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倾城依山尽》立夏小骞

14、第 14 章

　　所谓寒食节，就是一一认知中的清明节，乾国在这一日要禁烟火，吃冷食，民间会有祭扫、踏青等习俗，至于皇宫里，就要举行盛大的寒食节祭祀。由皇子们担任的侍祭一职轮到谁皇帝说了算，皇室成员们将会集结在白塔二层进行祭祀，大臣们在塔下整整一日一夜，。
　　“一日一夜？”
　　“恩，不能睡觉，要面朝神明和先祖虔诚地跪拜，中途只能进食少量清水。”
　　这么惨，还好我不是跟你们一伙的，不用受这份罪，她怜悯着他们又问道：“侍祭是皇子，那主持祭祀的呢？皇上吗？还是国师？”
　　“都不是。”白风硉又做出那种神秘兮兮的样子来，“侍祭的总是皇子们，可是主持祭祀的就说不准了，这些年都是由国师占卜后选定的，下至宫女，上至文武百官的家眷，不论身份地位，但每年均是不同的妙龄女子。”
　　这算哪门子风俗？真奇特。
　　她的表情出卖了她，白风硉看着她说道：“你也觉得奇怪吧，国师说这些都是先祖之灵选定的人，他这么一说谁还敢有异议，但是我觉得吧，说不定国师是在给自己行方便，想挑选个国师夫人呢。”
　　他对那些神乎其神的事挺不以为然，对这种三八的事却很有兴趣，末了加了一句，“说不定今年就选上你了呢，你可得防着他点。”
　　一一照着他头上就是一拍，“我去你的！就知道胡说八道！”
　　“你怎么这么野蛮，我好歹也是乾国四皇子！”
　　白风硉揉着脑袋，这容云依交往越甚越觉得跟当初印象中的人截然不同，白风莯嘴不饶人可也只有那点嘴皮子功夫，随馨大大咧咧但绝不会不顾君臣之礼，她容云依倒是下手比嘴快，连皇子的脑袋都敢拍。
　　她阴险地笑笑，“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哪来这么多规矩，是吧，哈哈哈。”
　　得了，白风硉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他还不得不跳下去……
　　夜色凉凉，一轮清冷的月影挂在天空，巍峨的皇宫沉入在与光明交替的黑暗之中，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如此月白风清之夜，若有个诗人路过，该好好吟诗作赋一首，只是……
　　“阿，阿嚏。”一一坐在轿内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搅乱了深夜该有的寂静。天那，这个季节的夜晚还是相当寒冷的好吗，居然把她从还算温暖的被窝里拖了出来，夜里的头等大事不应该就是睡大觉吗！她在心中抱怨，好你个紫陌，滥用职权硬把我叫过去，若没有天大的事找我，看我不把你的炼丹炉踢个底朝天！
　　待她迷迷糊糊乘坐人工“电梯”由怪仆人领着走入一间大堂中，眼前白色的巨大帷幕几乎遮盖了所有视线，从高大的顶上垂下拖展到了地面。这里好像不是她去过的塔顶啊，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但紫陌就站在帷幕前面，引颈仰望不知在看什么，见她来了也不言语，将她拉近，一手顺势撩起帷幕走了出去。
　　帷幕外面居然全是白花花的影子，一个个浮动在黑暗中，把她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打了个哆嗦瞌睡都醒了，还以为自己走进了冥府。那些影子因为她发出的吸气声纷纷抬高面孔，这才让她依稀看清了里面有白风硉，白风碤，白风研，还有些不太友善的面孔，比如白风莯，白风砇，还有个不认识的男子，无论是谁，没有人说话，现场安静的就像没人一样，格外瘆人。
　　黑灯瞎火的都在干嘛呢，也不点个灯想吓死谁啊，她很想问问他们，可是这种气氛又让她不敢开口。
　　“我宣布，今年的祭祀主持就是容云依。”面对众人，紫陌突然掷地有声地说道。
　　此话就像一颗小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面，大堂内虽还安静着，所有人的内心却像水纹一般蔓延开来，他们的目光全都注视着一一。
　　而此刻当事人一一更像被紫陌直接砸了块大石头，怎么是要让她当什么幺蛾子的祭祀主持？她从小到大啥都没主持过！心里一边暗骂紫陌一百遍，脚步一边轻轻往后移动着，下意识地想要悄悄的飘走离去。
　　“公主请随我去沐浴、涂香、着服。”紫陌向她做了个请往这边走的手势，由不得她逃走就拉着她的手拖回帷幕后面，留下大堂中其他人各怀心思暗自猜测。
　　帷幕一落，她就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瞪紫陌，恨不得扯下他脸上的纱巾扔地上踩两脚，紫陌像没事人一样地将她的手举起搭在自己手臂上，还在气鼓鼓的她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走了。
　　大堂外层有供人使用的隔间，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见绿茶跪坐在一人多高的架子旁，上面撑着一件白色的衣衫，看似是红色的两股细绳挂在肩膀的位置，这就是紫陌要自己换的衣服吧，跟平日去太学院穿的又有什么不同的，不都是白色的嘛，旁边还有用来沐浴的木桶，她用手随意搅了一下。
　　“我不洗，这么大半夜的洗澡，想冻死人啊。”
　　“不洗就不洗，反正洗不洗也没人看的出。”紫陌似乎对她怎么说都不会动怒，转而对着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绿茶说道：“给你主子更衣吧，她若是连这都不肯，什么后果你替她担着吧。”说罢就悠哉地走了出去。
　　“哎，你威胁人，不带这样的！”
　　一一两臂挥动着想要追出去，小腿却动弹不得，低头一看是绿茶死死抱着她，“公主，绿茶求您啦，我不想被扔进炼丹炉！”
　　……狡猾、卑鄙，知道她不怕他就威胁她，看把绿茶吓成什么样了，真是可恶！一一腹诽着任由绿茶给她换衣服，梳理头发，事已至此也只好赶鸭子上架了，等完事了再找他算这笔账！
　　再回到大堂内，她的衣着跟堂内的人似乎已别无二致，月光洒在他们身上，白惨惨、冷冰冰的，让她忍不住联想到自己正在参与某种神秘的宗教活动。跪在地上的人好像都在窥视着她的动静，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缓缓地坐在了负责侍祭的白风砇身旁。抬头往上一看，又是一阵心惊，高高的祭台上立着一尊有两人身高的雕像，不同于她以往见到的那些佛像，这尊雕像是人身虎首的样子，虎面冲内，手持兵器，震慑着仰视他的人们，雕像左右立着手臂长短的石柱，柱上雕刻着图腾，一个叠着一个立成了两排，就像祠堂里罗列的牌位，那景象大晚上的看着实在太吓人了。
　　“祭祀主持已到，陈列贡物。”是白风砇的声音。
　　啊？在对我说吗？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虽说对当祭祀主持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实践起来还真是一头雾水，该怎么做都没人告诉过她。一盆白瓷盛着的水被端了过来摆在他们二人中间，一一迷茫地看看水中倒映的月光，思索着这是不是贡物呢，要不要自己端起来？抬眼望望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白风砇，他用他冷淡、带着质疑的眼神看看她，仍然严肃地端坐着。
　　好歹给点提示啊，什么都不说那我就按自己的来啦，她想着就伸手放在水盆边缘要把它端起来，下一秒，一双泛着冷意的手覆盖在了她的手上，将她的手包裹着伸进盆里浸入了水中，搅碎了月影。好像怕她误会自己的行为，白风砇轻声说道：“请主持净手献贡。”
　　原来是要洗手吗？早说不就完了。白风砇已经撤回了自己的手，擦净，将一块干燥的白布递给了她。转身又从一边的几案上端下了一个白盘，白盘中摆放着三颗金丹，他专注沉稳地端着，金丹纹丝不动，递给一一，她接过来，里面的金丹就不安分地滑动起来，眼看三颗往一边倒就要掉了下来，白风砇握住了她的手腕，往上支撑着，稳住了盘子。
　　“呼……”差一点，要是弄掉了在这么黑的地方还真不好找。她呼了口气，尴尬地朝白风砇笑笑，他安静不语，但似乎已经看透了她，重又接过盘子，十分慎重地呈上了石像下的祭台前。
　　接下去还要做什么呢，总不会让她对着石像跳大神吧，她看向白风砇，只见他在雕像前虔诚地双手合十，双目微垂，静静地低下了头，仅仅几个动作，让人觉得他姿势专业，活像个修道之人。整个大堂随着白风砇的动作开始响起轻轻地祈祷唱诵声，她听不清他们在念什么，猜想总之应该是希望得到神灵和先祖的庇护吧，可惜她实在无法感同身受，她不是他们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