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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相见,小桃枝上(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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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大陆分割成六个国家,齐国在中,吴晋两国各占东西,魏国靠北,草原居上,宋国积弱,划南疆而治。
天下武林,以居齐国的枫林山庄为首,魏国沐氏、晋国慕容氏、宋国寂林谷、吴国东方氏,都是武林名门,各派朝廷前来拉拢者络绎不绝。
沐氏和慕容氏已分别归顺魏国和晋国,族中人有在朝居高位者。寂林谷尚没有人知道具体在何处,东方氏则善用毒蛊之术,偏居吴国东山,族中人不外出。
放眼天下,唯有枫林山庄风氏名声显赫,尚不为朝廷效力,一时间成了各国拉拢的对象。
北国的春总显得意兴阑珊,冬日呼啸的利刃已不再肆虐田园山野,却还没有绒草能冒出头来,不等百花尽赏,春衫上身,待一树浓荫,芳华渐衰,才惊觉春天已经悄然走过。
魏宫在玉坤城里独显巍峨,太仪殿则更显雄伟,不比当年陇京皇城里的大和殿看起来逊色。
正是料峭春寒的时候,屋里的炭火还不敢全然撤去,虽也有几株不怕冷的春花冒出头来,可人还不敢脱去氅衣。倒春寒时最是寒气重,稍不留意就沾染上风寒,就算每天喝上一茶壶的苦汁,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可有的罪受。
下了朝,魏渊公书房外候着人,他们还穿着朝服,避着寒气儿披了氅衣。两人分属同级,朝服上都绣着银丝猛虎。魏国有猛虎为国宝,君民奉猛虎为尊,只有王室子弟的衣衫才可以虎为纹。
在书房外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魏渊公的两个儿子,公子雍和公子筠。公子雍是渊公的长子,生得风姿卓越,极尽雍容,细长的眉眼里总有缱绻的温柔。他对面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是渊公的嫡子,与他哥哥的姿容不同,公子筠如同一块浸在水里的白玉,柔而润,温却寒。
前阵子魏渊公病重,今日才恢复早朝,这一下朝,两个公子便一同来书房外候着,向渊公请安。
“春寒料峭,大哥可要保重身子。父王的病才好,大哥可别病倒了。”公子筠关切的开口,温润的眉眼里寻不到一丝假意。
听着这话的公子雍却并没有好脸色,他轻哼了一声,说道:“本公子身子好得很,不劳三弟费心。”
公子筠蹙了一下眉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前些日子两个人在明里暗里都争得不可开交,关系一度紧张到了临界点。临危,公子筠却退出战局,在魏渊公病榻前伺候汤水,可谓尽心尽力,将国事全部交给了公子雍,半分也没再多过问。
书房的大门打开,里面走出来的是一直侍奉在魏渊公身旁的总管太监允德。他出门来两边各瞥了一眼,一甩拂尘,微微扫过公子筠的氅衣。
他这才弯了弯腰,堆起笑脸。
“老奴给两位公子见礼了。王上让两位进去。”
“劳烦德公公了。”公子筠微微笑起来,虚托了总管一把,公子雍也是忙伸出手来,总是晚了一步,脸上挂起不自在地笑。
总管没看公子雍,将拂尘甩向另一边,朝公子筠点头应了一下,道:“老奴的本分,不敢请公子一句劳烦。”
书房里燃着炭火,比外面是暖和些。一进来觉得空气都温软了几分。公子雍扫了一眼,只有那张雕花紫檀书案后坐着渊公,没有旁的人侍候,他迅速敛起眉眼,恭敬地走上前去。
到案下,两人同时站定,跪拜。
“儿臣拜见父王,恭请父王圣安。”
渊公低下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放下手里的奏折。
“起来吧。”
魏渊公的声音有老人的沧桑,却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刚刚大病一场的人。
“父王身体可大好了?”公子筠轻蹙眉头,眼里还有数不尽的担忧。
渊公安慰的笑了笑。
“寡人无碍了。”
“儿臣这些日子斋戒礼佛,以求父王安泰,幸而父王功德无量,身体康泰。”公子筠眉清目秀的样子说起话来像一个养在身边的幼子,尽是对父亲的恭敬和亲昵。
“怀清有心了。”
渊公与他说些话,倒显得把另一个人冷落了。
公子雍站在一旁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渊公一场大病,他虽得了朝中不少人心,却也在渊公这里失了先机。
当初与楚怀清明枪暗箭斗得如火如荼,渊公称病不朝,朝堂上下分门别派,公子筠一党逼迫他至绝境,生死一瞬,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势均力敌之时楚怀清却退了出来,朝堂正事拱手相让,等他反应过来上了当已经来不及,再做孝道也只是杯水车薪。
如今提起渊公的病,他着实不敢插嘴。
魏渊公瞥了一眼大儿子,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怀清,寡人要交给你一件事。”
“臣定当竭尽全力。”
“寡人让你去枫林山庄,与风庄主说,南山有块风水宝地,寡人一直给他留着做新的府邸。”
他领了命。公子雍却不乐意,朝上拱手一礼道:“父王,三弟少有经验,恐难以说服风庄主。”
魏渊公睇了他一眼。
“凡事总要锻炼,寡人相信怀清,纵然这一次说服不了风毅桢,也定能获得风庄主的青睐,与枫林山庄,还是要计较来日方长。”他的语气微微严厉,“致邕,你不要总是这么急躁。”
公子雍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多说。阴郁的眼神扫过一面清冷的楚怀清。
公子雍回到府邸发了好大的脾气,一股脑地摔了一架瓷器,他愤怒得咬牙切齿,一双眼有火光。
“楚怀清这个王八羔子!”他怒不择言,“和后宫里的那个一样都是混账!”
若非先皇后早逝,黎贵妃得宠,楚怀清这庶子有什么资格和他一争高下。
“公子,这话可说不得。”
一屋子人吓得都跪了下来,免不了膝盖戳进去碎瓷片,流着血疼着也都深深的埋着头。
“都滚出去!”公子雍扔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泼溅在一个婢子的脸上,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一下子红了眼圈,泪水流下来,却死死的咬着唇,没敢吱一声。
看着满屋子狼藉,楚致邕微微眯起眼睛,轻叹了一口气。元后活着时他是最受宠的公子,他是嫡长子,将来的世子。可黎诺那个贱人毒害王后,独宠后宫,如今连她的儿子都想一飞升天,真是可笑至极。
“齐肃!”
门外进来一个短衣束装的男子,他抱剑拱手道:“请公子吩咐!”
“你来,本公子吩咐你些事。”
彦初敲门进来。
“公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大哥那边有什么消息?”楚怀清在窗边,负手而立,眼里有说不清的嘲弄。
彦初一拱手答道:“大公子那边尚无动作。”
楚怀清眯了眯眼睛,窗外的杏花似乎冒出了骨朵儿。
“且瞧着吧。”
“公子,沐将军来了。”
管家来报,楚怀清微微笑起来,转过身已是一身风流满目温柔。
“公子。”沐宇涵叫他一声公子,几分含羞。
楚怀清伸手邀她坐下,亲自给她添了茶水。
“今日怎么过来了?”
提起来沐宇涵的眼里多了几分杀气与冷艳。
“听说王上要公子去枫林山庄,此去路途遥远,又有豺狼环伺,只怕一路惊险,宇涵请与公子同去。”
楚怀清转了转手里的扳指,晶莹的玉带着微微寒凉。
过了半响才抬眸看她,见她一脸担忧和迫切,不由得勾起唇角笑起来,说道:“不足为惧。沐将军身负军中重任,怎好擅自离开?”
沐宇涵见他笑起来一时脸红,再听他话里几分淡淡的责怪,一时间手足无措,憋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担心你。”
听清了她说的话,楚怀清轻笑出声,薄唇一弯露出皓齿几颗,星辰于眼光芒几何。一身风华无遮无掩的,连带着屋外黯然的春色都多了几分生机。
沐宇涵痴了,若怀清身边是修罗场,她也甘心埋身于此,九死不悔。
四月才走过开头,山间已是绿荫草长,花满阳坡。
濮阳暖才过了十五岁生辰,就被师父赶下了山,美名其曰是让她历练,其实濮阳枫只是想让这个鬼精灵赶紧滚蛋,他好能和夫人过过二人世界。
林间羊肠小路,人影稀少,浓荫翠绿间一道粉色的身影隐隐约约。小姑娘肩上背着包裹,手里提着一柄长剑,剑鞘处有一颗水蓝色宝石,寒芒湛湛。阳光越过层层枝叶铺洒在泥土地上,空气中尘埃清晰可见。
“今儿的天气可真好。”濮阳暖嘟囔了一句,又忍不住撅起嘴抱怨,“小气的老头儿,人家不过才方过生辰,年满及笄,就将我赶下山,臭老头儿。”
脚下的石子被她踢着撞到前面的树上又弹回去砸落在地上。林中的鸟忽然惊而飞起,骤然寂静的林子一阵惊乱。
濮阳暖眨眨眼睛,看了看地上的小石子儿,无辜又狡黠。她脚尖一点,几步飞跃到远处,隐在大树后。
眼前一景着实让她惊了一惊,寂静树林里,这刀剑相向的声音更显得刺耳,数十个黑衣劲装的蒙面刺客蒙面成合围之势,中间的两个青年人联手而战。
明显局中二人皆是高手,可是围攻的刺客也皆非凡品,交手之下,他们虽未受伤却也难逃去。她抱着手臂看得津津有味,武林中这番情景也并不少见,以多欺少的战局,她并不想搅这趟浑水。
三个师兄弟里她的性子被养得与濮阳枫最像,随性之极,寡而凉薄。
虽然那两个年轻人受了点伤,最后还是攻退了一群刺客。
她撇撇嘴觉得看着不够欢畅,掸掸手要走,却陡然一把剑横在脖子前。
“什么人?”
她撇了一眼,执剑的人看起来年岁不大,此刻青衫染血,执剑的手却很稳。
“过路人。”
“过路人?”
显然对方不信,剑锋离她的脖子更近了一分,她翻了个白眼。
“我说了你又不信,你还问我做什么?”
“姑娘独自一人经过此处,观摩我等多时却又隐蔽,若不是最后心神松懈,魏某都难以发现姑娘在此。姑娘只言过路人,让魏某如何信?”
另一个人也走了过来,此人说话虽是严肃,眼角却微微含着笑,凝着她的眼光一闪惊艳,又复柔和含笑、淡淡疏离。
逆光而视,他的眉眼不甚清楚,身材修长伟岸,风姿更是卓绝。
“你不信,我能如何?”濮阳暖微微拧眉,执剑那人还没看清,她已经脱离束缚而去。
眨眼视线中只剩一个粉色的小点,两人相视一眼,眉目含笑的眼睛骤然掠上沉戾。
“派人去查她。”
“是。主子,您的伤……”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口子,晕开了一些血。
他摇了摇头。
“无碍。先进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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