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九九八十一》卞九欢

9、坦坦荡荡

　　别人喜欢一个姑娘，要么想和她结婚，要么想同她行苟且之事，要么想既同她结婚又同她行苟且之事。

　　可是我不一样。

　　我喜欢观世音，我就是见到他就高兴，我还想给他翻跟头。

　　我就不该给他翻那个跟头。

　　我要是没给他翻这个跟头，我就不会输给如来；我要是没有输给如来，我就不会被他用五指山压五百年；我要是没被他压五百年，我可能现在连三十三都打下来了，凌霄宝殿的王位换人做，我和我的徒子徒孙们统治世界，好不逍遥自在。

　　我要是没被五指山压住，我就不至于苦等五百年别人来救我，我就不会等到观世音。

　　要是等不到观世音，那我自然永远不会知道他是个男的了。

　　没准我偶尔想起来他的时候，还能会心一笑，想起当年三十三天刀光剑影里初见时一见惊心的感觉。

　　可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最喜欢的，往往不是你想那样，造化比你想的要诚实一点，还得专程来告诉你一趟，折腾你一次才肯罢休。

　　我第一感觉是：怎么会这样呢？

　　很快就变成了：凭啥啊！

　　但是我不能指着观世音质问他，凭什么他是个男的，搞得好像我性别歧视一样。

　　而且我那么喜欢他，我又舍不得质问他。

　　我不知道我是得还是失，我就知道事到如今，我还想给他翻跟头看。

　　要给他翻跟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因为我跟头翻得最好，比别的什么都好，想让他看我最好的一面。

　　事到如今，我也只想翻个跟头了结我俩的恩怨。

　　但是万万想不到的是，我想了结恩怨，别人不想。

　　玄奘以为我要造反，拦我拦不住，于是索性当着观世音的面，大声对我说道：

　　“悟空，你看！为师早就劝过你，不要天天听你观音姐姐的话，要听你自己的心。可你偏偏执迷不悟，说观世音就是你的心，现在好了，你的心和你的心打起来了吧？”

　　？

　　？？？你是还嫌我不够尴尬，来助我一臂之力吗？

　　还是你觉得我发现心上人是个男的不够难受，特意来我伤口上撒一把粗盐啊？

　　我也顾不上翻跟头了，急忙捂住玄奘的嘴，说道：“你别听他胡说，他今天疯了，他日常就疯，哎呀反正他就是很疯，说什么都不算啊！”

　　观世音久经波澜，什么场面没见过，总之还算淡定。

　　旁边的白龙马是真的见识短浅，没见过这场面，直接从鹰愁涧上轱辘下去了。

　　观世音看我，我看他。

　　我们两相沉默。

　　现在好了，这男的不仅知道我以为他是个女的，还知道我喜欢上他这个女的的样子了。

　　我当初一跟头没翻正，当着十万天兵天将的面，给人一巴掌拍到山底下压着的时候，都没这么尴尬过。

　　毕竟当初嘲笑我的天兵天将满天神仙，哄笑声传遍了整个天河，笑的天地山河都震了三震。

　　终于，我绞尽脑汁，开口说道：“菩萨，我师父他的意思是，我心中有佛，佛在我心里，佛就是我的心。”

　　……

　　我又急忙说道：“你不要多想。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观世音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多想。我知道你心中有慈悲在，只是你从不承认它罢了。”

　　……

　　好吧。

　　那你没有多想就好。

　　我松了口气。

　　观世音淡然站在云端，用他特有的那种澄净清澈、不染尘埃的神色俯视着我，用神明无喜无悲的声音说道：

　　“但是你毕竟尚未成佛，也未遁入空门，有性幻想也很正常。”

　　……

　　他用那神佛慈悲圣洁的面庞，宛如说家常便饭一般坦荡的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我一哆嗦，差点手上劲儿太大，把小和尚的脑袋给拧下来。

　　观世音甚至淡淡笑了一下，说道：“悟空，我很荣幸。”

　　……

　　艹。

　　你们当佛的是不知道什么叫尴尬吗。

　　知道那种，尴尬到五脏六腑都缩在一起，恨不得找块地儿刨了钻进去的感觉吗？

　　我能感觉到，我浑身的猴毛因为尴尬一根儿一根儿立起来，头皮险些炸成烟花。

　　我极力辩解：“我没有……”

　　我喜欢他的时候，我就是看见他就高兴，看不见他就难过。

　　她是女的，我看见她高兴；他是男的，我看见他还是同等的高兴。

　　我虽然不接受他是个男的这件事，但是我见到他的快乐，一分都没有少过。

　　知道他是男的我受不了，但是我对他的喜欢，却没有办法因此减少一分。

　　我尴尬到说不出话，极力辩解：“我没有想过和你那个……”

　　我只是见到你就开心。

　　看见你就想笑。

　　有的时候犯傻，想翻个跟头来给你看，让你知道我很努力，每天都在练习翻跟头，是个不断进步的小猴子。

　　观世音见我难受，安慰我道：

　　“悟空，这并不是什么错事。佛家虽然有色戒，却从未强制要求过弟子不许有这样的念头。你不必因此而羞耻，为此向我解释。毕竟，性也是爱的一部分，只是有的人会用性伤害别人，有的人会用性创造生命，性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迷途的众生。”

　　不是，你误会了……

　　我没有强行解释、故作不知、欲盖弥彰。

　　没有就是没有，是真没有。

　　但是这世上有的事，是说不清的。

　　我之前还设想过，有一天，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知道了我的私心，会羞辱我、指责我、训诫我、教育我。

　　这些我都能接受。

　　但是他说他很荣幸，我就没辙了。

　　他接受的太坦荡、太自然、甚至还要夸奖我，理解我，鼓励我，让我简直手足无措。

　　我想了那么多，是真没想到今天的局面。

　　我说：“你……”

　　我觉得他无可指摘，只好又来解释我自己。

　　我又说：“我……”

　　可是我能说什么，我越说越不对劲，越描越黑，本来没这事，我解释反而越解释越奇怪。

　　他和别的神不一样，别的神都那么严厉，他太包容、太慈悲、太善良，简直温柔得让我生气。

　　我最后索性生气起来，指着观世音，说道：“你一天天的，怎么就会讲道理？凡事都和人讲道理，你不觉得这样很烦吗？”

　　观世音耐心问道：“那你想要我如何呢？”

　　我委屈地说道：“那你就、有一点私心，和我说你的想法呗。”

　　观世音坦然说道：“我说了，我很荣幸啊。”

　　……

　　他娘的。

　　观世音，你这个……

　　你这个……

　　你这个大慈大悲无欲无求的讲道理机器！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冲着他疯狂挥手，驱赶他道：“好了好了，你回你的南海竹林去吧！好好当你的南海菩萨，离你信众的私生活远一点行不行！”

　　观世音说道：“那好，你要是现在不想谈，那我就等到你愿意谈为止。”

　　……我真的没话说了。

　　有的时候你做了好事，告诉别人，别人不信。

　　有的时候你没做坏事，告诉别人，百般解释，极力澄清，人家说你急了跳脚。

　　那我就没辙了。

　　就想当初海龙王说我偷了他的定海神针，我确实没偷，我浑身是嘴我也解释不清，因为这事儿四海八荒骂了我好几百年，我真的冤。

　　但是那个时候我急了还可以把四海八荒都揪出来揍一顿，可现在呢？

　　现在好了，我没这个想法，观世音说好的，没有就没有。

　　……

　　他信我信太快，还全心全意信我，全心全意为了我好，我更受不了。

　　我要是问他我喜欢他，他喜不喜欢我，他保准说爱我。

　　他估计还要告诉我，喜欢他没关系，喜欢他他很荣幸。

　　但是他的爱，和我的爱，他娘的压根不是一个爱。

　　他要是用我爱他的方式爱我，他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坦荡荡地说他很荣幸啊！

　　我越想越生气，可是我最生气的就是我不能生观世音的气，因为他什么也没做错。

　　可是他又什么也没做对啊！

　　我被人欺负过，也被人骗过，被人利用过，别人鄙夷过、抛弃过。

　　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过。

　　我气得上蹿下跳，拿着金箍棒，指着观世音说道：“观世音，你出来，你跟我打一架。”

　　要是玄奘不闹，我决计不会和南海观音打架。

　　但是事到如今，我就要和观世音打架。

　　玄奘越来越急，急着替我向观世音求情，说道：“菩萨，你莫要气他，他只是背井离乡，很不习惯，他只是一只小猴子呀！前一阵子他睡觉的时候还哭呢！”

　　？你有完没完？

　　但是他忘了的是，大慈大悲的南海观音，法力无边的观世音菩萨——

　　他是不会生气的。

　　他温柔地对我说道：“悟空，如果和我打一架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

　　“我愿意奉陪。”

　　艹

　　我总有一天会被他气到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