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眉黛》仲桦桦

29、似是故人来

　　二月二，龙抬头，是皇帝出行的好日子。

　　天子出行，卫兼明也在随行之列，他临走前怕沈双阙一个人留在京中出什么闪失，嘱托了一遍又一遍。

　　这段时间，沈双阙总是一遍又一遍想起施夷光的旧事，更多的，是云帝和那位娘子的旧事。

　　——那段很长很长，埋藏在艳文野史中的风流韵事。

　　话本中的少年帝王喜欢上了身边朝夕相伴的女孩子。他是真心喜欢她，真心想娶她的，就算她身世不明，除了一身来路不明的才华一无所有。但是他太自负了，迟迟不肯说出自己的心意；他又太自大了，认为女孩子一定非他不可……最终，天人永隔。

　　想的多了，自己好像也就成了戏文里的人。

　　沈双阙也没想到，她和云帝见面的机会会来得那么快。

　　.

　　云烬从青云观出来已经是午后，他这次瞒着大半个朝廷跑到梅磬，可以想象回去后将面临着怎样的疾风骤雨。也就仗着他是开国皇帝，真正刀山火海中蹚过来，没人能管得住他。

　　就算这样，瞒着大半个朝廷跑到邻国的都城也不是明君作为，君子不利于危堂之下。更何况他的年纪大了，已经不是当年敢身先士卒带着一众人马深入敌营的年轻将领。

　　十余载倏忽而过，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他年轻时身上留下的伤口，每逢阴雨天就麻痒难耐，他已经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处理公务直至子夜，甚至他的记忆——数月前他曾经想为她做一幅画像，提笔时却发现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所以他才会不远万里跑来拜访杨迥，也算是给自己的前半生做一个总结。

　　“义父。”跑来的小豆丁不过八九岁，小脸上还未褪去婴儿肥，正是云烬的养子，云轻武。面对自己内定的继承人，云烬面色和缓了些许。他一把抱起孩子，问：

　　“怎么啦？”

　　云轻武摊开手，露出一张被攥得皱皱巴巴的帕子。显然，它在离开原主人时还不是这样的。“那边有个漂亮姊姊让我把这个给你，”孩子说着说着又想起什么“她还给了我糖。”

　　身为一国储君居然连这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云烬揉揉头，下决心回朝后就抓紧对他这方面的教育“那你吃了吗？”

　　“没有，”孩子呵呵笑着对他露出缺了口的门牙，开心地从袖袋里抓出一把糖“义父你要吗？”

　　“不要。”云烬严肃答道，叹了口气问“给你糖的人是谁？”

　　“那个，就是那个坐车的姊姊！”

　　云烬循着他的手望去，见路边树荫下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一位正值韶年的姑娘，正掀了帘子往外看，见他望来，就对着他含羞带怯地一笑。

　　帘子很快就落下去了，马车悠悠前进。

　　在那一瞬间，云烬只看清了她幽深的碧瞳和左颊深深的酒窝。

　　拂墙花影动，似是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