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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危局 ...


  •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不经汇报就擅自行动,搞砸了吧?这下是舍了孩子也没套着狼。那个叫陈自力的毒贩,现在你们有本事再给我找到了抓回来?还被派出所的人铐上了,真行啊你们几个!我看啊,全都停职处分,这案子也别查了,回家吃点脑花,补补脑子再回来!”

      会议室里,局长郭谦劈头盖脸地一顿骂,骂了有半个小时,中间一口水都没喝。众人都不敢作声,被当成扫黄对象的陆靖宇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眼睛一直看着面前的矿泉水瓶,似乎能在里面看出一部侏罗纪公园来。

      “陆队!郭局叫你呢!”赵一清压低声音,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啊?郭局?”陆靖宇回过神来,只见郭局气得胡子都快抖上天了。

      “开会还能开小差?回去给我写份检讨!下午交到我办公室去!以后再有行动不汇报的情况,都别干了,回家去!散会!”

      说罢,郭局将笔记本往桌上重重一拍,众人噤若寒蝉,都不敢像平日那样一散会就尥蹶子奔出去。

      “刚才想什么呢?”赵一清皱眉问道。

      陆靖宇看了他几秒,目光深不可测,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次行动计划是有人故意泄露出去的么?”

      “想过。会不会是陈自力那小子?他很有可能只是表面上和我们合作,实际上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陆靖宇摇头道:“那不可能。当时赵三毛已经把样品拿出来了,没理由怀疑我们。而且是派出所接到群众的举报电话,这才赶来搅局。那个报警的人手机定位了么?”

      “用的是路边的公用电话,根本查不到人。”

      “这样一来,就更说明这是有人故意泄露计划。公安系统内部,肯定有人和毒贩往来密切。如果我没猜错,这背后不只是单个保护伞,可能是一张很大的利益网。之前抓捕陈飞的时候,对方就抢先了一步。两次行动都知道的人并不多,可以一一排除。”说罢,陆靖宇拿着笔在笔记本空白处无意识地画了起来。

      会议室的人都一一走出去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彼此安静的呼吸中,带着一丝迫在眉睫的紧张感。

      “为什么不怀疑我?”赵一清问道。

      “两次行动,你都是离我最近的那个。在我眼皮底下,你敢通风报信么?”陆靖宇看了他一眼,神情中并无轻松。

      “你怀疑谁?”赵一清一跃坐在会议桌上,侧身俯视着他,正色道。

      “你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陆靖宇低头看着自己在笔记本上画出的线条。在那些散乱的墨线中,隐藏着一个看不清的姓名。

      赵一清垂下眼帘,放缓了语速,道:“的确,他来报道的那晚,我们正在调查钱坤的死讯。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陈飞是凶手时,他也在场,完全有通风报信的可能。这次的 ‘钓鱼’行动,他也全程参与了。作为一个新人,他完全有让人怀疑的理由。毕竟他是个搞地下乐队的,刻意接近我,很难说是不是别有用心。而且,作为公大的优秀毕业生,他来我们分局,确实是屈才了,完全没道理。”

      “哦?梁文是刻意接近你的?那他应聘我们分局就有解释了。”陆靖宇饶有兴味地看着此刻一脸懵的赵公子。

      “我没说是他,你为什么那么快就怀疑他?因为他喜欢你么?还是……你也喜欢他,所以急着让他摆脱嫌疑?”本来严肃的氛围,忽然有了一丝轻松的八卦气息。

      这时,赵一清猛地回头,看见手里拿着笔记、站在门口的梁文。

      他每天都要把自己收拾地光鲜亮丽,头发要每天早晨清洗一遍,吹干后用发蜡定型。但是梁美人从不早起,所以开例会的时候永远来不及搞头发,此刻,柔软的黑发覆盖着前额,少了几分冷艳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多了几丝邻家大男孩的干净明媚。

      “抱歉,忘记拿水杯了。”他指了指会议桌上的黑色透明运动水杯,里面泡着一颗赵一清送他的普洱小青柑,就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只是那一瞬间的表情被赵一清看在眼里—慌乱,难以置信,不知所措。

      拿完水杯,他很快走了出去,留下身后被慌乱和不知所措填满的赵公子,以及拥有一颗八卦心的老干部陆队。

      “追过去解释还来得及。”陆靖宇指了指门外。

      赵一清叹了口气,从桌上跳下来,整了整本来就一丝不苟、有款有型的衣领,人模狗样地出去了。

      连着加了两晚班,陆靖宇才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个小崽子,便拿出手机,准备给白笑打电话,却发现一条未读短信。看时间,是刚才开会中途发的。他那时调了静音,手机倒扣在桌上,并未留意到。

      是个陌生号码。

      陆靖宇点开,白屏黑字显示:如果想知道杀死你父亲的凶手是谁,中午十二点整,到乐居场东边的巷口来。只能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想要找马天明,让他查一下这个号码。但方才和赵一清未结束的对话,他怀疑的对象就是马天明。马天明从来没有直接参与外勤,但无论是定位还是查信息,全都少不了他。与程然和赵一清他们相比,他的资格算是比较老的,所以很有与三年前的那个案子有关。

      陆靖宇希望自己想多了,毕竟现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作为一名在刑侦上颇有天赋的警察,他的直觉几乎很少出错。

      他拿着号码,去问了技侦的小韩。

      “陆队?”小韩才来一年,经验方面远远不如马天明充足,每日工作无非是有人盗窃的时候查查监控,天天打游戏混日子。见陆队亲自来找他,他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查一下这个号码。”

      小韩飞快地将号码输入某个系统,出来的结果让他摇了摇头:“陆队,这个号码没法查。如果对方是打电话过来的,那么二十分钟之内肯定能定位到。但是短信就不好说了,这是国外的号码,对方肯定是购买了付费短信业务,号码是随机的。现下很多诈骗电话就是用的国外的电话付费服务,要查到人很难。”

      “好的,谢谢。”

      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陆靖宇查了下高德地图,乐居场离分局大概四十分钟车程。加上中午高峰车流,时间有些紧迫。他片刻也不耽搁,回办公室放下东西,换了身日常的衣服,检查了配枪的子弹,确认无误后在腰后别好,盖在偏长的T恤下,顶着烈日出去了。

      像短信上要求的那样,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不知道该信任谁,也不想把别人拉下水。

      一路畅行无阻,没有遇上堵车。他把车在角落停好,只身走到巷口,冷静的目光四处逡巡。

      虽是午高峰,但因为老城区改造,乐居场这一带快要拆完了,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满目都是堆成小山的瓦砾和碎石,以及稀稀拉拉的居民随处倾倒的垃圾。

      他找了个背阴处,静静等着,同时脑海里飞速思考着对方到底是谁。能知道他父亲死因的人,必定年纪也不小了吧?

      熟人?还是生人?

      揣测了半晌也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他只能静静等待着指针在表盘里一圈圈重复着单调的步伐。

      收废品的老大爷肩上搭条毛巾,骑着破旧的三轮车,从他身边经过。此外,除了不时路过的车辆,再也看不到人。太阳已经升至最高处,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已经十二点整了,但对方毫无影踪。

      陆靖宇又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自从审讯中钱坤对他说出了那番话,又看了卢鹰的笔记,陆振海的死已经成为萦绕他心头的暗影,但每当他快要查出一丝线索时,总是迅速被看不见的势力掐断了。如今有人告诉他,他知道真相,于是分分秒秒的等待都令人焦灼。

      这时,一辆电动摩托在他身前缓缓停下,骑车的是个身材瘦高的男人。对方拿下头盔,露出一张黝黑的脸,皱纹里似乎都挤满了灰尘。

      “陆靖宇?”男人开口确认道,用的是江城的方言。

      “是。你就是给我发短信的人?”

      男人没有说话,从车前的置物盒中拿出一个密封好的黑色袋子交到他手上,道:“这是有人让我给你的。”

      “谁?”陆靖宇接过袋子,警惕地问了一句。

      男人却不回答,戴好头盔,骑车飞快离去了。

      车后并没有上车牌,陆靖宇叹了口气,手中袋子的分量让他一颗心急速跳动。

      似乎是压缩的块状物体。到底是什么呢?

      他拿回车中,摇上贴着膜的车窗,拆开了袋子。

      里面装的东西,赫然是一块压缩过的白/粉!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男人递给他袋子的过程中,黑色镜头从他们侧后方的二层窗户内伸出,迅速记录下了那一场面。

      办公室里,空调呼呼地喷吐着冷气。陆靖宇坐在桌前,琢磨锁在他抽屉里的那块压缩白/粉到底暗示着什么。

      难道是在说,他父亲的死和毒品交易有关?

      或许还真是。从钱坤到陈飞,再到陈自力和赵三毛,他们顺藤摸瓜地接触到了一个秘密贩毒据点,却在计划即将成功时被内部之人搅了局。可是当年那一家四口上吊自杀的事情,和毒品又有什么联系?

      他手中拿着黑色中性笔,在文件背面的空白处画着逻辑线,最终却指向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目光不经意瞥见电脑旁的纯黑咖啡。白笑给他买的。

      他这两天在做什么?有没有找到家教代课呢?想着,已经按出了拨号键。

      响了几十秒才接通。

      “在家么?”他焦躁的心情不禁舒缓下来,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却听到一声冷笑,来自陌生的声线。随后电话便挂断了,进来一条短信。

      “白笑现在在我手里。想要他活着,就自己过来。”甚至连地址都没有,充满了暴力和威胁的气息。

      陆靖宇心头一震。

      才两天没回去,白笑就出事了。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炸开了锅,最后变成深深的自责。对方不是冲着钱,而是冲着他。到底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碰了三年前的案子?还是和他们的“钓鱼”计划暴露有关?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必须尽快救出白笑。

      来到技侦科,顾不上对马天明的怀疑,他把白笑的手机号给了他,让他迅速查定位。
      很快,结果便出来了,在尚家村。

      陆靖宇开着蓝牙耳机,跟着马天明的语音指示开车,车速已经飙到了120,并且连闯了三个红灯。可这些都是无意识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白笑的安危。

      对方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绑架的白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他只希望自己赶到之前,白笑毫发无伤。五年前,他失去了自己挚爱的弟弟。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全心依赖和信任他,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每天叫着他“哥哥”,关心他一团乱的生活……他绝对不可以失去他!

      到了一幢老式居民楼前,马天明在那边说:“陆队,目前只能定位到这里了,接下来你要自己去找。”

      陆靖宇站在楼下,绕着楼转了一圈。一二楼的窗户都装了防盗网,但是里面晒着衣服,内部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有五楼靠西的窗户贴着防晒层,而六楼东面的窗户漆黑一片。

      他一口气跑上五楼,敲了敲门,没人应。门口很干净,既没有垃圾袋也没有其他住户门口通常会放的毛毡。门旁的牛奶箱已经锈蚀不堪。

      看来是很久没人住了。而且,防晒层不可能是刚贴的,一般人如果不想让人看到屋内,最直接的方式是把窗帘拉死。

      没有多犹豫,他上了六楼。外面烈日炎炎,而楼道里潮湿阴冷,墙角还堆着杂物。这一家的门是新装的,和其他老式防盗门加防盗纱门的设计完全不同。屋内必定是有人住的。

      他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透过猫眼向内看,也并无人活动的痕迹。

      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白笑就在这里,在这扇门后。

      拿出口袋里的钥匙串,他把铁环取下掰直,尖端弯了个弧度,插入锁孔。转了半天,毫无反应。他开锁的技术没有赵一清那么熟练,但在警校时也经过了专业培训。低头观察了一下锁孔的结构,他将尖端的弧度变换了一下,再插入,“咔嚓”一声,锁开了。

      他从腰后拔出手枪,闪身进了室内。客厅的窗帘拉得死死的,光线异常昏暗。除了餐桌和沙发,客厅没有任何装饰或摆设,连寻常的冰箱也看不到。这里没有任何人居住过的痕迹。

      铺着瓷砖的地面上有一串水珠,从敞开的洗手间一直延伸到半掩的卧室。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身后的防盗门,拿枪的手指节发白。

      忽然,卧室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嗓音沙哑异常,随之而来是一阵金属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

      陆靖宇来到卧室门口,拿出手机,拨了白笑的号码。

      一片漆黑的门缝里传来阵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他猛地踢开房门,手中的枪对着一片虚空的黑暗,只听得到自己心脏剧烈起伏的声音。

      “谁?”躺在床上的是个模糊的黑色轮廓,嘶哑的嗓音低到微不可查。

      陆靖宇的目光渐渐适应了黑暗。

      隐约辨认出那个轮廓时,他的一颗心重重跌落。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噗”地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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