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戎》蓝泉

15、第 15 章

　　门被轻推开，有衣物细细摩擦的声音，一只手柔和地摩挲过他的发，安静了片刻，将薄毯为他往上掖了掖，方才小声离去。
　　墨戎睁了眼，咬牙将自己半支了起来，维持着那个姿势看住房门，终支持不住，徒然倒下。
　　她离开，可他来不及起身送她。
　　直到听到敲门声，他才掩下满心地遗憾，焦声应了。

　　意然回到家中已错过了午饭，母亲贴心地给她留了饭菜，意然盯住盘中的姜片焖鸡，每年夏季起伏，父亲都要做这个养生菜，就算她在外地，父亲也会打电话叮嘱她记得这件事，父亲的关心她明白，可每每谈及她的个人问题，父亲的态度总让她难以承受。
　　她全无胃口，草草吃了一些，闷闷回了卧室躺着休息。
　　母亲过来看她，将相亲对象信息拿给她看，“叫做方志杰，与你同岁，是你谢阿姨介绍的。”
　　意然端详对方的照片，那男子长相普通，眉目粗浓，身材微胖，黑色T恤，脖间带着指粗的金链，坐在办公桌前，似有一点大男子主义的派头。
　　“他结过婚吗？”
　　“没有。”
　　“他不介意我离婚过？”
　　“都跟他说清楚了，说不介意。”
　　“哪里人？”
　　“谢阿姨婆家那边的。”
　　意然知道那边是指城郊，问：“学历呢？”
　　“只读到高中。”母亲见她不说话，耐心劝到：“意然，你已不比那些年轻女孩，不要看不起人家，他自己有一间公司，对父母很孝顺，谢阿姨夸他不错的。”
　　苗村人大多只读过小学，世代在山间耕种，清贫但勤劳质朴，正说明看人不可只看外表，她怎会不懂这道理，母亲误解她，她不想解释，笑笑带过。
　　休息了一阵，她起身换衣梳妆，驱车准时去了约定的餐厅，方志杰还没来，意然点了杯红茶靠窗边坐下，心不在焉地看一本杂志，翻了几页，目光便停在一名神似墨戎的男模身上。
　　昨夜他问她是否愿意再来，她点头答应时，分明见他笑得如少年般的干净温和，想他平日里装作冷硬孤傲也是辛苦，意然不由对住书页笑起来。
　　有人呼啦啦跑来桌前，高声问她是否是成意然。
　　意然抬眼一看，忙放下书礼貌起身应答。
　　他一落座便大声招服务生端来清水，直喝到杯干才说：“对不起，临时有事，让你久等了。”
　　意然体谅，摇头说没关系。
　　“刚刚看你在笑，在笑什么？”
　　意然觉得无关紧要，随口答到：“看到一篇有趣的文章而已。”
　　对方居然认真的朝尚未合上的书页看去，继而轻蔑地说：“这种小鲜肉男不男女不女，我最看不惯的。”
　　意然反感这种直男症，默默喝水不作答。
　　闲聊几句，方志杰招来服务生点菜，客套地问了几句意然的意见，见意然随和，他便自顾点了几例肥腻的菜肴，侃侃做起自我介绍：“三年前开了一间安保公司，现在手下有七八十个人，今年市场不错，还打算扩充些人手。”
　　意然工作多年，种种行业的劳动强度和收入她都有了解，所谓安保公司，无非是做保安外包，员工素质不高，流动性大，劳动风险也不小，她不打算探讨这些，只是点头笑。
　　方志杰见意然淡淡，继续说：“房子去年买好了，装修也做完了，只等着入住。”
　　意然点头。
　　“听说成小姐在企业做行政人事，这个工作很辛苦，工资也不高。”
　　意然坦然回答：“的确琐碎，需要极大的责任心，但收入足够养活自己。”
　　方志杰“喔”了老长一声，不甘心地问：“成小姐，你买房了吗？”
　　他无非是想证明她不及他，意然简单答道：“我有房子，在C市。”
　　C市房价比本地高出几番不止，方志杰听了显然有些意外，问：“贷款买的？”
　　“一次性付款。”
　　方志杰讪讪笑了，又说：“听说你父母退休了。”
　　意然不信他见面前未做了解，只不过想跟她再次确认而已，于是不动声色说：“对，他们是教师，都有养老工资和医疗保障。”
　　谈话间，菜已上桌，对方叫来一扎啤酒，咕咚咕咚喝下，边撷筷大吃，边说：“成小姐，我的想法是，结婚后女方在家相夫教子，照顾公婆。”
　　意然见他吃得两腮撅动嘴角冒油，早已眼饱肚饱，于是放下筷子靠回椅背，直接答到：“我的想法与你相反，女人应该有自己的追求。”
　　对方愣了愣，不再说话。
　　饭毕，方志杰拿手机买单，举着手机朝各个方向搜索信号，折腾许久，口中不住埋怨餐厅信号差，意然看不下去，忙招服务员结了帐。
　　她买单也好，免得欠了一顿下顿还得还，她心里原没有期待，赴约不过是顺着父母的心愿，结局没有惊喜，她亦不失落。
　　方志杰居然面无羞愧，揩了揩嘴说有事先走，意然巴不得，借口说想留坐一会。

　　待他走后，意然越想越觉好笑，拼命克制自己勿要笑出声扰了别人，谁知转眼见斜对面一名穿白色短袖衬衫的男士撑住桌面埋着头，笑得两肩直抖，见意然看住自己，忙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收住笑声。
　　意然知他为何而笑，反正出丑的不是她，所以也不在意，起身出门四处逛了逛。

　　意然给父母买了些礼物，那时正是商场人流高峰，人群接踵摩肩，随处有年轻新潮的情侣挽手并肩，捧着奶茶，我喝一口你的，你喝一口我的，十分甜蜜，还有牵着孩童的一家三四口，背影温馨。
　　世界有一部分幸运的人，遇到互合心意的伴侣，组成美满的家庭，一世温存，而她，并不在其列。
　　她早已习惯了孤独，只是眼下这满世界的喧嚣热闹将她刺痛，觉得寂寞难敌，逼得她忍不住想起他的样子。
　　就在那时，手机在掌间震动了一下，划开，居然正巧是他。
　　他发来一张自拍，穿着陈阿姨织的那件毛衣——只有一边有袖子，“陈阿姨让我试试你织的袖子。”
　　意然想起来，她昨日织了半截，临到收工却睡着了，看他穿着半边袖子的衣服，一脸无可奈何，忍不住笑，“合适吗？”
　　“刚刚好，只是热得快融了。”
　　他故意用了谐音，意然笑得止不住，“既然合适就赶紧脱下来。”
　　他问：“你在干嘛？”
　　“跟自己约会。”
　　隔了片刻，他发来信息，“意然，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意然举起相机拍照发给他。
　　今天她并未刻意打扮，穿了件水波纹的乔其纱连衣裙，腰间收紧，袖口轻带，施着淡妆，极显清雅。
　　又隔了片刻，收到他的信息：“七夕，我们约会。”
　　意然心中涌起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热浪，如糖似蜜般将她裹住。
　　他与她越来越近，她只期待更近些。

　　时间已不早，意然折回餐厅取车。
　　岗亭处有人因为停车费在与保安纠结，导致过道拥塞，意然走去车位，发现自己的车前站着一个男人似在等着她。
　　意然匆忙走近，才发现右侧车尾与旁边的SUV挤在了一块。
　　她还来不及说话，那男人先开口问：“是你的车？”
　　那男人个子不高，意然看去只觉几分眼熟。
　　“我刚刚坐你斜对面。”他提示到。
　　原来是他。
　　这里四处有摄像头，意然并不慌张，冷静地问：“我停在车位内，应该不妨碍你移车。”
　　对方忙晃了晃手，诚实回答：“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边接电话边开车，是我的全责。”
　　保安走过来插嘴，“这位先生一直在等你，”又蹲下去查看，“这里刮了两个面，要重新做漆，还需要做钣金。”
　　意然在公司管着几台公车，修车行情她大致有数，于是在心里估算修理价格，问：“报保险了吗？”
　　那男人摇头，说：“保险麻烦，不如我直接给你修理费。”
　　意然将现场拍了几张照，说：“我都可以。”
　　他叫她拿出手机，意然的车并不名贵，她以为他会给一个最低的价格，谁知他极干脆的转进五千。
　　这几乎是她预估的三倍，意然坦诚说：“用不了那么多。”
　　“可是会耽误你的时间。”那男人笑着解释。
　　大家都吃一样的饭，可他与刚刚那位截然不同。
　　意然从来不想占别人便宜，说：“留个联系方式，没用完的还给你。”
　　那男人取来一张名片，礼貌地交到她手里。
　　他叫吴铮。
　　意然想想没有其它方面的疏漏，便将姓名和电话告诉了他，移了车回家。

　　母亲问询，意然想起晚餐的见闻，哭笑不得，从头到尾一一跟母亲说了，只是略去了车被人刮擦那一段。
　　母亲惋惜叹气，可意然并不觉可惜，回房摁开电视。
　　歌里唱着：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
　　意然笑，心里默答：爱上了就已拥有。

作者有话说

　　过了个中秋节，更文的时间都乱了，下次更文应该也不在周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