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王重生》邱玥

16、第十六话

　　吴迪云在星宿君大段的陈述中，依稀听出了很多人情味，那里面包括着足够被称之为温暖的情感，与最初吴迪云来到这里时候听到的那个新闻联播腔截然不同。
　　不知不觉中，天空中的黑色淡了许多，两个相拥缠绵的人渐渐淡化，快要被四周的白吞噬，但吴迪云的注意力不在那里，是以没有察觉。
　　“你这一顿东拉西扯的，哥完全没听懂。”吴迪云说：“你刚才不是在说，你以前救了个人，他醒来之后说了什么吗？这怎么突然扯到了意念实体？”
　　星宿君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反而停顿了数秒才问：“如果是你，你会对我说什么？”
　　“呃。”吴迪云忽然词穷。
　　疏风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矛盾的境地，几千年来堆积守着的零星半点的记忆，成了自己和吴迪云之间仅存的关系，他大可以把吴迪云当作一个普通的凡人，但终究做不到；他也可以去接近吴迪云，却又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做点什么，打破了天轨因果，为吴迪云带去灾厄。
　　忍与不忍之间，总是难以平衡。
　　天空中方才有消散趋势的黑雾再次浓烈起来，黑色聚成了另外的图形，场景可以很轻易的辨认出还是一张床，不过不是大床，而是医院用的病床，狭窄的，底部还有托架。
　　躺在床上的男子一只脚被高高挂起，另外一个男子站在一边……
　　疏风闭上眼睛，好像不去观看“水墨动画片”，就可以当不存在似的。
　　“水墨片”没有因为疏风的闭眼停下，反而益发浓情蜜意起来。
　　“何必那么卖命？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让自己受伤，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夏泉的关心和急切无法掩藏。
　　“小泉，我这是意外，以后不会了，真的。”这道声音带着一些讨好，永远像在玩笑的那种语气，一听就是吴迪云。
　　“骨折是伴随你一生的，就算现在愈合了，你的骨头上也会有伤痕，老了会受影响的！！”
　　“是是是，我错了宝贝。”吴迪云轻哄着，然后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以后老了，哥一只腿也能抱动你！”
　　“滚吧！”夏泉嗔怪道：“就该疼死你！”
　　“是是是，我疼死，哎哟哟哟，我疼死了！”吴迪云不着调的说着：“那你负责不负责？”
　　“我负什么责，你自己摔的，你残疾了我就理所当然甩了你。”
　　“媳妇儿，你上次拍戏受伤我是怎么照顾你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你呀，老婆，做人不能善变。”吴迪云义正言辞。
　　“谁是你媳妇儿。”站在床边的黑影一抬手，啪一下打在吴迪云那条被吊起来的腿儿上，成功引发吴迪云一声惨叫。
　　“嗷！！”吴迪云忍着疼还不忘调笑：“你可以打我，但你不能抛弃我，你现在照顾我的每一分钟，都将成为我对你以身相许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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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猝不及防冲入脑海的回忆，让吴迪云自己也愣了一阵，他强迫自己停下回忆，这一次效果很明显，空中的黑雾定格在病床的场景内，不再发展成为动态图。
　　吴迪云眨眨眼，让自己专心地和星宿君聊天。
　　“老弟，不是哥说，你这个能翻译凡人思想的技能点太牛掰了，我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张宿心里有气，他没想到好端端的吴迪云又回忆他那些破事，张宿偷瞄疏风，疏风只站在“白雪皑皑”之外，仿佛站成了一座雕塑。
　　疏风抬眼望向天空，指尖微动，一道荧光冲向天际。
　　被定格的病房场景上多出一道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影，那黑影就在病房外，倚着墙壁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张宿瞬间懂了，吴迪云在人间发生的所有事，老大都在用他的方式静静看着。
　　“神仙老弟？？”吴迪云不知死活的喊：“在吗？？人呢？？”
　　“再乱喊本星宿废了你！”张宿下意识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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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迪云莫名其妙的听着张宿怒不可遏的口吻，有点不理解，一脸迷茫。
　　“……你的理解力有问题。”星宿君愤怒道：“我的问题是，如果你受了重伤，在阳间偶遇到了一个陌生人，假设那个陌生人是我，你会对我说什么。”星宿君格外强调了“陌生人”三个字。
　　吴迪云出乎意外地配合，他回答星宿君：“我啊，我会说，神仙弟弟嘤嘤嘤，你救了人家，人家要对你以身相许。”
　　“……”疏风和张宿同时无语。
　　疏风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想起几万年前那个倔强的武夫，挥舞着大刀长矛，站在九霄殿前，与天帝杀了个三天三夜，最后头颅被砍下也不肯认输……
　　若是刑天知道经过这么几万年后，他在人间成了这副吊儿郎当的蠢样，不知作何感想？
　　疏风又笑了笑，眸中温柔浓烈，看得张宿一愣。
　　吴迪云忽然往东边望了望，疏风浑身僵硬，竟小退了半步。
　　吴迪云没有发现什么，他只是挺喜欢这里的，觉得能在这天苍地茫中，找到一个可以陪自己瞎聊天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也不知哪来的安心，让他想这样一直呆在这里，看一看天，观照自己的执着。
　　看吧，感情不都是假的，两个人都认真过，其实也就……足够了。
　　“你咋不说话呢神仙弟弟。”
　　很快，星宿君又恢复了没有语调的那种口吻,明显是忍了忍，才说道：“……他醒来后说会回报我，但我是神仙，他只是个凡人，我比他强大得多，我没有任何地方需要他来回报，所以我没当回事，当时他有急事，伤口不再流血后他就走了，之后我在凡间几十年，再也没有遇到他，也没有试图寻找过他。”
　　疏风都快忘了这么久远的事，难为张宿还记得这么清楚，疏风眯起眼想，那应该是他被贬回人间后的第一世，很幸运的是，他的第一世便找到了吴迪云，或者说，刑天。
　　“嗯嗯，萍水相逢嘛，可以理解。”自从顿悟有个人能陪自己瞎聊天后，吴迪云回应的时候积极多了，星宿君话音刚落，他就狗腿地附和着，可惜话题聊到现在，吴迪云还是没有参悟出这场聊天的主题，不过那不重要，他发现星宿君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有人陪聊总比没有强：“后来呢，掐指一算，你们终有重逢日。”
　　“是重逢了，我与他再遇到时，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凡间不过几十年。”星宿君极其配合，似乎他也执意要把故事说完一样，继续用那种听了让人想睡的声音说下去：“我并不意外他会得道飞升，从我那天看到了他眼底金芒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对于他来说，成仙是迟早的事，他有一颗非常强大的心。只是我没想到，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竟然把金芒放大了无数倍，那通透温暖的金芒已经从眼底蔓延在心口处，而后散发至全身，甚至方圆数百里都有他的热度，这意味着，凡是在凡间与他接触的人，不知不觉都会被他保护起来，他能驱散凡人的寒冷，保护周围的人不受恶鬼侵袭。”
　　“哇哦，掐指一算，一个伟大的神仙弟弟诞生辽！”
　　星宿君不理会他，继续说下去：“见到他周身遍布金芒的一刻，我忽然心生敬畏，照常理来说，凡人修仙者，能脱离凡胎修得仙身的，已是十分难得，又能在修行时就真正修得意念实体的更是凤毛麟角，何况他的实体竟是金芒，这金芒能以凡体之孱弱，对抗恶鬼之黑暗……”星宿君顿了几秒，才继续说：“我当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金芒非常耀眼，更多的是，我在想，若来日他位列仙班，其金芒只会日益更盛，若他历劫成功，必然会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地仙，假以时日，说不定会修成大罗金仙。”
　　话至此处，吴迪云大致听懂了星宿君的这个故事，总结来说，是星宿君曾经在凡间遇到了一个非常有前途的修仙者，而他之所以跟自己讲述这个故事，大约跟他反复提到的“意念实体”有关，按照星宿君的思路，那个有金芒的修仙者是修仙的前辈，是传说中的大腿，是一个对星宿君来说分量很重的人。
　　同时，按照星宿君的说法，自己已经死了，因为传说中的“意念实体”，所以有了现在的这番闲谈。
　　为什么是因为“意念实体”呢？
　　吴迪云捋了捋，刚才星宿君说了，是因为自己的“意念实体”比一般人强点，这才让自己的情感体验比一般人要强。
　　这些知识点虽然超出了吴迪云的理解范围，但他还是可以欣然接受的，毕竟不是什么坏东西，前辈因为“意念实体”都修成神仙了……
　　吴迪云灵光一现，福至心灵地想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仙缘？？”
　　空中黑雾如实呈现出“意念实体”四个大字，吴迪云兴致盎然地盯着，觉得有点意思。
　　在有意思的基础上，吴迪云展开了大胆的假设，现在的情况是，星宿君作为一个神仙，能和自己扯这么半天，很可能是因为发现了自己修仙的潜质，莫非……
　　“哥终于要开启慢慢修仙途？”吴迪云冒出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后，再看天空中“意念实体”几个大字，觉得特别顺眼，感觉一切都解释通了，说不定自己在凡间和夏泉这点破事，是神仙给自己的考验，情劫，这一定是神仙们给自己安排的情劫。
　　人生就是这样的，想得开和想不开，往往就在一瞬间。
　　就在这一瞬间，吴迪云忽然就想开了，去他妈的爱情，哥都是要修仙的人了，还纠结凡人的情感吗？！
　　当然，吴迪云并不知道星宿君体会到他凭空推断出的这一系列猜想时的心情，这种心情怎么说呢，如果不是为了报答疏风的话，星宿君可能直接就把吴迪云打包扔到地府，随他轮回去吧，跟弱智沟通，是不明智的行为。
　　奈何，星宿君是个很有原则的神仙，既然要报恩，就得尽职尽责的报，哪怕报恩的对象是个弱智，思之此处，星宿君难免替疏风不值，疏风花了几千年，在人间守着吴迪云这样的弱智，是一件多郁闷的事。
　　这不，弱智吴迪云本着认真学习新知识的原则，虔诚地问他：“老弟，你说得这种金芒，是你们修仙界的标准吗？”
　　星宿君再次沉默了足足三秒，这才强忍住把吴迪云丢到地府的冲动，他回答吴迪云：“虽然你这个问题和我们今天聊天的主题无关，但我还是可以回答你。”说到这里，星宿君还是很认真的强调了一次：“我回答你，是因为你将会记得我说得每一句话，我要你真正记在心里，你要记住，凡人修仙有多么不易，不夸张地说，凡人修仙的每一步，都是在跟属于凡人的本性做对抗，其中痛苦，常人不能体会。”
　　“好的好的，修仙不易。”
　　天空中的“意念实体”如实变成了“修仙不易”，吴迪云看得直乐，心情莫名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