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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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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火堆烧得旺,白烟缕缕升起氤氲入周围的雾气中,竹青痕与远离邪围着火堆而坐。青梗峰在背后高高矗立着,风到这边便绕道,给了两人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远离邪看着崖后云雾变幻,月冉冉升起如同行在天空之外云雾之中,时不时坠入山峦后面,时隐时现。他想起见到玉二的那个晚上,夜黑风急,也是一处断崖如削,突兀的如同天外飞石,他的脚步仓促的顿住,前无去路,回首,夜色苍茫,群峰如同猛兽蜇伏,危机重重。
崖上有人,衣袍兜风,高高扬起如夜的羽翼。
“谁?”一声断喝,剑轻铮一声出鞘,划出一道白光割破了黑幕,刹那的光芒让他看清一个人盘腿坐于断崖上,衣红如火,发却是夜最深沉的黑,随意披于肩后,甚至没有束发,也许,那高高扬起的红衣亦没有束带。他心思有点莫名的浮动,看着崖上人的背影,身子慢慢的绷紧,蓄势待发。
咚地一声轻响,琴声如流水泄出,那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般,甚至不曾察觉身后有人,兀自弹着琴,琴弦轻挑,抹复捻。月亮似应声而出般,从云缝中钻出半弯,清辉如涤,照着崖上一人,红衣如天裂开一隙淌出鲜红的血液,又如流云殒落于断崖上。远离邪有一刹那的迷糊,似乎那个人,那道琴声一直在,悠悠然脱离于俗世,而他却象那莽撞的闯入者,突兀而失礼。
风从崖上过,呼呼作响,云雾迷乱。浓厚的雾岚绕峰而行,那山峰倒看不真切了,极目放眼看去,纱笼山峰,云绕层峦,分不出是雾还是云,隐隐约约中窥得叠嶂层峦显出一角峥嵘,这是在顶峰,群峰皆在脚下,云雾亦在脚下过,仰起头,可堪与天齐。
风吹衣动,远离邪有种胁下生翼的错觉,耳中闻得涛声阵阵,风从松间拂过,时疾时徐,一时恍如处身化外方境般,如梦似幻。风声,琴声,松涛声,声浪贯耳,他却觉得静,静极生幻,远离邪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心中蓦地一凛,惊出一身冷汗,握剑的手亦满是汗水,掌心湿黏,身子绷得更紧,如拉满弓的弦,随时都可能离弦而去。
“你是谁?”他沉声问道,运了内力将声音远远传出去,一时满山满谷皆是他的声音,反复问询着“你是谁”,来回冲撞着压过那震耳的风声,涛声,还有凝而不散的琴声。
红衣人没有回答,亦没有停下弹琴,更不可能回首望,他象是已完全沉浸在琴声中般,不知道背后一把凶器正凛凛然对着他的后心,只要那么轻轻一送就可以穿心而过。远离邪从不做背后偷袭之事,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剑刺入那人的背心,看他是否还是如此无动于衷。风从断崖处刮来,那人衣发翩翩如同在云深处,那样飘动的一抹红,那样的琴声,和着满崖的风声,不知怎的,竟有种奇异的魔力般,让他的戒心竟慢慢的消失。所以,他终于没有动作,只是举着剑,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尊驾擅闯玉阙宫,某尚未问询,尔倒先声夺人了,不二庄果然霸气天成!”虽是质问,他却说得无波无澜,随琴声送出一时竟有如乐声般,窥不出敌意,更勿说有杀气,远离邪倒真迷茫了,这个人,到底是何意图?这般情景倒真显得他坦荡荡磊落无比,自己却是那卑劣小人了。远离邪有些微的不舒服,这人故作姿态偏又做的无可挑剔,连他竟也不由自主的生出唐突之心,这般想着心里便越发不快,他原是快意恩仇之人,心下不快了,话里的语气便也和善不了:“你知道我?”
这话一问出,心下倒警觉起来,这人连头也未回便勘破他身份,显然不是认出他来,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预谋好了引他来此的。心随念转,目光如炬四处张望,断崖,峭壁,松林,有风凛冽,云雾弥漫中不见灯火不见人影亦不闻人声,只有一片黑暗,树影幢幢如鬼魅,便是月光也只照见脚下方寸之地。他想起自己听了琴声有一会功夫,那些被他甩下的武林人士照理应该早就追上了,然而,此时却悄无人声,除了他和红衣人,再无一人。那么......他心思电转,先前一时心急图快,现下想来便是那时着了道的,只是那些人现在何处,可安全?撞上玉阙宫的人了没?
想着心中大骇,冷汗涔然,继而又想到攻打玉阙宫是何等机密而他们竟能作好准备,难道是有人泄露了消息?那么,又是谁呢?
“你想怎么样?”心中虽百转千回思疑不定,脸上倒无多少变化,远离邪看着红衣人的背影,缓缓开口问道,“今晚之事,你早有准备?”
“众位夤夜而来,道远路险,此番心意玉阙宫怎敢怠慢,自是大开中门,请、君、入、瓮了。”说到瓮字,手指猛地一拨,琴声陡转,铿锵声中闻得金戈声大作,一时,断崖处的风亦倏地尖锐起来,戾叫着朝远离邪呼啸而来。
远离邪却早有准备,身子不动如山,起剑,剑光如瀑,戾风一触及便打个了转朝侧边呼啸而去,撞着行经而过的一股戾风,两股戾风汇聚着形成漩涡疾啸而去一时地震山摇。
远离邪见状心中暗惊,却另有股豪气陡增,遂横剑笑道:“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小爷我纵使霸气天生,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
琴声缓了一下,红衣人显然没料到远离邪此时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是如此欢畅的笑声,似乎他遇到的不是九死一生的险境般,我自横剑朝天歌。
“不对,应该说龙困浅滩反被犬欺,小爷我今日走了眼,竟被这小小的障眼法给迷惑了。”远离邪话锋一转,剑锋亦一转,凌空击去,红衣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背后疾来的一道剑光,亦不理会远离邪话中的奚落与挑衅,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轻拢慢捻,琴声复舒缓下来,杀机全敛,琴声叮咚如泉。
“小心了!”远离邪轻叱一声,纵使眼前情景再不利于他亦不愿失了侠之磊落。这一招原是蓄势待发,去势即疾且猛,剑迎风铮铮作响,剑未至强大的剑气已袭至红衣人周身,远离邪喝一声,“着!”
眼看剑就要穿心而过了,却觉得眼前一黑景象陡变,月光,断崖,红衣人,琴,及松树皆消失无踪,眼前一片黑暗,剑光惨淡中照出脚下万丈深渊,风打着卷儿在他脚下形成巨大的漩涡强力吸引着他往下坠落,不断的坠落。只一眼远离邪便吓出一身冷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身悬半空,不由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手中之剑原是宝剑,剑起光可曜日,此时于手中却如萤火之光般,远离邪心知邪门,眼看不到周围东西,方闭目静听,风使劲灌着两耳倾入,耳膜隐隐作痛,心中的注意力却前所未有的集中,忽地睁眼,手往腰间一探,天青色的腰带已迎风而去,柔软的布匹如同铁索般直直朝左侧飞去,隐隐挟着金戈之声。只闻得轻嗤一声,手中腰带已被物什勾住,他不断下坠的身子亦被一股力道拉住却因收势不及晃荡了几下后狠狠撞在石壁上,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好!”一声轻赞,红衣人显然没想到电光石火间他竟有如此迅捷的反应,不由出声赞道。
远离邪身子一震,这一声虽轻,却犹如耳闻,清凛的声音正是刚刚那红衣人,他在附近!远离邪忙抬头,四周黑呼呼却什么也见不到,这一惊非同小可,这邪魔歪道使的手段也恁地邪门,不过一纵身间这四周景色陡然生变。
“玉二,这般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玉阙宫穿红衣的男子从来便只有一人,那便是常在应天阙身侧侧目微笑的玉二公子,远离邪心下虽惊,脑子却转得非常快,身子一稳住便扬声高喝。
“尊驾趁夜带人入山,行径也算不上光明正大!”玉二的声音依然冷冷淡淡,远离邪却听得怒从心起,咬牙道:“你既已有防备,我这般动作又怎么不光明了?”
风实在大,话一出口便飘散,远离邪顿时气馁,无形中气势已颓,“玉二,你给小爷记着,若不杀了小爷,他日必将你斩于剑下,以报今日之仇!”
话音刚落身子便一颤,手上的腰带晃荡了下,轻微的枝桠折断声传入耳中,想来刚刚腰带系住的是树枝,也许是不那么大的树枝,甚至维持不了一个人的重量。远离邪此时真的有些慌乱了,背上冷汗淋漓,随风一吹,寒气遍体,连着心中也觉得寒碜起来。刚刚死里逃生奋力一击的勇气与魄力似乎也随着背上汗水的蒸发而一点一点散掉,一时只绷紧了身子,不敢动弹,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喘,更遑论再去大喊大叫了。
“好,我等你!”玉二似乎不知道他眼下千钧一发的险境竟是应答的一板一眼。
“哈哈!”远离邪听闻这一答,不由为之气结,怒极反笑。
笑声一出口心中竟也豁然起来,玉二既然应下了,那他又岂能坐以待毙,倒让人轻视了去?他原是极旷达之人,这般想着倒将眼下的险境淡化了,脑中急速转动如何绝地求生,却听得咔嚓一声轻响,手中的腰带猛地一松,身子急坠,当下不及细思,反手一剑,铮地一声,剑深入石壁中止住下坠的身子。
“玉二,你缩回去了吗?”一手支剑,一手撑着石壁,掌心被尖锐的石锋划破一阵刺痛,这倒让惊魂初定的远离邪又迅速的恢复镇定,甚至仰头挑衅起玉二。
“看来江湖传言谬矣,远离邪,你相当有趣。”夸人的话在冰冷的话锋中倒显得象是讥讽,远离邪却也不甚在意,哈哈一笑:“既然你知道小爷我的名号,那么用这小小阵术就想困住我未免托大了!”他原是个极聪明的人,一定下心来便省得玉二必是在这山顶布了阵法,只是,他自幼不学无术,便是武功也只学了半拉子,今晚的这番遭遇倒不在于武功的高低,而是过人的反应与机警才侥幸逃得一线生机。但是,撂下的话还是要夸的十足十,既觉得挽回了些面子,也可聊作□□以免自乱阵脚。
“听说不二庄大少庄主非但武艺卓绝,五行术数亦颇有涉猎,今晚若他来了,我这小小阵法倒真是贻笑大方了,可惜来的是二少庄主。远二少的蛮力某早有所耳闻,不过,这破阵靠的可不是蛮力而已。”他的声音轻轻缓缓,仿佛江南岸清风明月夜与友人把谈,轻言款语舒人心怀。远离邪却打了个寒噤,耳中风声疾劲,玉二的话在风中聚了散散了又拢,落在耳中断断续续,听不甚明白,模模糊糊似化成了风中叹息般。一时竟觉得迷惘心中顿生惆怅,忍不住侧耳倾听,极力捕捉那模糊的话语,可越捕捉越觉得飘缈,渐渐的脑中倒有点明白玉二的话了,一点一点清晰起来,象是玉二直接将话嵌入他脑中般。远离邪的迷茫遂成了深深的失落,很失落。
远离邪一向知道大哥十分优秀,很小的时候被誉为神童,而他则是顽童;稍大一点,大哥已名扬天下,而他则是父亲口中玩物丧志的浪荡子,文不成武不就,便是家传剑法也只学的半吊子。倒是个子抽长得飞快,十六岁就赶上父亲的个头,只长个儿不长心性的夯货。父亲虽没对他寄予大望,但有时忧从中来便会抚须长叹。远离邪倒无所谓,继承家业有样样出色的大哥,他也乐得自逍遥,兴来时便奔到马厩牵了马出庄,海阔天也阔。
他一向非常尊重父亲和大哥,心下也知自己行走江湖畅通无阻也是因了父兄关系,但是,他心性磊落也不甚在意,他也不象结拜大哥林荫岚那般非要扬名立万做个人人敬仰的盖世豪侠,从小父母家人的溺爱,一帆风顺的长大的孩子,万事无忧,于名利心性亦淡薄了不少。但此时,不知怎的,听了玉二这一番话,只觉得那语音透着砭骨的寒意刺着心头好不难受。似乎,他只能这样靠着父兄的庇护在江湖上行走,本是热血方刚,平日何曾受过这般冷言利语,远离邪只觉得心头火急火燎起来,怒火高炽。
“玉二,你少瞧不起人了,若是我大哥来,今夜你必死无葬身之地!”他一向心高气傲,玉二那番话被悟出暗藏的鄙夷之意心中的怒又岂能按捺的住,便一振声门,反唇相讥,“天阙宫已强弩之末,不二庄向来无痛打落水狗的惯例,所以,爹爹才着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来!”他将不成器三个字咬得重且慢,言下之意便是因为天阙宫不成器所以不二庄才派他来,言辞中的鄙薄之意亦十分明了。
风将他的话传得满谷皆是,余波阵阵,远离邪得意的笑起来,便是口头上的些许胜利也足以让他眉飞色舞,他说:“怎么,玉二,你还是藏着尾巴缩着头不出来吗?”
崖上传来衣服悉簌声伴着步履声,一声一声极缓慢,远离邪笑声顿歇,玉二出来了。
五
玉二缓缓步到崖前,堪堪到站到崖沿边才立住脚,怀抱素琴淡漠的俯瞰了眼崖壁上极力用剑撑着身子却兀自高声阔谈的远离邪一眼,然后便抬起头看天。风迎面刮来,衣发翻卷如展开巨大的羽翼,放肆张扬却又寥落孤寂。
远离邪努力的仰起头看崖上那一抹飘逸的红,崖下的风吹乱了头发遮住了眼,他摇晃着头甩开散发,眼睛却紧盯着那一点红不动摇,那点火便在眼睑中燃成烈焰淬火,黑如深渊中,他的视线顺着那点红慢慢的往上,看到抱着琴的手在黑夜中发出一点恍白的光芒,再往上,却是那人高高昂起的下巴,尖尖的白白的如同凛冽的刀锋。
玉二!
他心中打了个突,似被那尖削的刀锋刺了一下般,猛然又狂跳起来,玉二,他出现了!
“玉二,你快放了我,你这卑鄙小人!”他开始破口大骂,眼睛使劲的盯着那高高昂起的如同锋刃的下颌。
玉二没有答话亦没有动,那种凝望的姿势似成了永恒般。远离邪依然在骂,情绪激昂近乎失控,他脑中却在急速转动着,算计着这一刹那他若一跃而起突袭,成功的机率有多大。
玉二依然没有动静,似乎已站成了石像,若不是那衣发飞扬,远离邪还真相信这只是一座人形的孤峰。玉二,他在看什么?远离邪忽然发现逆风而立的玉二抬头看天,他甚至不屑低头看一眼自己,这个发现让他勃然大怒,从未有人这般轻视他,践踏他,玉二算第一个!
“玉二!”心头火起,也不管是何种境地了一声长啸,他左手一击石壁,右手顺势抽剑身子凌空而起.......
风在耳边呼啸,四周一片黑暗他的剑象流星般,身随剑去,玉二红衣招摇,他剑势疾若风。
哪知他快,玉二更快,身影如鬼魅般似随风化去般,剑未至身已飘出数十丈,远离邪双脚在空中连蹬两蹬落在了崖上,双脚触地一刹那心中方真正松了口气,也许这个悬崖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玉二哪里逃?”他气冲斗牛,身子一立稳便又合剑扑上。
“你不是我的对手!”玉二的脸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红影飘动。
“没试过怎么知道?”远离邪冷声哼道。
“凭你的剑,杀鸡还行,但杀人,就差得远!”玉二的声音亦在风中模糊不清,但远离邪还是听清楚了,当下也不打话,便轻叱一声合身扑上:“看剑!”他心中憋气这一剑自然倾尽全力,只听得剑风霍霍,剑气呼啸而来,玉二却只是那么站着不动,只到剑到的面前才抬腕,屈指如戟往剑身上一弹。远离邪只觉得一缕劲风袭来,手腕一麻,剑脱手而出,脚步一踉身子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远离邪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跟玉二相比起来差的太远,只是:“玉二今日你虽然胜了我,但是,你不可能永远会赢我,三年后我卷土重来必是你亡之日!”夜空墨一般黑,树影幢幢随着他的话声飞速旋转着朝他兜头罩下,他一跃而起重抓剑在手,精神一抖一剑擎天,高声宣战。眼前已失去玉二身影,但远离邪知道他还在,于是对空喝道:“玉二,你敢不敢接战?”
“玉二你敢不敢接战?”他连喝三声方听到玉二应道:“好,三年后,玉阙山琴台峰,八月月圆之夜,玉二恭候大驾!”
“好,就算你有五行八卦阵护身,我亦会将你斩于剑下。”以剑横身,远离邪气吞山河。
“面对面真刀实枪!”玉二仍是以舒缓的语气道,“一对一。”
一字刚出口远离邪便觉得眼前一亮,风止树静,云开月出,此时,月已西斜,光华濯濯。琴台峰白如玉,铺陈在月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有溪流潺潺流过,蜿蜒流长,下山的路亦在脚下蜿蜒。
“你.......”乍然生变的情景令他有刹那的晕眩,玉二便这么放过他?
“我给你三年时间,远离邪,但愿你会是个好对手!”
空中一片沉默,树又缓缓摇晃起来,起风了。远离邪才深深吸了口气,谨慎的问道:“你倒这么有把握胜我?”
“胜你?胜了你又怎么样?”他的话在风中散开如同吹开满地的落叶般,寥落而萧索。
远离邪心中一窒,不知怎的,他竟觉得玉二其实很寂寞,寂寞的让他在那一瞬间心生恻隐。但马上便敛了心神,铿然答道:“是不怎么样,不过你我之间,胜者生败者亡。”
“胜者生败者亡啊!”玉二竟笑起来,“是这个理,胜者为王,这天下原也是如此。”
“哼!”远离邪冷哼道,“你的心倒很大。”
“这话倒说的不错,便是这天下我也未必会放在眼里,所以,远离邪,我便是再给你三年,那又何妨?成不了我对手的话,给三十年也是枉然!”
“玉二,你太猖狂了!”
玉二一直是猖狂的,傲慢的,即使在四面楚歌走投无路之际,他亦折剑昂然笑对,那一声长笑,风云变幻,那自诩正义的一群侠士亦色变心惊,俯伏不敢进。
那样的一个人啊,远离邪从未见过,以前的日子不曾见过,日后的日子想必也未必会遇到,心中有些辗转,开口道:“那年,玉阙宫灭青城派,全武林为之震惊,有志士来不二庄请示父亲出面斩妖除魔,当时,我自动请缨,父亲便派我率领群雄上玉阙山,我从小就是父亲眼中的麻烦,跟大哥不同,他是天才,无论是练武还是习文,都一点就通,让人忘尘莫及,更生得好性情,父亲夸他沉稳自持,进退得度有大将之风,而我,则是惫懒货,只要我不惹事,父亲便是别无所求了,说起来就是个不学无事打着不二庄与父兄名号混日子的江湖闲人。”火光落在他的眼中,他嘴角依稀有笑意,带着自嘲,“我便是在那次遇到玉二的,他不过略施小计,我们便一举入彀……后来,我与他约定三年后再战,生死决!”
“他说:远离邪,我便是再给你三年,那又何妨?成不了我对手的话,给三十年也枉然!”远离邪的笑容有些落索,“这三年我一心潜研剑术不闻世事,只为与他的一战,他却死了,果然,他便是给我三十年也枉然!”
他仰头望空长叹,三年的时光细思来不过弹指一隙,他清楚的记得当年与玉二的那一战,一败涂地,却也酣畅淋漓,这样的对手,日后的日子不会再有。
“始终,他还算不太悲哀,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来这悬崖祭奠他!”竹青痕开口了,声音徐缓如同风掠过,带着夜的凉薄。
远离邪却摇头道:“他要的不是这个,他若在乎这个也不会宁坠崖而亡也不愿折辱于人前。”
竹青痕闻言身子一震,猛地睁大眼睛看他,继而笑道:“远二少这番话倒是端得起玉二故人一说。”
这一笑如同光风霁月,竹青痕一向笼在眉眼间的迷雾也似乎随着这一笑尽拨去,照着他晶亮的眼甚是皎皎,远离邪有一刹那的失神,他终于看到他展眉了。
“那些个乌合之众,玉二若真折于他们之手,纵使倾滔天江水亦难洗这耻辱!”他又低了眉眼,低婉迷离的语气听不出是叹还是惜。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命正义表率的群雄称为乌合之众,远离邪往日纵使放荡不羁却未必敢想,此时听了却忽然觉得痛快。竹青痕外表纤细瘦弱如同女子,然而,他骨子里有份常人难以企及的孤傲,他未必是世人所谓的正义侠道,但是他有他们所没有的清高与傲骨,虽然相处短短,远离邪却觉得已将他看了千百年那般熟悉。
“其实!”远离邪道,“我只想成为他的对手!”
竹青痕缓缓站起来步到悬崖边站定:“棋逢对手堪比知音那般难求!”风吹起他的雪衣猎猎,发抛空,远离邪有一刹那的恍惚,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当日悬崖上的那抹飞红绝艳。竹青痕与玉二有同样孤傲寂寞的背影,只是眼前的人更多了分萧瑟。
“崖边风大,你身子未愈,莫站这边吹风了!”他跨步上前劝道。
竹青痕侧目看他,雾气在他们之间穿绕,他的眉目浮在雾色中模糊一片,远离邪伸出的手便停在了半空,凉薄的雾气划过,指尖一片冰冷,心却急遽的收缩起来,一阵揪痛。
“玉二死了,玉阙宫额手称庆,天下武林大快人心。”竹青痕冷冷一哼,“真是一个笨蛋,这天底下,我还从未见过如他一般笨蛋!”
笨蛋?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说玉二,那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玉阙宫无冕之主,短短三年坐收武林大半壁河山的玉二,远离邪却笑了,颇是赞同的点头:“他若不是笨蛋,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普天之下谁还能伤玉二,除了他心甘情愿的犯傻外。
笑着便觉得有些凄凉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番,竹青痕忽地挥袖大笑,笑声中风起云涌,在两人周身掀起一个漩涡。
“传言成就了他的传奇,却也加速了他的毁灭!”
“百年之内无人能出其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