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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庭花·结梁 ...

  •   小庭花
      第三章小庭花·结梁

      “看来在侯爷眼中,玉盘珍馐恐怕比我等草民的贱命更值钱。”

      宁安侯脸皮结实得很:“姜小姐就别白费口舌了,快回去找你爹爹告状吧,哈哈哈哈。”

      分明是嘲笑。
      绾月气得拿着帕子的手指都捏白了。

      张嬷嬷捏了把冷汗,上前打圆场:“侯爷勿怪,侯爷勿怪!绾月小姐初到京城不懂规矩。”
      心道:小祖宗,可真是小看你了!

      若不是绾月小手紧紧攥着手帕,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搬出姜丞相来威胁宁安侯的小姑娘,和方才在马车上大气不敢出的绾月竟是同一人!

      绾月见张嬷嬷出面,搀住她的胳膊道:“嬷嬷,你不要……”
      不要求他,不要求这个嚣张跋扈、冷酷无情、无法无天之人!

      张嬷嬷自觉自家小姐再说下去,可能会被宁安侯带回府去,跟那独眼一并教训。
      忙将绾月护在身后,向萧瑯点头哈腰道:“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萧瑯漫不经心地看了绾月主仆一眼,又听那老妇说:“只是,我家小姐说的也没错,世道艰难,人命……”
      张嬷嬷的话未说完便被萧瑯打断了。

      他眉头微皱:“你在教我做事?”
      泠泠如泉水击石。
      宁安侯是那种听劝的人吗?

      萧瑯讥道:“本侯是曾跟着姜正熙念过两年不错,”脸色愈暗,“可你们姜府的人,都这么喜欢指教别人吗?”
      张嬷嬷老脸挂不住了,腆着脸往绾月身后站了站。

      主子的事她跟着多什么嘴呢?
      在心里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又默念了几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方才冷静下来。

      ……

      绾月救人不成,反被羞辱,瓷白的小脸泛起了红。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七嘴八舌又开始议论起来。
      宁安侯萧瑯幼时拜左相姜正熙为师,不是件新鲜事。左相满腹经纶,文采绝世,此生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被妻休了。被称为长安双璧两个少年英才,一文一武,皆是出自他门中。
      萧瑯,就是双璧中那个“武”的。

      自古八卦喜斗不喜和。
      萧瑯回长安封侯后说起,便传出了师生不睦的消息。

      上月初七,左相姜正熙参宁安侯萧瑯当街纵马,致使宁安侯整个正月都在闭门思过之事一出,更是坐实了传闻。师徒之间的明争暗斗,便成了个新鲜。

      这小姑娘自称是左相之女,当街重提此事,还欲以此事威胁宁安侯。

      本快被大家抛之脑后的事情又变得新鲜起来。
      好戏谁不爱看啊?高门贵族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谁不爱听。

      但见绾月一个弱女子都能做到如此,不免令人汗颜。众人虽畏惧萧瑯,不敢得罪他,但觉得那独眼是实惨。

      无他,位卑不敢言罢了。
      而今有了绾月做出头鸟,又见双方闹得这么僵,有人便上前说情了。

      “侯爷,您别跟那独眼瞎子动气。下回您来,小人给您免单,您看成吗?”酒楼的老板搔着头,这事出在他那,多少该说句。

      酒楼刚开张第一天,拿人命来祭实在太凶了些。

      萧瑯连眼皮都没抬:“本侯和姜丞相家的千金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来插嘴了?”
      啪啪啪,一个巴掌打两张脸,张嬷嬷的老脸火辣辣地疼。

      绾月觉得,姜丞相授萧瑯诗书礼仪的时候,似乎忘了教他“尊老爱幼”。

      还长安双璧,他萧瑯也就是个壁!

      “壁”摆手招呼小侍从:“伍一,清场子,挡路了。”
      伍一小狗腿毕恭毕敬:“是。”

      宁安侯可没有和人在大街上拉呱唠嗑的爱好,将被五花大绑的独眼男提上马背。

      伍一面无表情地和那些八婆看客大眼瞪小眼:“侯爷说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他举了举手中的刀,威胁道:“侯府荷花池里的锦鲤想吃舌花了,谁再多嘴,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喂鱼!”

      绾月心道:仗势欺人,真不会愧和萧瑯是主仆!

      人群“哗”地散开,原本热闹的场地一下子空了,正对这边的巷口那辆马车格外显眼。

      正黄昏,红霞旖旎,披在绾月的马车上宛若绮罗。
      姿色上佳,有幸得了宁安侯的青睐。

      萧瑯轻轻勾了勾唇角,一个潇洒转身,翻身策马而去了。

      ***

      未能将那人救下,绾月心情有些低落,手指不自觉抚着脖子上的那枚玉牌。
      什么时候才能像救下自己那个人一样强大呢?

      张嬷嬷见她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拍拍她的肩膀:“小姐,您已经尽力了。走吧,咱们也回去吧。”
      “嗯。”
      张嬷嬷扶着绾月朝马车那边走。

      绾月眼皮无端跳起来,不由得加紧了脚步。

      疾行到原先停车的巷子一看,车架子颓颓倾在地上,马儿早不见了踪影!

      驾车的是张嬷嬷她男人,愁眉苦脸蹲在车边。
      张嬷嬷见没了马,大惊失色:“拉车的马呢?叫你在这看着,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绾月也问:“怎么回事?”
      车夫满脸焦灼,无奈将手摊开。
      断成两截缰绳毫无保留出现在绾月和张嬷嬷眼前。

      “跑了。”

      张嬷嬷气得叉腰:“谁干的好事?都欺负到我们姜府来了。”
      车夫惧内,耷拉着脑袋蔫蔫道:“还能有谁,是宁安侯。”
      绾月心道:卑鄙、无耻!

      户部侍郎那件事,萧瑯半年之后找到借口,才将人痛打一顿解恨。由此便能知道这人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怪不得方才萧瑯只是叫她在人前下不来台,原来搁这等着呢!

      绾月问车夫:“他可有说什么?”

      糟老头子直起腰来,秃得没几根的陈年老眉一扬,冷冷从鼻中喷出一个字。
      “哼!”

      话音未落,张嬷嬷的手指头就已经戳在了他脑门上。
      她照顾着小姑娘脆弱的内心,骂道:“死糟老头子,怎么跟小姐说话呢?”

      车夫委屈,秃眉耷拉下来,扯了个笑脸:“小姐勿怪,老头并无不敬的意思,只是跟宁安侯学了个样儿。”

      “无妨。”绾月颇难为情,小脸一片臊红,“只是得劳你们夫妇跟我一同走回去了,是绾月对不住两位。”

      话落,矮下身子向张嬷嬷夫妇行了个礼。

      张嬷嬷忙将人扶住:“绾月小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就算要怪也怪不到您头上。”
      绾月抱歉地笑了笑。

      砍断缰绳的罪魁祸首早一骑绝尘,连那骏马的尾巴都看不着了。
      可绾月就是能看见萧瑯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在她眼前晃悠。

      他挑着眉,嘴角飞扬,露出一颗虎牙。
      宁安侯狡黠的眸子划过一道危险的光,随手就斩断缰绳,放跑了她的马。
      然后,春风得意马蹄疾。
      徒留“哼”“哼”一字轻蔑给绾月添堵的示威,扬长而去。

      他什么狠话都没说,却比说了更让人窝心。

      所幸此处离姜府不远了,绾月跟着张嬷嬷夫妇那边走去,倒也不算太累。
      脚踏在地上,姜府越来越近。
      绾月这才后知后觉生出那种叫“忐忑难安”的情绪来。

      她是她娘放养着长大的,从没当给人过名门闺秀。
      跟张嬷嬷来长安这一路上战战兢兢,尽想着怎么给姜家那边的人留个好印象。
      临门一脚了,遇上那个宁安侯萧瑯,似乎全破功了。

      可救人这事,她就是想做。
      就像她母亲一生漂泊救死扶伤一样,像当初将她从人牙子手里救出的那个大哥哥一样——
      行善事,平天下不平。

      也不管一个女儿家心念着“天下”是否太过没有自知之明。
      心又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胡思乱想着,抬头便看见了姜府的牌匾。
      张嬷嬷扣了门,大着嗓门喊:“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喽!”

      门应声被拉开,像是早就有人等着一样。
      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家主打扮的男人冲了出来,将绾月三人团团围住。

      “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生的真俊俏!”

      众人脸上都挂着笑,打量着绾月,七嘴八舌说着称赞溢美的话。
      只那男人脸上表情古怪,紧紧抿着的嘴不住地颤抖着,一双眼睛布满红丝,泪光闪烁。
      却还是一副笑模样。

      绾月见这被仆人们拥着的中年男人衣着雍容,又在这人脸上觅见了自己的三分像,便知这人就是左相姜正熙。
      ——她的父亲。

      一长一短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相望着。
      积压几个月的伤心和委屈忽就从绾月心底翻涌出来。
      心好痛,好痛。
      好苦,好苦。

      年夜得知阿娘的死讯、被人牙子拐卖、辗转浪迹数个州府……
      终于到了长安,还被宁安侯放走了拉车的马。

      绾月鼻也酸,眼也酸。眼眶不自觉就红了。

      左相姜正熙看着眼泪汪汪的绾月,大手抚上她的头。
      心疼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日正落,风穿门而过。
      绾月愣愣站在原地,不敢动。这迟来十四余年的父亲的温柔关怀让她觉得受宠若惊。
      姜丞相又觉绾月衣着单了,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她披上。
      绾月的泪珠“刷”的就从脸上掉下来了。

      张嬷嬷上前催促她:“傻孩子,还愣着做什么?”
      说着用手帕为绾月拭去眼泪:“快叫人啊!”

      绾月紧攥着小手,恭恭敬敬对姜正熙行了个礼,嗫嚅道:“绾月见过……父亲。”

      姜正熙忙弯下腰将人扶起,拥进怀里,眼角也落下了泪:“哎,乖女儿!以后爹疼你,爹疼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
      堂堂左相怎么能做小儿女姿态呢?被人看了岂不是要笑话了去?
      但泪水就是忍不住从眼眶中掉出来。
      发觉时已是老泪纵横。

      眼前这女娃是她和他的女儿啊。
      姜正熙膝下无女,看着绾月是觉得眉也好看,眼也好看,哪里都好。
      可他心里知道,还有一点不能与人言说的好。
      绾月像她母亲!
      那个一封休书叫他由状元郎变城京中笑话的奇葩女子。

      回来的,是她和他的女儿,也是他和她的缘。
      父女初相见,却又像是久别重逢。

      姜丞相紧了紧绾月身上的大氅,笑道:“快进去吧,虽开了春,外面也还太冷,你舟车劳顿,吹了风是要生病的。”
      认女心切,丞相大人这才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妥当。

      丞相大人皱了皱眉头,问张嬷嬷:“嬷嬷,我派去接绾月的马车呢?你们是……走着回来的?”
      张嬷嬷苦笑了一下:“此事……说来话长了。”
      绾月刚想开口解释,就被少年童稚的一声打断了。

      “都让开,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父女二人齐向那边看。

      梳着马尾的小少年直直朝着绾月跑来,脸上具是笑意。
      半大孩子学不会藏匿情感,按奈不住心里欢喜,围着绾月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就是我那位绾月姐姐吗?”
      小少年看看姜丞相又看看绾月,最后目光落在在了他姐姐眼中。
      他认真道:“姐姐生的可真好看!”

      姜家小公子攥住绾月纤细的手腕,拍拍胸脯道:“我叫姜亭,以后就是你弟弟了!”
      转头又向姜丞相,小声道:“爹爹,你不守信用,说好了等我一起出来为阿姐接风洗尘,你怎么能自己先跑出来呢!”

      姜丞相嗔怪:“谁叫你小子爱臭美,非要重新梳洗打扮!”
      姜亭觉得在绾月面前丢了脸,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父亲大人,在绾月姐姐面前,您能不能,给你儿留两分薄面。”

      绾月闻言看向姜亭,发现姜亭额前的碎发有几缕还是湿的,忍不住也笑了。
      姜亭挽着绾月的手,将人往门里带。
      “走,阿姐,我们回家。”

      家。

      绾月曾在脑中想象过各种与姜家人相见时的场景。
      忐忑紧张的自己,难堪的父亲和他的家人。
      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姜亭挽着她的手臂迈过门槛踏入姜家的那一刻,绾月真真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另一个姓氏。

      姜。

      “绾月”,是阿娘给的名。“姜”,是父亲给的姓。
      真好,她又有一个家可以回。

      “好好好!咱们回家。”
      姜正熙看着一子一女相处的这般和谐,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绾月也甜甜重复道:“嗯,回家。”

      姜亭换了个位置,站到绾月和姜丞相两人中间,一手挽着阿姐,一手挽着爹爹。绾月和姜正熙也都擦去了眼泪,脸上带了笑。

      小少爷很喜欢绾月这个漂亮姐姐,笑着催促道:“阿姐快走,母亲还在屋里等你呢!”

      闻言,绾月脸上的笑僵了僵,方才的欣喜随穿堂的风一扫而空。

      他说的母亲,是姜杨氏。
      父亲和弟弟都来迎她,可未见杨氏来。

      继母果真是不欢喜她到姜家来的吧……
      绾月刚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小夫妻吵架。
    绾月将萧瑯的枕头从卧房里扔出来,红着眼睛翻起旧账。
    绾月:那天,你还放跑了我的小马!我走着回去的!
    萧瑯给人揉着脚:绾绾别气了,我赔给你好不好?
    绾月:要如何赔?
    萧瑯:上来,我给你当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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