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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相见,小桃枝上(2) ...

  •   齐盛德三十五年,这一年的春天最是明媚,最是寒冷的魏国也吐露了百园春芳。齐国这个春天更是温暖,风柔雨稀。

      郾城是林州的州府,是齐国北境最大的城市,正直春耕,一早出城务农的人甚多,城门口就已经多有茶肆,为往来路人供一杯水。城内街边多植花草,馥郁芳香,人马来往众多,熙熙攘攘如同集市。

      自医馆换药出来,他的眼睛捕捉到一抹蓝色的身影,便跟了上去,追至一处茶肆。

      濮阳暖提着壶方要倒一杯茶,眼前便蒙了一道阴影。

      “这位姑娘,相逢即是有缘,在下魏筠,不知可否与姑娘交个朋友?”

      她挑起眼皮,定了两眼。双目斜飞,面容俊雅,自含英气又不显刚烈,俊美中自带三分轩昂气度,正是前几日在林中见到的人。

      “公子何人?”

      魏筠一笑,一掀衣摆坐了下来。

      “姑娘还真是个爱记仇的人。”

      她睇了他一眼,也不客气的回道:“公子还真是厚脸皮。”

      魏筠并不恼怒,依旧好脾气地问她:“姑娘独身一人?”

      她装模作样的往身后左看右看,回过头来问:“怎么,本姑娘身后还跟着人?”

      魏筠抿唇,眼中依旧含笑。

      “姑娘真是风趣。”

      见他也不恼火,濮阳暖只是撇撇嘴,手里捏着茶杯还未喝到茶,茶肆里又多了些人,黑衣劲装,提剑蒙面。

      茶肆里的人四散逃开,她提剑要走,手却忽然被握住,恼怒之下一手挥开,回神已被刺客包围在中间。

      “公子这是交朋友的做法?”她挑眉看向魏筠。

      魏筠手握在剑柄,蓄势待发,还有得闲趣与她说:“姑娘这不是还没有答应做魏某的朋友。”

      濮阳暖嗤了一声。剑锋袭来,她剑未脱鞘,几个闪身已经逃出包围,竟真的要脱身而去。

      魏筠远远盯她一眼,目光甚是森冷。他方才留下她,一是想试试她的身手,二是想看看她的立场,如今看来,这人留不得。

      手臂上的伤又裂开,血晕染开。濮阳暖只是回头一瞥,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魏筠眼里闪过冷光,顾不得对她咬牙切齿,只能先应付眼前的战局。

      老大的人可真像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濮阳暖进客栈来,小二迎了上来,朝她一笑,又朝她身后笑起来,模样甚是谄媚。

      “姑娘,公子,回来了。”

      濮阳暖诧异的挑挑眉,回过头去看,来人正是魏筠和他的手下。

      魏筠看了一眼濮阳暖,一脸的吃惊。

      “姑娘也住在这里?”他吃惊的问道,转而又喜,“我们还真是有缘份。”

      她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并未搭话。

      “在下魏筠,与姑娘甚是有缘,不知可否交个朋友?”魏筠忽然拱手相礼,知礼诚恳。

      “缘分不缘分的,还不是公子说了算,我想躲也躲不掉不是。”她轻轻一笑,拱手回礼,“小女濮阳暖。”

      “是不是幸事,是不是缘分,还不看公子?”濮阳暖挑眉一笑,“公子昨夜才搬过来不是,以前的客栈住着不舒坦?”

      魏筠被人戳破也不恼火,依旧笑如春风,“以前的客栈人多嘴杂,不如这里清净。”

      濮阳暖环视四周吃酒的食客,人声鼎沸。她微微一笑不再点破。

      “这里的确清净。”

      三个人坐下来吃午饭。

      濮阳暖想起两次遇见这两个人的情景,忍不住揶揄道:“公子是何人?这群刺客像追着肉包子的狗,怎么还甩不掉了?”

      魏筠抬眼盯她一下,轻笑一声。

      “暖暖这是在说我是肉包子?”

      对于这个人的自来熟,濮阳暖感到一阵战栗。她自小生活在乡野,身边除了两个师兄,就是师父和师母,师父性子凉薄,大师兄温润,二师兄冷冽,她还没见过如此轻薄的人。

      “公子矜贵,哪里像这肉包子还能填填肚子。”濮阳暖咬了一口包子,嚼得起劲儿。

      魏筠放下筷子看着她。“这么说,魏某连这包子都不如。”

      “公子多想了,何必跟这一个包子过不去。”她轻轻的笑着,眸光清亮。

      魏筠似是无奈的摇摇头,濮阳暖并不理会他似有似无的宠溺,只是低下头安静的吃饭。

      “与暖暖相逢是缘,我看你武功精益,不知师承何方?”魏筠的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粒,状似无意地提起。

      濮阳暖抿了一口茶,拍了拍胸口。

      “这肉包子还真是噎人。”

      魏筠脸色一暗,濮阳暖无辜的看向他,疑惑道:“公子方才说什么?”

      “暖暖师承何方。”

      “家师云游四方,我都见不到几面,说起来还真是挺想念他的。”

      对于濮阳暖的顾左右而言他,魏筠并不意外,也不生气。

      “暖暖年纪尚轻,武功却精益,想来暖暖的师父也是名门之后。”

      见他还在探知自己的身份,濮阳暖有些不耐烦,凉凉的开口道:“怎么?魏公子想要拜师学艺?”

      魏筠微微一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濮阳暖抿了一口茶,笑道:“只可惜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退隐山林,不收徒弟了。魏公子若想学,不如拜我为师,将来说出去,也算是一脉相承啊。”

      魏筠的脸一僵,不动声色的掩下眸中涌动的不悦,微微勾起唇角。

      灯火初上,濮阳暖在房间里待不住,跑出去逛夜市了。

      隔壁的房间里,魏筠坐着饮茶,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得仔细。

      “主子。”

      彦初敲门进来,递上一个信封。

      “这是主子让查的,刚刚送过来。”

       魏筠放下书卷,接过信封,慢条斯理的拆开印封,捻出两张信纸,铺展在烛火下,一字一句看的很慢,嘴角抿着,慢慢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朗声而笑,“怪不得她武功精湛,才思敏捷,竟然是逍遥公子的徒弟。”

      彦初惊异,忍不住低呼:“她就是逍遥公子破例收的那个女徒弟?”

      魏筠站起身踱步到窗前,今夜月色正好。

      “是啊,没想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竟然是逍遥公子的关门弟子。”他嘴角噙着笑,眉宇舒展,“这丫头,还真是有意思。”

      “逍遥公子疼爱夫人,立言永远不收女徒弟,这个濮阳暖到底有什么奇特的,有如此恩待。”彦初想想近来与濮阳暖相处,并不觉得她与别人有多少不同。

      魏筠敛了笑,望向夜色的眼光深沉又清冷。

      彦初站在一旁,他参不透这位主子在想什么,可是跟随他这些年,他知道这个男人深沉缜密的心思,无数次身陷险境都因他计谋无双而有惊无险。

      “主子,我派人查过了,这几次刺杀我们的,都是……”

      “是大哥的人吧?”

      “是。”

      “此番我不在家,倒是让他对我更好下手了。”魏筠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家里情形如何?”

      “主子离家后,大公子帮着处理事情,家里传信来,说前日大公子被勒令在府思过。”

      魏筠笑着摇摇头,似乎是意料之中。

      “大哥这次是触到到了父亲的逆鳞。”他复又坐了回去,倒了一杯茶,“只怕他还不知道。”

      “主子激流勇退,实乃妙计。”

      魏筠手指敲着桌面,并没有应话。

      如今他心里总算是松快些,这个濮阳暖,至少不是公子雍的人。

      濮阳暖在外面逛着,心里琢磨着魏筠这个人。她总觉得有些眼熟,可却记不真切。

      相处这些日,两个人谁也没有报过家门,就这么半遮半掩的。

      端看魏筠便知他身家富贵,言行举止斯文儒雅,他的一柄剑价值连城,只是濮阳暖不知他为什么非要与她同行。

      路过卖小食的铺子,濮阳暖进去挑了几样包起来,想着带回去也给魏筠尝尝。

      走过小桥,前方巷子里有打斗的声音。她想绕道,忽然意识到这条巷子是客栈的后巷。

      濮阳暖跑过去,果然是魏筠和彦初。

      这一次的刺客几乎是前两次她见到的两倍还多,魏筠和彦初身上都挂了彩,显然这背后的人是要定了他们的命。

      濮阳暖丢了手里的油纸包裹,冲上去劈手夺了一把剑来。

      这一战,打得濮阳暖筋疲力尽。刺客几乎是源源不断的冲上来,一波又一波的刺客受伤,却还是不肯撤退。

      魏筠和彦初几乎支持不住。濮阳暖有些急,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却又觉得体力流走的更快些。

      她想起来下山前师母给她的噬魂粉还被她揣在怀里。

      只见她快速如影的闪过刺客之间,眨眼的功夫濮阳暖已经站了回来,护在魏筠和彦初的身前。

      周身的刺客准备再攻,却手无缚鸡之力,剑纷纷跌落在地上,腿脚一软,皆是瘫倒在地。

      有哨音传来,刺客们纷纷逃走。

      濮阳暖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扶住魏筠。

      “你怎么样?”

      魏筠摇了摇头。

      “伤得不重,你不必担心。”

      他们连夜换了客栈,濮阳暖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些药。彦初的外伤更重一些,但魏筠中了毒,而且很严重。

      濮阳暖将魏筠安置到房间里,喂给他一颗护心丹,便拽着彦初要给他疗伤。

      “暖姑娘,先救主子。”

      濮阳暖白了他一眼。

      “你的外伤严重,我再不给你止血疗伤,你就要死在你主子前面了。”

      彦初到底是受了伤,没多大力气,硬被濮阳暖拉着到隔壁去疗伤了。

      彦初的外伤在濮阳暖眼里算不得什么难事,给他止了血,又缝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可是他一直磨叽着要找魏筠,濮阳暖气得翻了翻白眼,一掌打在他的后颈,他才安静的睡过去。

      魏筠的毒比较难解。伤口濮阳暖已经清理过,只是毒入血液,她只能先护住魏筠的心脉,再想法子解毒。

      她与师母学医,对毒术稍有了解却不甚精通。

      她翻了随身带着的医书,并无解法。只能等天亮了再寻法子。

      这一夜濮阳暖每隔一个时辰便要给魏筠运功止毒,她几乎是一夜未睡。一早给魏筠又喂下一颗护心丹,才出门去。

      临走前去看了一眼彦初,点醒了他。

      “我要出去寻药,你在这里守着他。”她丢下一个小瓶子,“若我入夜还未回来,这药便每隔五个时辰给他吃一颗。”

      濮阳暖寻了许多医馆和书馆,昼夜不歇,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她又马不停蹄的寻药材,折腾下来回到客栈已经过了五天。

      未见濮阳暖回来时,彦初几乎绝望了,他找遍了附近所有的郎中,却没有一个人能解毒,魏筠一直昏睡着,他只能寄希望于濮阳暖,按她的吩咐喂药。

      彦初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濮阳暖,衣衫被划得破烂,一身尘土几乎看不出衣服原来的颜色,她的发髻也散乱了,脸上还有些泥印子。

      彦初看着她衣衫的撕口上有干涸的血迹,有些担心的问:“暖姑娘,你受伤了?”

      “无碍。”濮阳暖将身后的背篓扔在地上,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彦初舔了舔嘴唇,充满希翼又带着无尽的恐惧问道:“你找到救主子的方法了?”

      濮阳暖挑挑眉,笑起来。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彦初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陡然松下来,他几乎要站不住。

      她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些气力,伸手在背篓里翻了翻,挑出两株草递给彦初。

      “你将这粟寒与这些药材一同熬上。”

      彦初接过去,她又拿了些药材给他。

      彦初去煎药了。濮阳暖看了看魏筠,上前给他把脉,点了点头。“脉象还算平稳。”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先去洗个澡,回来再给你解毒。”

      濮阳暖是累坏了,她这几天几乎没有合眼,泡在水里都快睡着了。

      梳洗一番她又精神了些,彦初的药还要熬上一阵子,濮阳暖在房间里捣药,青绿的草被她在药钵里捣烂,渗出一些汁液。

      魏筠中毒的伤口在胸前,心下两寸的地方。

      濮阳暖解开他的衣服,卸下纱布,重新帮他处理伤口,用蘸了热水的布巾轻轻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将方才捣碎的草药敷到伤口上,这才又抚上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这药效又急又猛,魏筠觉得身体自胸前的伤口处开始灼痛,每一块骨头都想被火烤着,血管里流淌的像是岩浆。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眼睛还是紧闭着,额头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渗出皮肤,滑进发丝里。

      要让他血脉通畅,濮阳暖不能点他的穴。可他这般挣扎容易伤着自己,濮阳暖只好翻身上床,双腿夹着他的腿,双手摁住他的两条胳膊,将他禁锢在床上。

      彦初端着药进门就看到这么景象,手一抖差点儿连盘子带药碗都跌到地上去。

      “暖姑娘,这药按照你的吩咐熬好了。”

      “先把药放在桌子上,过来帮我。”

      濮阳暖的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双手掐着他的胳膊都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彦初放下药过来,按住魏筠的双臂,濮阳暖松了手,使劲儿的甩了甩胳膊。她从床上下来,给彦初使了个眼色。

      彦初看看她又看看魏筠,面露疑色。

      “暖姑娘……”

      “废什么话,快点摁住他,不然前功尽弃,我可不管了。”

      彦初被她这话吓住,翻身上了床,□□夹着魏筠,尽量不让他乱动。

      濮阳暖看着彦初局促尴尬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这药效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等他平静下来你到小厨房找我,我去把这药温着。”

      给魏筠喂了药,濮阳暖又给他把了脉,这才松了口气。她拿着热布巾给魏筠擦了擦脸,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暖姑娘去歇着吧,主子这里我守着。”

      彦初见她眼下已有青黛,有些过意不去。

      濮阳暖觑了他一眼,轻蔑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在这儿守着万一出什么事,我可就要照顾两个人了。”

      彦初没法反驳。

      “你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给你换药。”

      推着彦初出门,濮阳暖砰地一声关了门。彦初眨巴眨巴眼,无法只能回房休息了。

      濮阳暖小小的身子蜷在椅子上,头枕着胳膊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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