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枝甜海棠》橙心橙意

3、第三章

　　沿着回廊进了宴厅，厅内已有了几位夫人，顾氏正与他们说着话。罗氏见状，应着一双儿女上前寒暄了几句，而后便跟着引路的下人到坐席入座。

　　待霞光西移，行人渐稀，前来参宴的客人也陆续到达，凌知县和顾氏作为主人说了几句后便正式开宴。

　　如今正逢秋季，江安县又一向出产虾蟹，林府的下人有条不紊地端上的一道道菜品中，自是少不了肥美的秋蟹。

　　未等阮欣棠凑到跟前，罗氏便先下手为强:“蟹性寒凉，你岁数太小，尚吃不得。”又把一个精致的小碗推到他面前:“你最爱的蛋羹，一边喝一边看表演，好不好？”

　　虽然对诱人的螃蟹充满好奇，但阮欣棠还是很听娘亲的话，再加上有喜欢的蛋羹，不一会儿，她就抓着小碗，目不转睛地欣赏起歌舞了。

　　八窗开，水月交光，诗酒坛台，莺燕排场，虽算不得多么盛大华丽，但宴会之气氛确实为热闹。台上的乐师舞女歌扇摇风，梨云飘雪，台下的众人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宴会过去一半，阮晏平早已起身，加入男客们的交谈，女眷们也开始了交际。

　　罗氏的娘家是江安县富商之一，也要前来参宴，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姗姗来迟，宴会将要开始时才匆匆入座，罗氏便未能前去问候，此时众人开始交际，罗氏自然领着孩子起了身，还未至跟前，便瞧见娘家几个人间多了一个人影，心中平添疑惑，但还是缓步上前。

　　罗氏的嫂子赵氏远远看见罗氏，便起身相迎，未待她开口，一个身着水红金纹长衫的女子，先一步走到罗氏面前:“几年不见，堂姐还是如从前一般啊。”

　　女子声音中带着几分娇媚，涂着蔻丹的长指轻轻滑过发间，引来一阵悦耳的碰撞声，“连几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不成？”

　　罗氏虽出身商户却不爱华丽，并不热衷于时行的首饰衣衫，反而更喜爱读书作画，或是打点自己经营的铺子。

　　而眼前这个艳丽张扬的女子——堂妹小罗氏——却正好与其相反。见到小罗氏，罗氏掩了掩心中讶异，温柔笑道:“原是阿莲堂妹回来了，怎的无人和我说起。”

　　赵氏听出罗氏话中有话，拿起帕子掩笑道:“堂妹今儿下午才归的家明儿一早又要随诚平伯世子赶赴同州。听说你今日又要赴宴，这不就跟着我们一同来了吗。”

　　小罗氏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愉，但又不便发作。她本是一顶小轿抬入侧门的是侍妾，因着得宠又生下伯府唯一的孙辈而抬为姨娘，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妾室，如今世子已娶了夫人，她随世子出外任途径江州，求了好些时候，世子才允她带些人改道去江安县，这才有机会回府炫耀一番，自不可能有世子相陪，在此停留几日更是天方夜谭。

　　她转了转眼睛，看到罗氏一双儿女，又开口道:“堂姐啊，你自己节俭也就罢了，何必让孩子也跟着吃苦呢。我的云姐儿是伯府长孙女，打出生起便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如今琴棋书画也学起来了。你家的哥儿姐儿可要上点心了。”

　　罗氏看在小罗氏早逝母亲的份上，本不欲与她计较，只是未料小罗氏将矛头指到孩子身上，便冷冷回道:“我不求孩子将来如何富贵，只要他们心性端正，一生和乐便好。”

　　小罗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而后便甩甩袖子，直接坐下了。

　　罗氏也不欲与其纠缠，与母亲和嫂子说了几句后便要回座，正巧顾氏带着凌怀信前来，几人便又多叙了些。

　　小罗氏常跟着诚平伯世子出门在外，自然对官场有些了解，尤其出发前世子曾嘱咐她，凌知县是鸿州大族子弟，虽是旁支但政绩甚佳，又因考中进士之时曾被陛下所赞扬，在族中地位愈发地高了起来，让她一定要前去拜访。

　　见着顾氏，她连忙理了理发簪，缓缓起身行礼道:“凌夫人安好。听闻凌夫人生辰，诚平伯府特遣我来送上贺礼，还望夫人喜欢。”

　　顾氏虽与罗氏相熟，却与小罗氏一向观念不和，两人少有交往，便也礼貌回道:“多谢诚平伯府记挂了，还望今日宴会合您的意。”

　　小罗氏也连声应和，瞥见一旁安静站立的凌怀信，打起了小算盘，她的云姐儿虽是长孙女，但是到底是庶女，从前府中没有夫人，她母女二人自是院里头一份，如今夫人入了门，她又改不了性子，不如早些为云姐儿筹谋一番，再者，看世子态度，对凌知县也多有赞许，假以时日不愁出人头地，先卖了人情，还不能叫他一家感激不尽？

　　心里算了几回，小罗氏便拿定了主意，对着凌怀信道:“这便是府上小公子了吧？远远看着便觉气度不凡，将来定是能成大事的。”

　　“您过奖了，小子愧不敢当。”凌怀信对她并不熟悉，行事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小罗氏见他沉稳端方，又道:“我膝下有一女儿，想来年岁与你相当，钟情于诗书，待有机会，你二人也可交谈一番。不知你如今学业如何？”

　　顾氏听她话中之意，有些疑虑，接过话道:“诚平伯府底蕴深厚，贤名远扬，我们自是真心敬仰，然而犬子身份低微，年纪尚幼，才疏学浅，贸然前去多有不妥。府上姑娘乃是大家闺秀，掌上明珠，定是才貌俱佳，只怕犬子学问不精反扰了姑娘兴致。”

　　小罗氏虽是个“宁为高门妾，不为寒门妻”的人，但到底因此而多虑敏感，顾氏的委婉拒绝，叫她听来只觉是一种耻笑，心道:“不过小小知县，我提起你儿子和云姐儿是看得起你，就算没有你家，我随世子在外，夫人不能插手，还愁不能为云姐儿找个如意郎君？再者说，我就算是妾室又怎样，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

　　于是忘了世子的话，傲然道:“云姐儿宽容大气，怎会怪罪？府中多的是丫鬟小厮，也从未见她责骂过一人。每逢节庆，多的是高门子弟，侯府小姐邀她出游，多个随行的人，哪里就值当扰了兴致。”

　　听闻此言，顾氏气地沉下脸来:“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放心了，就不去叨扰了。”

　　说完就要带着凌怀信离开，凌怀信却拽住顾氏，对小罗氏道:“先前您问我学业如何，小子还未回答 。”

　　小罗氏见他不肯与顾氏离去，心里有些得意，又做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当真是个懂事明理的，难为你竟能长得如此讨人喜欢。”说着，眼睛还撇了撇顾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意思，还未待她得意多久，只听凌怀信道:“小子愚钝，近日重温论语，今日赴宴前正读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小子回答完毕，这就随母亲去拜见其他客人了，还望您今日宾至如归。”

　　周围的几位夫人一直听着他们几人的交谈，此时听到凌怀信的话，没等小罗氏反应过来便各自偷偷笑开了。

　　小罗氏本未反应过来，听看到周围众人神情方明白，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孩子戏耍了一番，当即拉下脸来，袖子一甩就出了门，身旁的两个丫鬟描补了几句“身子不适”“再来拜访”的话也急忙跟着出去了。

　　好好的宴会被小罗氏一搅和，众人也没了好心情，好在凌怀信给顾氏长了脸，不仅叫顾氏出了一口气，也让参宴众人看到了凌府的气度和姿态。

　　小罗氏走后，罗老夫人自觉丢脸，跟众人聊了几句后便找到顾氏告罪，顾氏不是爱迁怒的人，自然是安慰几句，罗老夫人道了谢，带着罗家人早早离开回府整顿，好送走这不速之客。

　　一场闹剧谢了幕，宴会也到了结束之时，宾客纷纷告辞，阮家一行人也自然要离去。

　　罗氏和顾氏就今日之事轻声谈论，三个孩子也依依不舍，几人正在门口各自交谈，那边马车已经来了，凌知县带着下人将被灌醉的阮晏平送上了马车，罗氏和一双儿女与凌知县一家告别后也上了马车，采薇便坐在马车前了。

　　一天的忙碌过去，一行人循着月光前行，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待马车到了阮府，两个孩子早已睡着了，罗氏把两个孩子交给各自的奶娘，又唤来家丁将阮晏平扶进和乐院。很快，阮府便偕着竹叶潇潇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早膳时，阮晏平问起昨日之事:“昨日宴上，你那堂妹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
　　小罗氏年幼失母，父亲花天酒地，由祖母带大，而她那祖母又是个争强好胜，目光短浅的，她便长成了这般性子，从前在罗家时便爱与罗氏争这争那的，见罗氏嫁了举人出身的阮晏平，便攒着一口气，终于找机会搭上了诚平伯世子，从此便自视甚高，愈发不知所谓了。

　　阮晏平不好参与女眷之间的争斗，又酒量极差，早早被灌醉，故而昨日并未上前，今日酒醒，当然要问上一问。

　　罗氏给阮晏平和阮容康分别夹了一个虾饺，淡淡地说:“她就是那个性子，不搭理便是了。”又转头问采薇:“我娘家可有什么消息？”

　　采薇回道:“回夫人，昨夜堂姨太太便收拾东西往同州去了，并未留下什么话，罗家遣人来请夫人不要担忧，府中一切都好着呢，如今传话的人正在门房等着回话。”

　　罗氏把一碗粥放到阮欣棠面前:“如此便好，去回了他，我过几日再回去看望。”采薇行礼退下。

　　用了早膳，罗氏带着小女儿送父子二人出门，正欲再叮嘱儿子几句，忽然感到袖子被人拽了拽，一低头，果然是小女儿阮欣棠:“娘亲，爹爹和哥哥要去哪里啊？”

　　阮晏平蹲下身，抢先回答道:“爹爹和哥哥去书院，棠儿在家里要听娘的话，知不知道？”

　　话未说完，便见女儿转而对着他糯糯地说:“棠儿也想去书院～～”

　　见小女儿这副模样，阮晏平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好把目光投向妻子求救，罗氏收到信号，安抚起女儿:“书院不是玩的地方，爹爹和哥哥是去读书的，你在家里有娘和很多人陪你一起玩，是不是啊？”

　　阮欣棠嘟嘟嘴:“棠儿想和哥哥一起读书嘛。”

　　阮晏平不禁笑了出来，一把抱起女儿“好好好，那等棠儿长大了，就去书院和哥哥一起读书。”

　　“太好啦！”“你这小调皮哦”……几人由和乐院走向大门，晨曦为四人蒙上一层金色的细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长长的影子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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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的比较多，开心(≧ω≦)/
希望能写得越来越好，加油＾０＾~
如果有哪里写的不对希望可以帮忙指出，谢谢啦
是不是真的没有人看啊？有时候真的有点灰心啊。
另: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