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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捉奸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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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反倒没了之前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的恐惧感。
陶画意外地发现,这段由院门口通往那间“鬼屋”的路其实并不难走,以至于自己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景象,双脚便已经站在了屋子门口。
身前的男人犹如一座威严的高山,一路走来始终半挡在自己的身前,宽厚的大手轻轻握在自己的手腕上,背在身后,只要轻轻一扯,就能轻松地将自己牢牢护在身后。
陶画唇角微微勾起,心下的恐惧不知在何时已经烟消云散。
她自陆河清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向前看去,想象中恶鬼伸着尖利的手爪,吐着猩红的舌头扑过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破损不堪的墙壁上,此时只映着一幅一人半高的红褐色壁画。
壁画粗糙简陋,但其内容叙述地很清晰明了,陶画只看了一眼便明白这讲的是三个人的故事。
右边地上,一大一小的人影紧紧拥抱着蜷缩在一起,他们的正前方,另一个高大的人影面向他们站立着,手中高高举着一柄屠宰刀,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到那两人的头上。
——好一幅《捉奸图》!
她不由“啧啧”了两声:“婚内出轨,偷.情翻车的下场真的是十分惨烈了,你看,这一刀下去全是血——呃,血?!”
像是证实她的猜测一般,身前的男人也表情凝重地盯着前方的画,点了点头道:“是血。”
几不可闻的铁锈味逗留弥漫在这间破屋里,陶画猛然意识到第一眼见到这副画后,那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觉是由何而来了。
这涂满墙壁的红褐色涂料,分明是血液干涸后的颜色!
难不成真是鬼怪作祟?
陶画眉峰皱得死紧,牢牢盯着那幅画。突然,她一个跨步从陆河清身后绕了出来,直直走到壁画面前,伸出手去。
在触及墙壁之前,她的手停顿了一瞬,随即又坚定地抚了上去。
细瘦的手指在干涸的血液上摩挲两下,又抠了些细碎的红褐色粉末下来。陶画指尖搓捻几个来回,将其凑到鼻间仔细嗅闻。
陆河清静静侧立在一旁,望着她的左凤眸中似有暗流微涌。
好半晌,陶画眉宇一松,她回头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将指尖递到他面前,刚准备开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才道:“幸好幸好,不是人血!颜色气味都不太对,!我怀疑是猪血或者牛血之类的。”
男人眉眼微垂,视线在她的指尖短暂停留,突然抬眼轻笑一声:“这下怎么又不怕了?”
“覆巢之下,安得完卵。要真有鬼气,我们迟早也是要跟着完蛋的,怕有什么用——更何况,”她冲着陆河清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的狐狸笑:“这不还有你嘛~”
“哼,出了事我自然要自己逃,并不准备带你。”
陶画撅了撅嘴,故作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背,男人也不躲闪,老老实实挨了这玩闹的一下。
笑过之后,气氛渐渐沉静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里读出了别的东西。
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陆河清率先开口:“先回去。”
陶画点点头,便见他将右胳膊一伸,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唇角一勾,非常上道地一把挽住,整个人一缩,又变成了之前那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模样。
两人如同来时一般,亦步亦趋地离开了这座破旧的老宅。
同一时刻,隔了一座房屋的另一个屋顶上,有一双锐利如鹰眸的眼睛正静静地盯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
…………
做戏做全套,直到一只脚踏进府衙后院的小门门槛时,陶画才松了一口气。她刚准备放开陆河清的胳膊,就听一声惊呼:“住手!”
院子里,铜盆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碧翠瞪着一双杏眼作尔康手惊呼道:“少爷,男男授受不亲啊!”
陶画吓得一个激灵,像被教务处主任当场抓包的早恋少女,“嗖”地收回了手背在身后。
没一会儿,她反应过来了。
神他喵的男男授受不亲,小丫头的脑瓜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不纯洁还基基的东西……
身后窸窸窣窣,衙役们听到这边的动静,各个如同捕捉到八卦的狗仔,迈着“快静齐”的小碎步聚了过来,仅一会儿功夫就将三两步外的衙役院门口扒了个水泄不通。
“别挤别挤,嗷,该死的,谁踩我脚了!”
“嘘,轻点儿,别被陶大人和陆公子发现了。”
“我看不见,情况怎么样了?”
“刚着拉手呢,被碧翠姑娘当场逮捕。”
“嚯!”
陶画满头黑线,这群大老爷们儿自以为鬼鬼祟祟小声交流,其实说的话一字不落全进了当事人的耳朵。
什么叫刚拉着手,那叫挽胳膊好么?没见过两个大男人挽胳膊的吗?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心我告你们诽谤啊!
身后的惊叹声还在此起彼伏,陶画忍无可忍地原地向后转,直面那个八卦团伙。
团伙众人安静如鸡。
团伙众人如鸟兽散。
“诶,等等,我们是清白的!”陶画目瞪口呆得看着瞬间清空的现场,只来得及出口这一句最无力的解释。
再回头,连碧翠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回了自己房里,大门紧闭,查无此人了。唯一证明这场闹剧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只有躺在地上的孤零零的铜盆。
陶画欲哭无泪地回头看陆河清,却见男人眉峰紧锁,正若有所思地摸索着自己的右肩衣袖。
“干什么啊,我又没把你的袖子扯断。”她随口道。
岂料这句话戳中了他不知道什么点,男人一时失态地倒退了半步,狭长的凤眸也微微睁大:“什么断袖!”
对上陶画迷惑呆滞的神情,他才回过神来,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道:“咳,没什么,我先回房了。”便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过廊下那棵桃花树,他脚步一顿:“之前说要离开的事……”
说到这个,陶画就想起来,怏怏不乐地“哦”了一声。
“等花开之后吧。”
“哦……嗯?你不走了?”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男人并未回头,只淡淡道:“嗯,我也想看看,这‘鬼’究竟是何方妖魔。”
有了他这句话,在心头笼罩了一整天的雾霾突然就消失了,天也蓝了,云也白了,连奔走了一整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陶画只觉得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往屋子里走。
“砰——”木门在面前无情关上,她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对着陆河清的房门做了个鬼脸,也不生气,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两人照例在早饭后往常大川家去。
刚到门口,守在药炉前的常氏便发现了他们的身影,放下手中的蒲扇站起身就要下跪行礼。
“诶别。”陶画忙伸手想去制止她,就见她立刻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自己的手,道:“大人莫要碰这残躯,当心过了病气。”
陶画也不勉强,停在原地道:“大娘,无需多礼,我们是来看看你们一家病情有没有好转。”
常氏眼眶中漫上热泪,“陶大人,您可真是在世青天,救世佛祖,我们一家子全靠您才捡回了这条命啊!”
昨晚喝过她给的药后,后半夜,常家父子总算退了本已烧了多日的热,也不再说胡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及至今早喝了第二副药,两人开始悠悠醒转,这才从常氏口中得知是两位府衙来的公子救了他们。
其中一位身形瘦小,黑脸俊俏,另一位身量高大,白脸英朗。常大川一听,便道那想必是新来的知县大人陶画。
“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叫父子俩起来拜见。”常氏道。
“不用不用,他们还病着,我们过去看看就好。”
闻言,常氏也不勉强,带着两人进了里屋。
常氏父子依旧躺在一处,此时并未睡着,正睁着眼睛虚弱地说些闲话。
见到有人进来,常大川率先反应过来,看着陶画差点一个激动翻身掉下床。
“陶、陶大人!”高高壮壮的汉子病了几天,原本饱满的脸颊明显地凹陷了下去,两眼却晶亮,哑着嗓子喊她。
陶画笑了笑,示意他不用多礼。在床边的竹椅上坐下,她道:“看情况,再吃两天药,你们就能大致康复了。我们今天过来一是想看看你们一家的情况有没有好点,二也是想问问这病是怎么回事。”
她顿了顿,道:“昨日我们过来的时候,听到你们在昏睡不醒中说起了‘影子’和‘王屠夫’……”
陶画边说边注意着床上两人的动静,就见他们在自己说出这两个词的时候,双眸猝然睁大,原本便无血色的脸更是一片苍白。
“王、王屠夫……”常大川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眼里尽是深深的恐惧。
半晌,他抖着嘴唇压低了声音道:“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