知已经起身，她一身月白中衣，肩上披着桃红色鲛纱罩衫站在门口，黑瀑一般长发披在两肩，艳鬼也似的站在门边。
“魏都知怎地起来了？”
当时要不是魏都知找上洛书，一阵胡搅蛮缠，话里话外全是为卫兼明着想，一番哪有妹妹病了想见兄长做兄长的不来的道理说动了洛书，按惯例这种小事洛书是不会拿来打搅卫兼明的。结果到了要魏都知出力的时候，她又说什么想要休息了。
“这么大的动静，是个人也睡不着啊。”魏都知好像全然不觉洛书话里的意思，似笑非笑地叹了句。
随后她关上了门，屋里没有掌灯，漆黑一片。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寒山转苍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