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倾城依山尽》立夏小骞

17、第 17 章

　　此话怎讲？她好奇地看看紫陌，觉得就要有八卦听了。
　　“你看最前面的三人，那个大胖子是乾国丞相贾正，先皇的国舅爷，妤贵妃的父亲，太子的外祖父，仗着祖上萌德官大权重，相府的车马走在路上，有任何挡道的都必须让路，整个皇城的老百姓都在相府强权下俯首，就连文武百官都要忌惮他三分，在世人心中，他贾正不是作威作福的奸佞之臣又是什么。”
　　“再看看中间那个身长九尺的野蛮人，乾国大将军随硩，他以为先皇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就真的是皇帝的手足了，他呀，因为愚忠，连老婆都被自己害死了。威武之师，严明之军，大将军威名远播，可有谁知道他最亲近的人可是恨他恨得要死呢。”
　　“恩，那个老古板你应该不陌生吧，沈圣沈太傅，先皇最信任的沈大学士，为何现如今甘于当个有权无实的教书先生呢，这其中的奥秘啊，大了去了。”
　　一一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他却卖关子似的不响了，被他这么说了一通，感觉整个皇宫就是一个污浊的权力场。
　　“那他们呢？”她手指点点脚底下，“那些白风家的人呢？”
　　“是人就有弱点，时间久了，就成了心结了”紫陌像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又跟刚才一样不继续说下去了。
　　一一不是爱追问的人，别人不说她不会多问，眼睛咕溜咕溜地转动了一圈便道：“那你呢，你有什么心结，或者说，你是个坏人吗？”
　　紫陌拢了拢衣袖，“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在这里的名声神乎其神，已经趋近于妖魔化了，有几个人敢当我是常人，我若不是‘人’，自然不会有心结，我若不是‘人’，更遑论是不是坏人了。”
　　咦，这算什么回答，她露出嫌弃的表情对他无声抗议。
　　“好了，该走了，你不是还等着大吃大喝一顿嘛，降神仪式后就开宴了，早点去早点结束。”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大餐的！”她惊呼道：“你该不会真的有读心术之类的特异功能吧！”
　　“读心术？”紫陌想了想笑道：“不需要什么读心术，方才你在梦里一会叫着要吃，一会叫着不吃了，猜也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了。”
　　……好吧，算你狠，可你也没全猜对……她的心里一阵发虚，张开嘴呃了一声就闭上了。
　　从白塔顶和从白塔第二层跃出的平台往下看去相比，人群的轮廓从人影憧憧变为了清晰可见，她可以分辨出每个人的影像，这些人，或权冠乾国，或达官贵人，总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他们都屈尊跪在自己面前，时间似乎像他们的影子一样被拉得无比漫长，让她感到局促。
　　还好皇帝、妃子们都在平台上端坐着，否则真是要落荒而逃了，一一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过一会下面的人抬头看到她会不会砸鸡蛋过来啊？
　　像是要让她噩梦成真，人群中有人抬起了头，那高台上一袭巫女打扮的少女让他们满怀疑惑。
　　“快看！”
　　有人指着她大声喊了起来。
　　什么情况？该不会真有人看穿自己是个冒牌货了？一一窘迫的看着他们，想逃却迈不开脚步，因为现在所有人都在那声高喊后抬起了头看向了她，任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开溜了。
　　“这是大吉之兆。”紫陌对着平台下的人说道。
　　什么大吉之兆？我又不是吉祥物，一一迷茫的看看紫陌，再看看人群，发现他们其实更多的是看向自己的身后上方，她也回过了头。只见天上有一轮即将沉落的红日，半个已经被远处的山脉吞没，它似乎不甘心的要将身体中最后的力量释放出来，将周围的云朵映成了赤红，而在落日的前上处，是一轮白色的明月，蓬勃着，兴盛着，它似乎知道不久之后天空就会只剩下自己皎洁的光芒，正在一往无前的升向天空。
　　落日、明月，一红一白同时出现在天空上，这是多难能可见的景象，叫人惊得一个个猛地站起身想看的更仔细一些，他们面露惊讶，恐惧，慌张，皆而有之，他们不知道这景象意味着什么，人们对意味不明的事物总是充满了防备的，往年降神仪式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为何独独今年如此，是不是和那站在高台上的少女有关呢？
　　“日月同辉，这是天降的祥瑞，尔等见了神迹还不速速恭迎祭祀降神！”
　　紫陌的话把原本讶异不已的人们唬的一愣一愣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重新规矩地跪坐下了。
　　“守护吾等西方之神。”在她旁侧的白风砇拿捏准了时机，以高亢沉稳地延长音说着，“开辟这片土地的威武战神，此刻请让神力充满您选中的代言者，赐予您的子民无限的力量，让吾等能够战胜所有的敌人。”
　　“请神赐予无限的力量，让吾等战胜所有敌人。”
　　整齐划一的延长音响起在平台下，严肃、敬畏，一一却无法感同身受，什么日月同辉，天降的祥瑞，那只不过就是一种自然现象罢了，什么西方之神，赐予无限的力量，更是不靠谱的怪力乱神，古人，有时真是又好骗又好笑……
　　她手中握着长颈的瓷瓶，里面据说是神赐福过的圣水，现在她要将这些圣水挥洒下去，美其名曰‘浇灌圣水’，这不禁让她联想到观世音菩萨手持净瓶与杨枝，将甘露水遍洒世间的画面。
　　今日就让我当一回你们的救世主吧，她心中有些飘飘然，脚下也跟着轻飘飘，刚往前迈了一步就崴了脚，人往前一扑，瓷瓶脱手，眼看就要落下平台摔个稀巴烂了。
　　在那半秒左右的时间里，白风砇左手扶着她，右手伸出平台之外接住了瓷瓶，虽然倾洒了一些圣水，但总算是化险为夷。一一站稳了前倾的身子，默默地拿开吊在白风砇臂膀上的手，而他则无言地将瓷瓶塞回给她。她往平台下一张望，所有人都盯视着她，沈太傅的头发湿漉漉地垂挂着，脸色都气的红润了不少，白风研、白风硉、白风碤或忍俊不禁或垂首扶额或担惊受怕，一个个都是看不下去的无奈表情。
　　啊，真是担心自己能否平安走下这个平台，一一感慨万千，仰面朝人群发出感叹似地说道：“诸神已经听见你们的声音，这个神圣的名讳，会替他的子民斥退所有意图不轨的异类，会在水深火热中锻铸成你的武器，勇气、力量将永远笼罩着你们。”
　　平台下所有人都匍匐在了她的脚下，像沉醉在这红色的日光之中。
　　白风砇看着少女小而饱满的侧脸被夕阳染成了火红，总是略微往上扬起一个角度的嘴唇、小巧精致的鼻子、泛着透明水珠的小鹿般的眼眸，她的头发扎成两个团子一样的发髻，被红绳缠绕着梳在头顶两侧，其余的发丝披覆在洁白的衣衫上，双手交叠置于胸前，那身白衣的裙袂在她娇小的身材下翻飞起来。她这幅安静的样子，让人看着倒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白风砇静静地看了几秒，又沉下了视线看向地面，这次寒食祭祀自己三番两次帮了她，实在太不应该了，在这个混如乱麻的宫中，毫无防备的人是无法立足的，凭他，又能帮她几次呢，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