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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相见,小桃枝上(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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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筠醒来的时候是静谧的夜,屋子里还燃着烛火,最靠近床的圈椅上蜷缩着一个女孩儿。
他动了动身子,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咳了一声。
濮阳暖浅眠,听到动静一下子醒过来。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她不由得笑起来,跳下椅子走过去。
“你可是捡回一条命,别乱动。”
她嘴上说的严厉,手上检查他伤口的动作却很轻。还好,只是扯了一下,伤口没有撕裂开。
濮阳暖给他倒了杯水,抱着他的头喂给他喝。
“除了伤口痛,身体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魏筠摇了摇头。
“我昏睡了多久?”
“今天是第七天了。”
“一直是你在照顾我?”魏筠看着她。
濮阳暖理所当然道:“那可不是,我又是寻药又是给你疗伤,可真是费功夫。”
魏筠轻笑起来。
“暖暖大恩,魏某无以为报。他日你若有所求,魏某倾尽所有也一定让你达成所愿。”
他这话带着七分真诚,三分漫不经心。濮阳暖只是撇了撇嘴,说道:“伤还没好,就油嘴滑舌。”
她这样子又惹得魏筠笑起来。
濮阳暖屈屈鼻子,严肃道:“你不要笑了,你身子还没好,多休息。”
魏筠点点头,也有些担心她。
“你回房间去睡吧,我没事的。在这里太委屈你了。”
她眼下一片青黛,想来定是许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濮阳暖也不推辞。
“我就在隔壁,有事你吼一声我就能听见。”
魏筠笑着看着她离开,心里爬上陌生的情绪。
魏筠的外伤不严重,又连续喝了几天的苦汤药,吐了几口黑血,他的毒才算都排净。
彦初收拾干净了血迹端着盆子出去,魏筠坐在床上,濮阳暖走过去给他把脉。
魏筠看着她白皙的小手按在自己的手腕上,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热流一直从手腕流进心里。
“好了好了。你再喝上三日调养的药,养养外伤就好了。”
魏筠只是看着她笑,濮阳暖挑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在这儿傻笑什么?”
“郾城的桃花海颇负盛名,过几日我们一起去吧。”
濮阳暖斜眼看他。
“就你这身体,还想出去玩?”
魏筠瞪她。
濮阳暖眨眨眼,绷不住笑起来。
“你这身体底子好,外伤不要紧,休养几日,出门也是不要紧的。”
一早风和日丽,春天柔顺的气息让人觉得舒适平和。
魏筠敲响隔壁的房门,磨蹭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门里面的濮阳暖穿着一身象牙色的罗裙,外罩桃粉色小衫,头上绾着桃花髻,清丽的面孔像是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
“魏兄,这一大早,什么事?”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桃花海。”
濮阳暖点了点头。
“等着等着,我收拾一下。”
吃过早饭,三人出门,濮阳暖看了看初升的朝阳。
“我们乘马车去吧。”
魏筠看她一眼,同意了。
三个人,一车一马。
“你不坐马车?”魏筠疑惑的看她牵着马。
濮阳暖朝他笑起来:“如此春光,坐在马车里不是浪费了?”
魏筠离了马车走向她。
“魏兄身体未完全痊愈,还是坐马车安稳些。”
魏筠点头。“走吧。”
这女子娇小玲珑,骑马却是飒飒英姿。
“我去前面十里亭等你们!”
濮阳暖说罢扬鞭而去,魏筠撩开帘子,瞥去是她瘦小的背影,墨发飞扬,在马上,光是背影,就让人留恋。
百亩桃花林,花开得正好,远远望去是一片粉色的海洋。
他们来时游人尚少,多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平日里不出闺门的小姐夫人们也借着这个时候踏春赏花,游赏春景。
濮阳暖前几日被魏筠的伤折磨得不敢片刻松懈心神。此刻在这世外桃源,她终于卸下一身疲倦,欢快的像个小孩子。
魏筠跟着她,侧首便能看到她如画容颜,嘴角一直有笑,眷恋的目光像是在看着爱人。
有微风来,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濮阳暖站在树下扬头,伸手接下飘落的花瓣,放在鼻尖轻嗅,明艳的眸子波光潋滟。
脚下是初生的嫩草覆着一层粉色的桃花瓣,濮阳暖踩了踩脚下柔软的泥土,就着纷扬的花瓣旋转起来。
“真是个小姑娘。”魏筠柔和的笑起来,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爷,您看那边。”一旁花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嬉皮笑脸的朝这边看过来,另一个人被花枝挡住了半边脸,有一双黑色的眸子转过来,映出一道粉色的人影,和转过身来灿笑的容颜。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他低声轻笑,婉转的品味着这句诗,又似在品味着眼前的美人。
身后嬉皮笑脸的人瞠目结舌,这人却转身走了,他急急的跑着跟上去。
“爷,爷,你好不同意过来怎么又走了?”
“魏兄,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濮阳暖笑眯眯的跑过来,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喜欢,这里风景隽秀,人面桃花,怎么能不喜欢?”
濮阳暖眨巴眨巴眼,一双眼睛无辜又羞涩的看着他。
魏筠并无意捅破,转了话题。
“中午想吃什么?”
濮阳暖笑眯眯的。
“听说这旁边有一个庄园。”
桃源庄园是郾城城郊最大的庄园,依着百亩桃园,到仲春时节,游人络绎不绝,这庄园里也是人满为患,庄园的主人是郾城最大的富商,听说他有朝廷的背景,不然这么好的地方,也轮不到他开上一座庄园。
“九爷,乐公子里面请。我给您安排了最好的包厢,全桌的桃花宴。”身宽体胖的老富商在前面引路,走过木板桥,桥下的是涓涓清流,两岸是艳艳桃花,木板桥一直接通到大厅,厅里摆了十七八张方桌子,现在都坐满了人,厅中央有两组弧形楼梯,“楼上请。”
三楼最里面一间屋子,老板推开门,一躬身。“里边请。”
“邹老板费心了。”
窗子开着,窗外是百亩桃花林粉色的海洋,庄园地势高一点,俯视整个花海,美不胜收。
“九爷,乐公子,这可是咱们庄园景致最好的屋子了。”
乐安络嬉皮笑脸的笑起来,“九爷,您觉得这间怎么样?”
“位置不错。”远眺去是一片令人心动的粉,眸光流转不由得想起方才一幕柔和芬芳,漫天花雨。
“几位先喝茶歇歇,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准备宴席。”
濮阳暖三人又去桃林西山看了瀑布流水,接近后午才到桃源庄园。他们一进门,彦初叫来小二说了什么,小二儿拘着笑领着上二楼。
“原来你早就预订好了。”濮阳暖斜睨魏筠。魏筠笑着摇摇头,“这里每天都人满为患,如果不提前预订,怎么吃得到名扬天下的桃花宴?”
“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濮阳暖哼了哼。
魏筠说得坦然又委屈。
“我若不算计一下,怎么能请恩人吃上一顿饭?”
濮阳暖喜笑颜看,对这名胜天下的桃花宴颇为期待。
一桌桃花宴,濮阳暖吃得十分开心。
“怎么样,喜欢这里的菜吗?”魏筠给她夹了一块排骨,看着她嘴填的满满,腮帮子鼓鼓的,眼里揉满了温柔的笑。
濮阳暖嘴里嚼着东西,只能使劲儿的点点头。
“那就多吃一点。”
濮阳暖快嚼了几下,给魏筠也夹了一块排骨。
“你也吃啊。”
“好。”
“这里厨子的手艺真不错,只比师母差了一点点。”濮阳暖有点想念师母的手艺,她跟随师父走遍大江南北,还是觉得师母做的饭最好吃。
“慧和公主的手艺自然是非一般人可比。”魏筠随着她感叹一句,猛地噤了声,看向濮阳暖。
濮阳暖盯着饭碗有些发愣,忽然放下筷子,平静的看向他。
魏筠暗骂自已一时疏忽。
“你调查过我了。”她说的很平静,好似什么情绪也没有。
魏筠也不否认,点了头。
“我的身边从不留可疑的人。”
他深敛眉眼,眼里的柔情碎裂成冰。濮阳暖盯着他看,一个人不过眼神流转便是春华秋实,酷暑寒冬,着实令他胆寒。
她心里又升起戒备,却还是笑起来。
“哦?如今公子觉得我可信了?”
她这般自嘲的语气让魏筠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
“罢了。”濮阳暖站了起来,“看你这一路被追杀,想必也是有苦衷。感谢公子的盛情。就此别过吧。”
这个人的身世定是复杂,临行前师父嘱托,不可自报家门,不可莽撞卷入是非。
自从成了逍遥公子的关门弟子便有多少双眼睛想盯着她,她一个女娃娃,又是被濮阳枫夫妇捧着长大,到底是不放心的。
“暖暖!”魏筠也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你既知我有苦衷,何必因此怪罪我。”
“理解不代表认同。”濮阳暖躲开,微微抿唇,“你既知自己苦衷颇多,何必将我牵连?”
濮阳暖拱手一礼,转身便走了。
她跑得急,在楼梯口撞上了对面的人。
“啊,对不起。”垂着头道了声歉就跑下楼去了。
“九爷,您没事吧?”
“没事。”他摇头,目光追随跑下楼的身影,一直到门口,身影转过木门,消失不见。
濮阳暖暗骂自己这几天因为刺客和受伤的事,真的要把魏筠当个病人看,几乎忘了他是个狡猾的狐狸。
魏筠追过来时濮阳暖已经收拾好行李,背着小包袱,提着剑正要离开客栈。
“暖暖。”他抓住濮阳暖的手臂,将她拦下来。
濮阳暖抬眼看他,眸子中一片平静。
“公子不必多言,小女自小行走江湖,不算阅人无数,也算是能识人身份,公子一看便知是贵人,身份不比寻常。小女甘愿做了这么些日子的随身护卫,就你一命也是医家本分。只是今日一别,他日若是江湖再见,便是陌路人。告辞。”
濮阳暖反手一挡,从魏筠那脱身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魏筠愣在那,手垂下来,像是失了魂。彦初见濮阳暖目不斜视的离开客栈,三步并两步的跑上楼,就看到魏筠僵在那,像是一座石像。
“主子,暖姑娘走了,追不追?”
魏筠动了动,看向彦初摇摇头,明亮的眼睛里暗淡无光。
“彦初,我低估了这个丫头。”他的声音里甚至有一丝颤抖,“她聪明得让我没有办法欺骗,狠绝得让我没有办法挽留。”
她早就看透他的身份非同一般,这几日未曾开口言明,倒像是哄着一个洋洋得意自诩聪明的孩子。
他日江湖再见,便是陌路人。
多狠的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有两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