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楊小立

3、第三封信

　　安娜：
　　我和你初次相遇是在你二十六岁时。这张你身着黑色裤子白衬衫的照片是在你十六岁的时候拍的，趁着午休冒着下午上课迟到的风险跑去看大戏的时候拍的。还有一张照片是在一个青白色的房间里拍的，那个房子很空，你坐在房子中间一个黑色的椅子上，手里捏着一块钱，怯怯地看着镜头。那时候你才六岁。房间角落里有两大盆橡皮树，因为摄影技术和时间的原因，它们看起来呈现出一种墨绿色，衬得幼小的你和房间都显得有些苍白。
　　后来至今，我始终觉得与你相见恨晚，大概那些未见着你的岁月都有虚度之嫌。我在想你穿着白色衬衫黑裤子时和谁并排坐呢，早出晚归吵吵嚷嚷一起上学堂的日子都是和谁度过的呢。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往日同学，甚至说是嫉妒也不过为。还请你不要嘲笑我是个醋坛子，这都是因为我爱你呀。若是老天开眼天公作美让我早点见到你该有多好，不过现在是我迟到了。亲爱的王安娜小姐，还请你大度些原谅我周某人，今后还劳烦你多多指教了，千万不要嫌弃我烦人。

　　第三封信我会放在你十六岁时拍的这张照片后面，我会把信卡在相框后面。这种相框我很喜欢，简单的条状原木，仿佛刚从木材上切割下来一样，兼具生命力和艺术感，和你的这张照片很搭配。
　　辛亏你当时没有听我的买那个油光滑亮的红黑木头相框，前天看着老李家的那个，看着它老气横秋的被摆在柜子上发散幽光，竟然觉得面目可憎起来。现在想来还是你有眼光，审美能力高出我和老李这等俗人一大截。
　　话说回来，对于提前遇见你的情况我做了如下的简单设想。
　　那天中午路上人挺多的，三五成群都是去看人搭台唱戏的。当然要说明的是，小孩子们不属此列，他们不懂戏曲也不懂恋爱，全是捏着零钱奔着热闹去的。我会拉着你的手，或者你扯住我的衣摆走在我前面，我们就这样一路走去再走回。到了看戏的地方发现人头攒动，离戏台近处的地方全被老头们拖家带口占领了，老头们屁股后面一些的地方，坐着一些打盹点头的老太太们，再后面就混乱的站着一些或发质油腻或发量稀疏的中年男人们。
　　幸而咱们两个也不是奔着看戏来的，人多人少都无关紧要的。我会拉着你的手挤过人群，在每一个小摊上游览一番，挑几个中意的小玩意买给你，再买一些零食瓜子给你。然后我会带你爬到小山上，我们坐在上面看着台下人来人往，台上一阵阵咿咿呀呀和辗转腾挪，在辗转腾挪中台上尘土飞扬，好像滚滚红尘。
　　临走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照相馆里给你拍一张照片，你那时会穿着白色衬衫黑裤子。
　　娜，我想象的这种情形你觉得怎么样呢？
　　只有设想的人生是一种虚无的悲哀，万幸我遇到了二十六岁的你。因为和你真正实实的生活，命运才没有让悲哀落到我的头上来。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