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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会便已许平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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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暖一路南下,未曾再见过魏筠二人,到洛阳已经是仲夏。
濮阳暖寻了京城有名的凤来楼住下。
凤来楼的老板娘生得艳丽无双,柔媚惑人,她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经营手段也颇为高明,又有一手绝技桃花酿,一年一开坛,每每引来天下饮者竞相争夺。
美人走起路来像是弱柳扶风,她总是盈盈带笑,一双媚眼似有情若无情,摄人心魄。
“花娘,你在忙些什么啊?”濮阳暖趴在柜台上,看着花姝旖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算盘,一缕发丝垂在侧脸,更显妩媚,“花娘,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花娘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放下手里的账本看着她。
“你这丫头嘴可真甜。”
“我哪里是嘴甜,我是真的觉得你好漂亮啊。”濮阳暖笑嘻嘻的,“我看江山多妩媚,料江山看我应如是。”
花娘啧了一声。
“原来你这夸来夸去,是夸你自己呢。”
濮阳暖笑容更大了些,贼兮兮的。
花娘盯着她看了一眼,想起前日在后院因一些误会与她交手,不想缘分至此,还打出了交情。花娘喜欢她这小狐狸般的性子,也喜欢濮阳暖总是在她面前贼兮兮的笑,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分外可爱。
如同家妹,对她无意间便多了些亲近。
“花娘,晚上我想吃酒酿圆子,你给我做好不好?”濮阳暖可怜巴巴的看着花娘,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昨天吃了一碗,今天倒是颇想念那种味道。
花姝旖分明看到一只狐狸尾巴在她身后摇啊摇。
“你今日不出门去玩了?”花娘不搭理酒酿圆子的事,濮阳暖撅着嘴手指在柜台上画圈圈。
“我以前也来过京城,南山的林间小路我都走过了。”
花娘这倒是吃了一惊,又开始琢磨起一直盘桓在她心头的疑窦,这丫头究竟是何身份?她衣着考究,出手阔绰,谈吐不俗又见多识广,实非一般闺阁女眷,却也不似一般江湖客。
花姝旖这些思虑也不过一闪而过,眼里一直柔柔带笑,面色不改。
“花娘,京城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南山清明月,泗塘半叶荷,山寺一清秋,花满枝头秀,凤来一支酒,雁栖满阁楼。”花娘道,“南山月和泗塘荷想来你都不感兴趣了。秋天未到道清寺也没什么可观之景,凤来楼的酒你也喝了不少。剩下的就是花满楼和雁栖阁。”
“雁栖阁的素娘就是和你齐名京城双绝的那个?”
说起素娘,花姝旖笑得更妖娆了。
“是啊,怎么不去见识一下?”
“我倒更感兴趣花满楼。”
“你一个姑娘家,也对花满楼的解花语感兴趣?”
“赏美人还分男女?”濮阳暖说得义正严辞,“晚上我便走一趟花满楼,看看这不俗美人是不是真如所传那般。”
传闻花满楼是闺楼雅苑,里面的姑娘是娇媚多姿,又富诗情画意,绝非一般青楼。
暮色时分,城外干活的人都回来了,女人们在街巷里洗菜做饭聊天,好不热闹。街市上灯火已燃,酒楼客栈都是客流不断,熙熙攘攘的街市,热闹非凡。
濮阳暖一身男子装扮走上街,手里摇着扇子,得意洋洋。
青龙大街拐过四街口的弯,进入弄花巷,扑面而来的香气如同花开满巷,不似一般的庸俗的香气,这味道清新沁脾,颇让人心怡。
弄花巷里有一家青楼,名为花满楼,听闻里边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才艺双绝。
濮阳暖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的胭脂香都与外面的不同啊。”
转进弄花巷,往里走上几十步,入眼是楠木大门,此刻微微敞开,里外都有蔷薇雕花,细致繁复,栩栩如生。往上看是一大片镂空雕花木窗,里衬木板,风雨洗礼,花纹繁复间竟没有灰尘。再往上悬挂一块桃花心木的牌匾,隶书行笔,花满楼。
门里传来婉转柔肠的丝竹之声,隐隐有银铃般的笑声。
濮阳暖停在门口,这里一看贵气典雅,并不像风月场所。她进门,着实是吃惊。
室内吊顶两层,二层环廊可观得一楼大厅,扶手是紫檀木,细致光滑,扶栏浮雕紫藤花藤,曼妙唯美。环廊下垂粉色纱幔,环遮一楼厅堂,朦朦胧胧更添神秘。纱幔里置了多张矮桌,此时每一张后都坐着人,隐隐见那些陪坐在一旁举杯劝饮的人,人影婀娜,声音曼妙。
一楼中间是舞台,或琴或舞,台上美人皆是拂柳之姿,花容之貌。
花满楼的二楼是分隔开的房间,三楼与一楼二楼只有一个楼梯口连着,稍是寂静些,上面或茶或酒,或美人在怀,或歌舞小调,都与下面无关了,上得三楼,皆是城中贵胄。
见濮阳暖进门,一个着绯色长裙,同色对襟锦缎绣花外衣的女子走过来,云鬓步摇,环璎带珞。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第一次来吧。”女子妖娆一笑,豆蔻流丹的手搭在濮阳暖的肩膀。
濮阳暖看了看她搭在肩上的手,邪魅的笑起来,“本公子第一次来,你可别糊弄我,给本公子来壶好酒!”
女子婉转的笑了,暧昧又调情。
“公子就要一壶酒?”
濮阳暖勾起唇,笑的暧昧邪肆。
“给本公子找个漂亮一点,身段好一点的姑娘,银子少不了你的。”
“公子里面请。”女子轻轻一笑,伸手向里请。
被领着到纱幔后坐下,粉色的的纱幔将一张张矮桌隔出了小小的空间,左右两旁都有人,模糊能看见轮廓,听见声音,却看不清是谁。
两位漂亮的姑娘端着酒掀开纱幔的一角,精致的脸上挂着柔媚的笑。
“公子请喝酒。”素白的手递上黑陶酒杯,酒香扑鼻,未饮人先醉。
濮阳暖饮了酒,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烧起来,这酒真烈。
“这位姑娘,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味道如何?”门口见的那女子挑帘进来,笑容有些妖,有些冷。
濮阳暖瞪了瞪眼睛,坦然的笑起来,“小女一时贪玩,可耽误娘子生意?”
“不耽搁。”女子掩唇一笑,柔美的五官愈发柔和,眼里淡淡的冷漠,显得却不突兀,仿佛她就该如此妖娆热烈,又冷漠脱俗。
“娘子如何识得我是女儿身?”濮阳暖举杯朝她敬了一下,那女子坐下来拿了酒杯回敬,“奴家自诩看尽了男人,姑娘端看只是比寻常男人瘦小一些,可是方才奴家探摸姑娘骨骼,男子骨骼不会如此纤细。”
濮阳暖想起方才进门时她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兴趣。
她弯唇一笑,“敢请问娘子芳名。”
“这种地方还要什么芳名呢?”女子笑起来,颇是嘲讽又似悲伤,“奴家静眠。”
“自古侠女出风尘。”濮阳暖端着酒杯,笑起来灿若桃花,“不过娘子看起来,不像是在乎出身之人。”
静眠盯着濮阳暖看了看,忽然觉得她的笑容刺眼。“活于世,世俗之见,诸多身不由己。”
静眠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喝了酒。
濮阳暖那时不明白这话何意,直到后来,那些身不由己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那时静眠眼中闪烁的冷漠、倔强和坚强到极致的软弱,她才明白静眠淡漠地说出“诸多身不由己”时内心的翻涌。
可这时的濮阳暖不懂,她只当是她放不下世俗之见,微微而笑,不再多言。
“姑娘,这里是风月场所,女子来,并不合适,姑娘若是爱这坛酒,奴家可以送到府上。今日不久留,慢走不送。”
静眠起身拂了拂衣袖,容颜冷淡到结冰,初见的妖娆热烈,再也不见踪影。
濮阳暖微微蹙眉,感觉到她情绪迅速的变化,却还是笑着起身。
“小女多有打扰,有缘再见。”
静眠看着纱幔外渐渐远去模糊的身影,轻轻地勾起嘴角,她眼里渐渐模糊的情绪如同决堤之水,让人再也看不分明。
濮阳暖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脑子里还在想方才的那个女子,似冰似火,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矛盾又恰似浑然天成,恰到好处。
转过小街的十字路口,濮阳暖寻了家酒肆坐下来,这家酒肆人不多,异常冷清。
“小二,来壶酒。”
瞧着来个俊俏的小公子,穿着非富即贵,腰间一块羊脂玉便价值连城,老板在柜台后给了个眼色,一个伙计走上前来,堆着笑。
“小公子,要喝什么酒?”
“醉玲珑,来一壶。”濮阳暖开口颇是豪气。
伙计却没走,一脸神秘的盯着濮阳暖看。
“小公子,醉玲珑是好酒,可你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濮阳暖瞟他一眼,笑道:“怎么,你要和我一起喝?”
“小的不敢。”伙计连忙摆手,又道:“咱们这儿有更好玩的。绝对不让小公子失望。”
濮阳暖来了兴趣。
跟着伙计走下楼,守在门口的人递给她一张面具,濮阳暖接过来疑惑地看向伙计。
“小公子,这是咱们这儿的规矩,来人不识面。”
濮阳暖乖乖地带上面具,进了门。
一进门喧闹入耳,满目尘嚣。
原来这是一家地下赌坊。
濮阳暖兴趣不大,转身要走,眼神扫过停下来。角落有两个人,观摩着牌九的赌局,虽然他们都穿着暗色的衣衫,带着面具,濮阳暖却还是觉得他们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饶有兴趣的走过去,撞了撞那人的肩膀。
“有兴趣来一局吗?”
她问着,眼神却没看他,看着赌桌。
那人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一旁的人向前探着身子偏头看她,“想玩什么?”
濮阳暖是濮阳枫的徒弟,赌桌上也是他的徒弟。
“这里有的,你随便挑,我奉陪。”
温念瑾瞧这小子如此嚣张,便要拽着他去赌一把。未动身子便被拦下。
“胡闹。”
温念瑾撇撇嘴,不理濮阳暖了。
濮阳暖眨眨眼,撇了撇嘴。
她下场自己玩去了。连赢十三把,乐得她合不拢嘴。
她见好就收,搂了银子要走,到门口去被拦下来。
濮阳暖挑眉,“怎么?”
“公子赢了就想走,是不是太早了。”
身后静下来,唯有一个声音,宽阔低沉。
濮阳暖回过身来看,那人也带着面具,细长的眼睛盯着她。
“公子想不想再赌一把,若是公子赢了,我让你拿走你怀里的银子的十倍。”
濮阳暖低头看了看,咧嘴一笑,“不想。”
她转身欲走却被拦住,她一皱眉,笑道:“怎么还能强迫我赌不成?”
那人哈哈一笑。
“在这里,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哟,我怎么就这么不爱听这句话。”
怀里的银子扔到脚边,濮阳暖说道:“今儿这敬酒我还就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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