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前男友，记忆塔》池边古树上

15、015 入境

　　地铺打在过道，上官鸿夜晚睡不安生，使劲朝人挤，冀可乐愣是被他一脚蹬醒了。脸颊上痒得慌，撇眼睛一看，见是绿水的毛脖子，搭在他侧颊，它身上的毛，闪着莹莹蓝紫微光。
　　等等。
　　蓝紫？
　　冀可乐细瞥几眼，看见身旁的衣柜也染上了紫色，他感到不对劲，转头一看，惊得坐了起来，连带着绿水也被撞醒。
　　绿水惺忪道：“W、What happened？”
　　冀可乐连连退，背贴上了衣柜，绿水随他眼光看，登时也是一起，和他一块儿贴了柜。
　　绿水：“哪儿来的一群鬼！！！”
　　一群泛着紫色荧光的透明人形，少说十来个，互相层层叠叠地，堆在上官鸿身上，堆成个小山。一个个都杵着眼睛，无声凝视着上官鸿的脸。上官鸿没有醒，冀可乐朝他脚猛刮一下，想带醒他。但即使身体都移位了，他也没有醒。
　　“棠李！”冀可乐拍衣柜大叫，“棠李！”
　　棠李被叫醒了，见他稀奇古怪的，便摸打开灯确认，“干嘛呀？”
　　冀可乐：“上官！”
　　棠李顺着他目光，看地铺的上官鸿，感觉出点不对，“他怎么了？”
　　绿水：“他被鬼压床了！一大群鬼！”
　　鬼棠李看不见，他爬下床，摸到上官鸿身边，捣鼓着，又拍他脸，“上官？喂！上官！”
　　冀可乐和绿水，看见棠李穿破那些鬼的“身体”，鬼既不消散也不理会，仍然堆积压迫着上官鸿。冀可乐看向阍胥。阍胥也醒了，正坐在床上，审视这边。
　　“你……看得到吗？”冀可乐试探道。
　　阍胥倒是反问，“你看得到？”
　　冀可乐点头。
　　阍胥也爬下床，说：“棠李，你和冀可乐去找校医。”
　　棠李道：“直接背他去校医院。”
　　阍胥摇头，“万一是什么不能动的问题呢？你们去，我学过点急救知识，我看着他。”
　　阍胥推两人出门时，对冀可乐低声道：“拖住他。”
　　冀可乐会意，阖门时错开的最后一眼，是见阍胥在上官鸿身边，双盘坐地，闭上了眼睛。他跟着棠李跑出门，迅速下了好几层楼，绿水扇着翅膀，哼哧哧累得慌。它一个猛子，挂上冀可乐肩膀，搭了顺风车，终于能喘口气，问出疑惑：“可乐，十年后上官鸿还活着，对吧？那说明今晚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对啊……冀可乐意识开始浮动。当年搬来，刚住几日，上官鸿就说要换寝室……借住棠李他们寝室那晚，他也确实昏迷不醒，当时是怎么的……
　　冀可乐渐渐慢下脚步。
　　“当时也是我和棠李，被阍胥使唤去叫校医，等领着校医来的时候，敲了老半天门，差点要破门而入了，阍胥才开门，那时上官鸿已经醒了，正抱着阍胥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恩人’呢。”
　　冀可乐停下脚步：“对啊，那我还跑什么。”他道，“这只是梦境啊，我倒当真了。”
　　绿水拍拍他肩膀，“毕竟是朋友受难了，关心则迷嘛。”

　　“冀可乐！”棠李在下一节楼梯叫他，“你干嘛！快点啊！”
　　冀可乐现在很明白了，阍胥想必是要施什么法“斗鬼”，自己要做的是拖住棠李，不让他回去打扰到阍胥施法。
　　“我……”冀可乐想想，“我头晕。”说着还假装摸太阳穴，扶着栏杆不支。
　　棠李立马上来，“怎么回事？”
　　冀可乐：“我肚子痛，好痛。要晕了要晕了……”边说边顺势坐到地上，斜靠栏杆闭上了眼。
　　“我靠！你别吓我！”冀可乐装出支支吾吾不清醒的样子，棠李立马扯起他，背着继续往楼下跑。食物中毒？集体瘟疫？他内心已经闪过数个答案。
　　冀可乐暗中使劲儿，拖慢棠李步伐。棠李跑得气喘吁吁，汗淌得厉害，焦急得很。他还道：“别睡啊冀可乐！”
　　冀可乐感觉这人电视剧看多了，他又没中弹没绝症，怎么不能睡？却突然觉得，这话熟悉得很。
　　“别睡啊冀可乐！”一个稚嫩得多的声音，从虚空里喊来。冀可乐忽然看见，自己搭在棠李肩膀的手臂，变成了一条白森森的小手臂，棠李也变成了一个，很幼小的男孩。“别睡啊冀可乐！”男孩嫩生生的声音一喊，周边的楼道，忽然开始浮动，像海水一样，扭曲崩坏。
　　“冀先生！”黄粱的声音忽然赶到，“请停止联想！”
　　冀可乐收摄心神，一切又恢复如常。棠李背着他，已经出了宿舍楼，正往宿舍区大门狂跑。
　　绿水吓得不清，“刚刚怎么了？！又是bug嘛？！”
　　黄粱的声音道：“冀先生，黄粱依靠您的记忆搭成，终归是属于您的意识幻境。您不要在一个场景里，过分牵动起别的深刻记忆，这会导致场景崩坏，影响您和绿先生的灵命安全。”
　　冀可乐垂眸，“我没想。我都不记得了。”
　　黄粱不言。绿水却道：“刚刚是谁的声音？”
　　冀可乐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环紧棠李，轻轻道：“谢谢你啊，李子……哥。”
　　棠李听到他还醒着，松口气，大骂：“什么屁话！给我醒着！不准死！”
　　“……人都会死的。”冀可乐想起十年后，“如果哪天我走得太仓促，你记得……我很感谢你和棠叔李姨。我这一生都非常感谢你们。”
　　“放屁！”棠李被他离别的语气吓到，“不准死！老子当初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们家的！不准死！”
　　冀可乐默默趴着，眼睛从上臂抹过，不说话了。棠李喊他不应，一连颠了他好几次。
　　“冀可乐！”
　　“冀可乐！”
　　最后一声喊完，冀可乐竟然被丢到地上。冀可乐本是埋着头，这一下却给搞毛了，坐地上仰起头大怒道：“我靠你干嘛！？”
　　喊完却是懵了，仰头的天空诡异，星云璀璨，恍如异界。A城的雾霾天哪有这般瑰丽？环顾四看，他们竟然在一片草坡上，远际平原无限，天地一片深深蓝紫，风中卷动着灵气，仿似整个世界在呼吸。
　　“棠李……？”一人一鸭天地间，哪里还有棠李？
　　绿水：“……黄粱，麻烦你解释一下，这又是哪儿？”

　　“冀先、滋啦滋啦……法……滋啦滋啦……”黄粱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电流滋啦，自星云间传递而来，冀可乐和绿水，什么都听不明白，默默沉默。绿水掏出小本，狠狠记上一笔。冀可乐放眼四望，总结道：“先去上面看看情况吧。”
　　他们想着山顶走去，希望看清这里。绿水边啪哒走边道：“可乐，这是你来过的地方？”
　　“Of course not。”冀可乐道，“地球上像是有这样的地方吗？”星空璀璨到密恐，粉紫色巨大团状云朵仿佛触手可及，“要真去过这种地方，英年早逝也不会显得那么衰。”
　　“可我们不是在你的记忆塔里吗？不属于你的记忆，为什么会出现？”
　　“我基本认定记忆塔项目是个假冒伪劣产品。”冀可乐冷笑道，“要是有机会真想去他们后台跑跑，我写的程序都比他们好，什么些狗屁程序员！”
　　“滋啦滋啦滋啦……”天空一阵急促电流声。
　　冀可乐绿水：“黄粱你闭嘴！”
　　天空没声儿了。
　　两人已走到山头，突破山脊线时，视野更是无比开阔。瑰紫夜色遍布大地，山头之下，是一片广阔森林。树海也是紫色的，夹杂着莹蓝辉光。
　　“可乐你看！阍胥！”绿水指着下方大喊。
　　冀可乐也看见了，一个白袍人，正贴着山坡往下跑。说来也妙，这瑰异世界甚为宁静，风声都没有。绿水的声音，很轻易地飘进了那人耳朵，阍胥一抬头，就看见了他们。
　　阍胥大睁着眼，惊讶极了。冀可乐想起，倒似乎没见过这人这么惊讶。
　　他道：“嗨。”
　　绿水：“Hi~”
　　“你们怎么会在灵界？！”阍胥惊呆，提高了音量。
　　绿水：“原来这里是灵界？”天空又一阵短促滋啦声。
　　冀可乐朝下走去，阍胥也整理了思绪，待冀可乐走到面前时，他问：“你也是修行人？”
　　绿水：“为什么这么问？”
　　阍胥循声低头，目光锁定绿水，而后明了道：“原来那股气息是你。”
　　绿水：“你看得见我？！”
　　冀可乐不想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直接道：“我跟着棠李跑下楼，走一半莫名其妙就在这儿了。”他说，“我不是修行人。所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阍胥虚眯几眼，也在消化信息，而后又问：“那它怎么回事？”
　　绿水拉冀可乐裤管，“可乐他不相信我们耶。”又对阍胥道，“对世界这么提防不好哟，你要相信爱~”
　　冀可乐：“我小时候养的宠物鸭，是听通灵的说是死了以后一直跟着我，我也是进了这个世界才看见它。很怀念呢。”
　　绿水：“……你们厉害。”
　　所以这里是，诶……某个虚空幻境？”就像他进入过的情绪茧那样？
　　“……倒不是。”阍胥斟酌道，“这里可能，是另一种真实世界？”
　　冀可乐：“？”
　　阍胥笑笑摇头，“罢了，先救上阍胥一再打望冀可乐眼睛，思索而后道：“罢了。”又说，“这里是灵界。上官鸿的灵被东西缠住，所以醒不来，我打坐入境来救他。”
　　冀可乐到底死过一次，对这些玄奇之事，也能平静看待……相对平静看待了。他诚实道：“我不是很懂。官。”他道，“你们跟紧我，这里还是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