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爱情》一壶茶泡饭

9、拼将一生为尽君欢

　　数十年前，新王瀚宸，少年继位，意气风发，天下间能人志士、英雄豪杰咸归附。议事厅内朝起至暮人流涌动，演武场上黑武士军容初建，商贾富户愿以万贯家财换君王一夜修好，天下女儿无不仰慕期盼。

　　那时，瀚宸王继位约莫半年，正居住在一个极其富有的女妃的府邸。撇开王家宫殿不住，却选择女妃家族的府邸一住数月，这最初是为了掩避其行踪，不使刺客得逞，后来却是为了拉拢豪门富户。瀚宸王英武善战，军队开支不菲，当有豪商与美人殷勤相邀时，他便会移而居之。

　　这位女妃的家族权势煊赫，而女妃柔媚动人、情深脉脉。从容貌气度上，琉璃毫无可比性；而家世，更是大家一致认同的，琉璃万万不能及其一。兴许在本族人眼里，琉璃相貌俊美，健康率直。可放在见识过天地之广阔的人眼里，便不一定也这么想了。她纯朴又痴情，早前曾帮小瀚宸为别的美人传情送意过，却讷讷不提自己心意。也只有在背地里暗暗伤神的时候，琉璃才与库伦说过几次话。

　　某日，琉璃突然来访，侍卫不及通报，正巧库伦在前殿当值，拦住了她。要知道，瀚宸王颇有些小聪明，他永远忙于各种事务，避开许多不愿意的见面与冲突，当然，也引发了更多的事务与冲突。

　　瀚宸王虽不愿见琉璃，却也不肯当面说清或表露出来，立时呼唤侍卫搬换寝殿，离开此地。琉璃本非大人物，那女妃虽然惊讶，毕竟瀚宸王从未在战场稍有退缩过，不过她仍然准备延引瀚宸王到另一座宫殿。她的家族太过富裕，宫殿的数量与华丽程度远非王宫能比得上。这样的家族在权贵眼中，势必要多加拉拢，而瀚宸王确也与这位妃子多年和好，算时间比哪一位妃子都要多。

　　琉璃执意闯殿时，突然下了满天的棠花雨。

　　竹林的清风飒飒地吹着，御花园里百花齐放着。清淡无香的棠花雨扑天盖地落到眼前，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殿前侍卫傻乎乎地询问：“这是什么花在满天飞？”

　　琉璃突然间变得痴呆、匆忙又惶恐，还有些担忧，喃喃道：“棠花。来了。”任棠花如雨纷纷落下，她像傻子一般干站着，什么事都没做，什么话也不说。

　　库伦本欲去后殿查看情况，却忍不住停下问她怎么了。

　　琉璃只轻轻说了一句：“姐姐说，要来帮我打抱不平。”

　　当时发生的事情，传遍了大江南北。

　　女妃与瀚宸王经过后殿的月拱门时，正好遇上了一场万年不遇的棠花雨，飘飘洒洒的花瓣被晚霞映出一个世外桃源。

　　女妃情不自禁下车观赏，却见一位锦衣女子在棠花树下，拈花而笑。她不禁奇怪地问她是谁，为何在此处，为何有今日的落花异事，在自己的府邸。

　　那人不语，只用一双美目瞧着她，瞧得她渐渐惊怒暴起、自惭行秽、如疯如狂。

　　瀚宸王等不及，也走下马车去看个究竟，看到的就是一个疯傻婆娘在那儿大叫“来人啊打死这个贱婢”，另一个是气度从容、艳绝天下的美人。当她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时，薄薄的棠花瓣徐徐飘落在二人的脸庞。

　　他们在对方的眼中均看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惊与倾慕之意，说是初春之惊雷乍响也不为过，说是深浸寒潭而骤然出水之时的凛冽亦可，那种青春勃发，那种情志飞荡，一见而倾所有。

　　库伦事后多番查证，当时在后殿同行的侍卫尽数昏厥，当日纷纷扬扬的棠花也不翼而飞，连树根都找不到一棵。仿佛整个女妃府邸遭遇了一场梦幻之事。可事后，却没那么简单。

　　瀚宸王就此消失了三个月时间，直到别国使者拜访带来了他的旨令，举国寻君的事情方才有些许进展。而那柔媚动人的女妃顷刻间变作疯傻痴人，多年医治而未见真正成效，都说是当日遭受打击导致失去心智，终是抑郁而终。

　　后来女妃家族几次三番、明里暗里讨要说法，也是不了了之。不仅因为当日那名女子的来头比较大，比女妃家族更大，更因为瀚宸王失踪将近两年后才回国。

　　在回顾这段风流岁月之时，瀚宸王仅仅用“去看天下之大”和“去做最爱做的事情”作答。

　　最高最险峻的山巅，最急最狂奔的河流，最远最灿烂的平原，最深最幽静的峡谷，人类能想象到的世间奇幻美景，统统都被这两个人捷足先登过。近两年的时间，晨昏暮鼓，寒来暑往，没有国务，没有家园，只是去最合心意的地方，住下或者找另一个去处，做最爱做的事情。

　　如此，而已。

　　据说，他们相遇于棠花树之下，而行走至每一处，都有满山遍野的棠花盛开，便渐渐有人传出一句话来形容那美好的风致：每每想到爱情，棠花便开满山坡。

　　那美丽聪明、灵能强大的女子，在三姊妹中排行第一，即琉璃的大姐，她就是若干年后万民爱戴、尊崇、顺服的蒹葭女王。

　　偶有人会不怀好意地提及，这位蒹葭女王抢走了妹妹的心上人，必致姊妹不合。然，唯有当事人才知其中奥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