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前男友，记忆塔》池边古树上

14、014 怀疑

　　“我一下想起很多事。”冀可乐丢弃了记忆球，转回身，眼见虹洞壁上，好几股虹线亮起，通向不同虹道幽深处。他问，“下一个消哪个？”
　　黄粱道：“谨随您意，冀先生。”
　　“那随便吧。”冀可乐随意挑了条道，跟着光走。拐转几弯后，他忽然问：“我刚丢的什么记忆？怎么一下串起这么多？”
　　绿水看一眼他，黄粱道：“冀先生，我被设置为‘不回答与已消除记忆有关的问题’。”
　　“为什么？”
　　“数据显示这会增加工作难度。”
　　“什么意思？”
　　“抱歉，我被限制此类问题的单次回答次数。您可以一个地府日后再询问。”
　　冀可乐：“呵呵。”
　　绿水掏出小本本记下，又轻轻问冀可乐：“还好吗？感觉你有点不舒服。”
　　“没，就是……”
　　“怎么？”
　　“……每次消除出来，我都感觉自己有点变化，但又说不上来……就好像记忆消除了，却有别的什么留下了。很奇怪的感觉。”
　　“两位，到了。”眼看虹道尽头的光圈，黄粱声说，“请进入。”
　　冀可乐伸脚，问道：“这么多记忆，什么时候能消完？”
　　黄粱：“不需要消完，只要找到阍先生的灵魂碎片，消除行动就能停止。”
　　冀可乐收腿，问：“停止？然后呢？”
　　“冀先生，然后的事情请交给我就好。”
　　“你要怎么做？”
　　“冀先生，这些我们在合约上已经写明。”
　　“我忘了……我不想记。”
　　黄粱：“冀先生，请进入记忆。”
　　冀可乐进入光圈，绿水抱腿跟上，形影消失前，冀可乐在心里问——你在哪儿呢？
　　他闭上眼。
　　……
　　为什么呢？
　　胥。

　　“换寝室？”棠李的声音道，“为什么？”
　　冀可乐对焦视线，看见教室前的投影。这里是课堂，老师正在上课。他正坐尾排，棠李坐他左边，问他右边的上官鸿。
　　上官鸿：“睡不好。”
　　棠李：“住不习惯吗？还是水土不服？”
　　冀可乐膝头晃了阵儿绿，绿水从桌下攀上来，团坐在他腿上，左右看两边。没人回看它，没人惊讶，很好。
　　上官鸿：“都不是，是宿舍的问题。”
　　棠李：“要不要去校医院？”
　　“不用！都说是宿舍的问题！”
　　“宿舍能有什么问题……”
　　“下课你们等我啊，我去跟班长说。可乐你跟我一块儿换。”
　　“我？”上官鸿逼视而来，冀可乐随缘道，“哦，行呗，换啰。”

　　“你俩是不是背着我有情况？”
　　教学楼过道人来人往，大厅里楼下楼下川流。棠李倚着栏杆，审问冀可乐。
　　“你这会让我怀疑你有NTR倾向。”
　　“说什么鬼呢！”
　　“反正你不会记……”大楼梯上来个熟悉人，冀可乐一瞬间恍惚，这张面孔，已是多年没想起了，忽然间见到，竟隐约牵起一些深邃而久远的情感，令人无所适从。
　　棠李也注意到来人，“阍胥！”
　　阍胥道袍引人侧目，发髻虹色，贴头皮那层，已长出新的黑发。他走近来，棠李问：“你上什么课？”
　　“思修。”
　　“哪个教室？”
　　“B307。”
　　“我们也是。”棠李道，“一块儿呗，刚好上完一起吃中饭。”阍胥没什么意见，棠李又道，“等上官跟班长说完，咱一起上楼。”
　　阍胥看了那边的上官鸿和一个女学生，问：“他怎么了？”
　　“他要换寝室。”
　　“为什么？”
　　“说睡不好。”
　　“啊——。”阍胥拖了个尾音，“那该换，睡眠很重要。”
　　阍胥转头也跟冀可乐笑道：“嗨。”
　　冀可乐觉得他瞳仁深深，像含着许多，“嗨。”
　　“你俩见过吗？”棠李递话道，“一个朝四晚九，一个夜猫子的，这开学一个月……”
　　“见过四次。”阍胥道，棠李奇。阍胥笑着朝冀可乐再说，“你长得好看，我记得清楚。”
　　冀可乐有些诧然，直问：“你这么轻佻的？”
　　棠李睁大眼，阍胥稍正身，“不好意思。”又一耸肩，“就事论事。”
　　忽然昨日重现，冀可乐想起第一次听这话时，自己心跳骤然，平白慌乱。而这次，心跳沉稳，却另感恍惚。
　　上官鸿那边说完了，招呼他们过去。四人两前两后，往三楼上去。棠李在后头，手肘捅冀可乐，偷偷道：“回神，gay boy！”他笑话着，“虽说我鼓励你在大学have fun，但一个宿舍你也别搞俩……”
　　“他是什么样的人？”冀可乐望着前人的背影，问。
　　“道长？”棠李已经给人起了外号。
　　“嗯。”冀可乐说，“你们一个宿舍的，他这时候什么样子？”
　　“道长有意思的。”棠李道，“没见过这么活泼的道士。”
　　活泼？
　　有吗？
　　“他不是报道最后一天大半夜才进的宿舍吗？我那时迷迷糊糊，今早才想起来问他，那天他都没领钥匙，怎么进的宿舍？结果！他说用刀撬开锁进的！笑死我了……”
　　是，不光撬了锁，还翻了窗呢。
　　进教室晚了点，人都快到齐了，他们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四人挤了进去。阍胥的座靠窗，冀可乐翻开书，拿起笔，比划着转了几圈，越转越顺。
　　绿水一路跟随，又跳上他膝盖。小绿豆眼瞪来瞪去，而后问：“怎么了吗？”
　　它对冀可乐的情绪，越来越敏锐了。
　　冀可乐定住笔，转头看一看窗外，浓叶绿油油的，围画那人的侧影。
　　“我突然很怀疑自己。”想想又补充，“怀疑自己的记忆。”
　　绿水不解，冀可乐解释道：“我记得的他，真的是他吗？”
　　棠李转头：“说什么呢？”
　　冀可乐：“唱歌。”
　　绿水似还想了解，又或是疏导欲使然，可冀可乐垂眸转笔，不像打算再说，绿水抖抖脑袋，略过这话头。

　　绿水：“可乐，你觉得这次的核心记忆物是什么？”
　　冀可乐挲摩下巴，陷入深思。
　　客铃没响，教室嘈杂，四人一排坐，棠李正跟阍胥聊天，“意思是你都这么跟着别的学院上课？”
　　阍胥：“对，基础课都这么上。”
　　棠李：“基础课？你们还有什么课？”
　　阍胥：“专业课。”
　　上官鸿：“所以你们专业课上什么？”
　　“K大这边主要是道教理论研究，其它都在观里……”
　　上官鸿：“所以你有法力？”
　　三人都看上官鸿，而后三人都看阍胥。
　　阍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被人问。”
　　上官鸿：“所以有吗？”
　　阍胥：“怎么了吗？”
　　上官鸿反应过来，也没多不好意思，“好奇，嘿嘿。”
　　阍胥：“我就普通人一个。”
　　上官鸿别别嘴，踌躇试探又道：“那……阍胥你会看吗？”他倾身，“比如你看我身上……有跟什么没？”
　　棠李退身，“喂！”别吓人！
　　冀可乐恍惚依稀，记起了点什么。
　　阍胥眼神落定，想了想道：“我看不见什么。”他笑，“不过听说你想换寝室？”
　　上官鸿几再点头。
　　阍胥：“换吧。你们那寝室……和你磁场不合。”
　　上官鸿眼亮，望进阍胥眼眸，左右试探，道：“换了就好了？”
　　“试试呗。不然……多影响睡眠？”
　　阍胥笑得怪有内容的，上官鸿心有灵犀一点透，大拍他一肩，“谢了兄弟！”还含泪，“你懂我！”
　　“没事。”阍胥笑，“别担心。”
　　棠李听出味道，眼神问询冀可乐，很难置信的样子。
　　“……冀可乐？”冀可乐还未回应，闻声先看向阍胥。阍胥：“你也一块儿搬吗？”
　　冀可乐想起刚刚的应和，“嗯。”
　　“挺好。”老师来了，阍胥转身向讲台，忽又扭回头，“你最近去过教堂吗？”
　　“没有。怎么？”
　　“……。”阍胥转回去，“没事。”

　　四人一块儿吃了晚饭，夜色上浮，棠李要去图书馆，阍胥说要散散步，上官鸿一把拦住二人，“且慢！”
　　阍胥棠李：“？”
　　“班长说辅导员回复了。”上官鸿收了手机道，“辅导员说实在要换就换吧，但得明天她上班再安排。”
　　“好事啊。”棠李要走，被上官鸿拽住。
　　上官鸿：“但有个问题，今晚怎么办？”
　　棠李：“忍一忍呗，不就一晚？”
　　上官鸿：“忍不了！”
　　“那……？”
　　“我俩住你们房间！”
　　棠李：“Why？！”
　　冀可乐：“我？”
　　“你们自己开房去！”棠李裹紧衣服，“我不跟男人挤一张床！”
　　“老子也不想跟你睡！”上官鸿恼羞，“我说的是打地铺！打地铺！军训那种！”
　　“这还能商量，”棠李侧头问阍胥，“道长？”
　　上官鸿：“道长拜托！”
　　阍胥点头，“我无所谓。”
　　棠李：“没意见。”
　　上官鸿欢呼。
　　冀可乐：“诶，那个……其实我可以就睡咱寝……”
　　“不行！丢你一个人显得我没义气！”
　　“倒也不至于，我还是比较喜欢睡床……”
　　“就这么说定了！”上官鸿伸手向二人，“钥匙！”
　　绿水：“安啦可乐，总不能在咱自己身上找核心记忆物吧？乖啦，要合群哦～”
　　冀可乐：“……我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