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生（GL）》澜依·滟

6、06

　　和宁筱分手的第175天。
　　接到池乔电话的时候，季清槿正在电脑前整理资料。
　　池乔显然是刚刚睡醒，声音都还有点儿迷迷糊糊的，“在干吗？啊？工作？我说你太拼了吧，今天周六诶，在家加班？”
　　季清槿带上耳机，把手机放到一边，“确切说是在公司加班。”
　　池乔感叹了句你老板真应该给你发个年度最敬业员工奖，旋即又有些心虚地想起，“那个，是不是得把下个月的进度赶出来呀？哎我应该再早点跟你说的……”
　　“那倒不是，咱们这行你还不知道，忙不忙都看项目的，你提前三年告诉我赶上有项目也没辙啊，”季清槿好脾气地笑笑，“而且我是因为有些纸质版资料都在办公室才过来的，估计中午就回。”
　　“真的哦？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池乔也笑起来，“好了好了，我没有急事，本来就是想找你挑个衣服顺便聊聊天来着，没想到你在加班，赶紧忙吧。”

　　季清槿没有挂断电话，“没关系，不至于忙成这样，而且我正在导文件。再说，和新娘子说话才是最大的事嘛。”
　　池乔的第一反应是想感叹一句原本多么正经的人啊这些年都被学姐带坏了——当然，终究只是个映入脑海的念头并未真的说出口——于是反映在电话里就是短暂的沉默了。

　　季清槿倒没多想，促狭道，“怎么，新娘子这是害羞上了？”
　　“去去去，”池乔的语气有些嫌弃，“等会儿我发你几个图片啊，是伴娘服和鞋子，都和我的婚纱同一个风格那种，你选选款式，挑好告诉我我直接下单了啊？。嗯，送你那儿你先试试尺寸合不合适？哦对了对了，我研究了一下，等到时候你还是坐高铁过来吧，全程一个半小时还好，主要火车站怎么说是在市里，机场还是太远了而且加上值机安检那一通折腾反而更花时间，那什么，你把你身份信息发我啊我给你订票。”
　　“好，等下你发我，寄我这里没问题，地址没变，”季清槿答得有条有理的，“我提前一天的一早就坐高铁过去，自己订票就可以。”
　　“那行，我从酒店出门跟你说过了哦？房间我都订好了，给你留的就在我旁边，那天我不一定有空去车站接你了，找个别人吧……哎呀这些再过半个月跟你说这些，你先选衣服和鞋子。”

　　隔着电话，季清槿都能感受到好友溢于言表的幸福，“好。你有那个精力的话不如多操心操心其他的吧，我这儿不用费心。去时也不用人接，我们自己打车就可以。对了，请柬都帮你发好了啊。”
　　“哦哦哦，好的好的，那时肯定车呀我让人去接你，听我安排吧！诶？等等等等……”池乔说着说着才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差点错过了什么重点，“你刚刚说‘我们’？谁呀谁呀？”
　　“……”季清槿难得地沉默了一下，“宁筱。”
　　“哈？”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池乔一怔，语气有点儿不确定起来，“你们两个……？”
　　“没有的事，别瞎想，”季清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最近有合作项目，顺便直接把请柬给她了，就说起可能到时候会搭个伴，也还没确定，得看具体的时间安排。”

　　说起宁筱的时候，她的语气已经可以无比正常了。
　　就像说起一个寻常的同学、朋友。
　　但是，池乔还是觉得自己从她的沉默中，从那片刻忽地乱了的呼吸中，听出了一些“不正常”。

　　作为季清槿的至交好友，这些年间，池乔是看着她们一路走过来的。
　　她知晓她们的初识，甚至帮忙点破过那几分已然明显的暧昧；她见证过她们的幸福，有时候甚至觉得欣羡不已；她更了解她们后来的分歧直至分手，见过相识多年以来季清槿最为失态的那一段时间……
　　那样的感情啊，哪里是说忘就忘，现在又可以假装洒脱的？

　　请季清槿帮忙发请柬的时候，她是想扣下宁筱的那份自己单独寄给她的——又其实，最初，她没有打算邀请宁筱来参加自己的婚礼——是季清槿说，我和她都没有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你又何必呢，毕竟这些年你们关系不是也挺好的？连婚礼都不邀请的话还是不太好吧。
　　至于帮忙送请柬的时候，她说的是，我们马上有合作项目，反正都是要见面的 ，顺手的事情。再说，已经快半年了，我们都得向前看。
　　池乔至今还记得，她在电话里说“我们都得向前看”的时候的语气，她甚至可以想象，说这话的时候，季清槿应该是微微笑着的。
　　可是……哎……

　　“乔乔？”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季清槿有些疑惑地唤了她一声。
　　“啊……没事没事，我妈刚来问我等下吃什么，”池乔心思飞快地随口说了个谎，“具体的到时再说啦，还一个月呢谁知道中间还会有什么事。我先起床洗漱了，马上把图片发你啊你选好告诉我就行。”
　　“嗯，好。”季清槿挂断电话，就着这个时间倒了杯水，回来时池乔那边已经把图片发来了。
　　季清槿对于穿搭之类向来没有什么研究，要是放到以前肯定是直接扔给宁筱让她帮忙选了……
　　类似于惆怅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挑了其中看起来最方便行动的一身，反正她是照顾乔乔去的，装束只要不失礼就可以了。

　　不过这么被打了个岔之后，再工作的时候难免有个需要重新集中注意力的过程，季清槿看着手边记事本上标注的一条条关于微调方案的思路，心思却是飘回了那天的会议上——倒也没有在想宁筱而是想着那天对方提出的一些修改意见之类——但不可避免地，这回忆里自然也有宁筱的身影。
　　季清槿有些无端地想起，自己大三的那一年。
　　那个时候，宁筱刚刚毕业不久，新到公司从助理做起，赶上机会从头到尾地参与了一个不大的展会，当时的主管有心培养新人，把公司内部的项目总结会上的发言机会留给了她。
　　那天晚上，一身正装的宁筱跑来学校找她，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自己的表现，“虽然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能装得这么专业，不过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转眼后的如今，已经是“六年后”了，大约时光真的可以改变太多，包括那些她们都曾经以为，一辈子不会变的……

　　她留给自己感伤的时间只有片刻。
　　随即，把思路重新转回手边的本子上，前面几天完成了大部分，剩下的几个问题估计周一之前弄完问题不大。
　　于是很快找到执行方案细则里对应的部分，正考虑如何进行优化能够达到更加理想的效果时，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季清槿有点儿无奈地拿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不由得有些意外。
　　足足隔了有十秒钟，她才接起了电话，“……宁筱？”
　　电话那边的背景音稍有些嘈杂，“不好意思啊周末还打扰你，刚接到通知，大领导突然表示对这个展的重视你懂的，所以想问问你如果周一邀请你们再到公司一趟方便吗？主题还是相关优化的沟通，不过可能要麻烦你们花两三分钟时间再介绍一下主策的思路。”

　　作为合作对象，这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想来其实再正常不过，却蓦地让季清槿有些不舒服，“的确有些突然，不过我们作为服务方当然以甲方的需求为主，周一什么时间，我带人过去。”
　　宁筱沉默了一下，“具体的等下我微信发你吧，麻烦你们了不好意思。”
　　季清槿淡淡地应了一声，“好，那没事的话我挂了。”
　　宁筱似乎是想了想，“目前是这样，如果再有其他安排随时联系吧……对了我刚好像听到键盘的声音，你在加班吗？”
　　季清槿只道是的，那我等你信息，周一见。
　　宁筱亦没再说什么，再次道谢之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片刻后，宁筱的微信就发了过来，除了会议相关信息之外还问了句，今天是在公司加班吗？
　　季清槿想了想，回了句收到，是在公司，所以如果需要相关素材的话随时可以提供。
　　宁筱没再回复，季清槿便只当她方才是在寒暄没有放在心里了。
　　直到将近一个小时后，电话再次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后对面是个年轻人的声音，说抱歉因为今天不是工作日，这个写字楼的电梯上不去，您能自己下楼取餐吗？

　　……所以她什么时候点了外卖？
　　如果说下楼的时候她在九分确定之余尚存有一分疑惑，看到外卖的内容之后便也完全确认了这绝对是宁筱的手笔——外卖来自于公司附近她最为偏爱的一家小餐馆，先前来不及做饭的一些日子里，她第一顺位的选择。

　　没想到，她还记得。
　　只是。
　　季清槿谢过外卖小哥，拎着餐盒回到楼上，却是随手放到了一边。
　　然后，从袋子里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午餐，到茶水间用微波炉热好后，慢慢地，全部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