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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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之后，痛苦尽无。
像在海里沉浮。
意识似有若无。
什么也捉不住，只能随着波浪跌宕。
——如今终于得以重见光明。
明言回忆自己的死亡，手心微微发汗，知道了此为新生。
他想，不能再重蹈覆辙。
他要打破命运的枷锁，走自己的路。
——不再软弱，就不会再失去更多。
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所处的时间节点，迫切的想知道心中唯一的牵挂——母亲的状况。
他拉开帘子，向外看去。
——啊，是他和那人婚后的住所。
他侧头一看，刚才出神太久，没发现身旁还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枕头。
——所以，母亲……
明言攥了攥拳。
虽不能事事如愿，但能回到现在已是天赐机缘。
不能过于贪婪。
——至少，那个男人说会使母亲幸福。
——只有暂时相信。
他盘算一番，决定挨到夜里，趁守卫松散背着包袱溜出去，早早启程回国，到时候再想法子尽快救母亲出来。
他又仔细探了探脉，惊喜的发现体内毒素已消，只是妖力仍然遭到不知名的力量阻隔，无法自由释放。
现在的他，与普通人无异。
但即使这样，明言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想，如果以后也无法恢复，自己也可以选择过平凡人的生活，以真正“人”的身份感知万物，去找万花胜放经年不衰的幽谷、去守美丽平静的大泽，陪伴和照顾最爱的母亲，过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湮灭。
明言翻身下床，没有叫侍女进来，自己慢慢穿戴整齐，洗漱一番，就悄悄开始收拾要带走的物件。
轻便的衣裳、最重要的银钱……他凭着记忆一点点翻找，觉得双手摸到的所有事物都是那么新鲜和有趣，收拾到一半又拉开门去吩咐厨房准备些简单的干粮，随便解释了一句自己突然饿了想吃。
说完明言又合上门，从里面带上门闩，回到柜子前。
他摸到一块印章，拿出来看了看，想起来是那人给的，当时是他的生辰，他其实默默等了好久男人的礼物，收到后他问是做什么用的，那人却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弄得他一头雾水，还生了好几天的闷气，最后才知道是男人自己刻的，虽然很精致，但估计也没什么实用价值，就放到一边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小东西扔进了口袋里。
——权当留个纪念吧。
他又找到一个翠玉镯子，内敛却贵气，是价值不菲的样子。
他记得这个，是一次，有别国国主携自家公主来访，看那殷勤的样子是想结下良缘。那公主似乎是娇生惯养，倒是一等一的美貌，只是脾气差了些，易躁易焦，主动求见他，礼节是周全，嘴里却说些不好听的，还一个劲问明言怎么没有像样的饰品，明言本就是不喜花哨的男子，素面朝天，也不爱打扮，听了这话就大大方方认下这寒酸的评价，其实没太往心里去，没想到当晚就房里摞了许多箱子，一打开，全都是珠宝首饰，晃的他眼晕，他跟宋如炬说自己不要这些，那男人倔得像驴，又像不听劝的小孩儿，最后他讲了许多道理，口干舌燥的，男人一下就颇有眼力的给他递水，他翻个白眼，累了，无可奈何地收下了一部分，男人也懂得退让，让人把剩下的抬走，又不死心的丢下一句“这以后都得是你的”，就又加班处理公务去了。
——这镯子，就是他收下的东西的其中之一。
他又想起来，男人没有娶过别人，后院空置，只有他一个人，却似乎从不担心子嗣的问题。
叹了口气，他擦了擦镯子上面的灰，又妥帖的放回了原处。
——到处都是回忆。
想起宋如炬那种认真的表情，心情突然有些烦闷。
明言决定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等吃的也准备好了再回来接着收拾。
他透过窗子看见蓝天白云，便打定主意一个人去城里逛逛——前世的他自己把自己拘在王宫里，不快乐却也不难受，十分无聊，没有探索的热情，觉得生活无论如何都是灰暗无奇的，所以即使宋如炬允许他偶尔可以出去转转，他也从没有踏出去一步。
算是一次初见，也算是一场告别。
他揣了些钱，整了整衣裳就要出去。
刚一开门，就对上宋如炬的贴身侍卫万方的脸。
——和那男人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
要不是见过侍女们笑闹的场景，他都会以为是不是入宫必修的就是如何冷着脸保持一整天。
这边他胡思乱想着，那边万方已经恭恭敬敬行了礼：“王让您去见他，他说在花园等您。”
明言“噢”了一声，假模假样应了下来，转身就往反方向走。
——谁管还他等不等，反正今天晚上我就要走了。
没想到万方锲而不舍追着他：“您去哪里，王说的是现在。”
明言有些不耐烦：“如厕。”
万方就闭上嘴，依然默默跟着。
他更烦了，停下脚步问：“都说了如厕，这还要跟着吗？”
万方：“我会等您解决完，再亲自送您去花园。”
明言无语了。
他虽然早就熟悉万方的脾性，却还是难以接受。
但他知道这人说到做到，永远忠于宋如炬的每一道命令、每一个要求。
从他嫁过来之后，万方就总是遵守男人的命令来保护他——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更合适。不过他也乐得跟人聊聊天，虽然在万方那儿就像是一直自说自话，一来二去，万方也会说些自己的心里话，甚至有一次开怀大笑，于是他曾经相信了，他们真正有了友情——可最后，是万方看管被关押的他，毒发时他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只求一个结果，使劲拽住万方的衣角，苦苦哀求他杀了自己，或者给他一把刀让他自尽。
——只求一死。
——只求解脱。
——他知道万方这样做，宋如炬也不会对他如何，因为万方和他一样救过宋如炬的命，不同只是一个在战场，一个在山中。
——更何况，男人把这种状况下的他关在这里，不就是想让他死吗？
——当时明言已经没了视觉，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发着抖，等待一个判决，却最后只能听到万方毫无波澜的声音：“……王并没有让我这么做。”
于是他急火攻心，什么也听不见了。
明言身上有些发冷，半晌，他说：“也罢，我随你去就是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日牢中，万方说那句话的时候，流了泪。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那几日，宋如炬不在宫里，是去帮他寻解毒的材料。
那时候被背叛的怒火早就消失，甚至后悔把人关在牢里，又想狠狠心教训教训明言一次。
他最后落的一身伤痕，快马加鞭赶回来，心里想的是给明言解毒后，一切一笔勾销，就当无事发生，却跪倒在又瞎又聋、奄奄一息的爱人前。
他曾经紧紧握住明言的手，可对方已经没有触觉。
他也说了很多，说那场火不是自己放的，又说明言被选中和亲是他要求的，绕来绕去，回到一个“爱”上。
最后给的，是一个咸咸的吻。
——此为情祸。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