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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酷刑 ...

  •   绝狱的可怕不在于□□上的疼痛,它最为人提之色变的是身处其间时无边的黑暗与寂寞,它们避无可避,会像蝗虫血蛭一样将你慢慢吞没。起先不安会像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一样悄悄潜入你的心房,汲取你的勇气以及冷静,化身为焦虑,当你的精神不断衰弱,它开始亮出獠牙进攻,此时它的名字叫恐惧,最终将你的意志力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是绝望,再旺盛的生命力也随之枯萎,一只小小的蚂蚁就这样摧毁了坚固的心理防线。

      管辖绝狱的人也皆非泛泛之辈,他们有着清醒的头脑、磐石般的心、铁的手腕、厚重的口味,死亡在他们手中是值得细细琢磨品味的艺术,他们还非常善于洞察人心。曾经有人想惩治背叛者,他将犯人锁在一个黑暗的房间之中,用一个小木片在他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将事先准备好的更漏放在他身边,用铜盆承接滴落的水珠。这套装置不断发出叮咚的声响,滴水的节奏也由快到慢,动弹不得又目不能视的犯人以为是自己的血在一点一点流失,内心的恐惧膨胀到无以复加,最后活生生被吓死了。这套刑法并没有侧重于□□上的伤害,却让背叛者在心理上一败涂地,实在是一种巧妙而残忍的惩罚。

      还有一些更为恶毒而高明的手段,杨原风闻过一些,但她对这些毫无兴趣,它们只会败坏她进食的胃口。

      她的四肢都被桎梏在冰冷坚固的镣铐中,稍稍一动,它们就会互相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且它们极重,只是略微抬一抬胳膊她都觉得酸麻,于是最舒适的姿势只有背靠墙壁坐着一动不动。

      四周阒静极了,这种安静极致到简直像世界已经被摧毁,所以一切的繁闹喧嚣都消失殆尽,她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实际上,这也是除了镣铐碰撞外她能感知到的唯一的动静。令人窒息的还有纯粹的黑暗,她的双眼被黑绸缎蒙住,其实不蒙也是同样的效果,在别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光的化身,尽管昏暝,仍确定自己存活于世,可是现在她却感觉自己已经身堕幽冥,光明对她而言早就是上辈子的事了。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过光线,平日稀松平常得随处可得的东西原来是如此珍贵可爱。

      好在她能够静下心来冥想。在外面的时候,她也没有少做类似的事,让神思抽离躯体,飘荡在渺茫的虚荒中。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入眼是熟悉的摆设。她走出屋子,外边是清澈的阳光和繁茂的花草树木……

      很快她又醒了,这次是真正的醒了,被人拍醒的。对方将水和食物喂入她口中,她含糊地问对方是谁,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到了晚上,有人来帮她擦洗身子,温暖娇嫩的手偶尔碰到她的肌肤,很明显是女人。可是她们始终不说话,她想,杨凌风是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想用沉默与黑暗击垮她的意志。她不能倒下,她可以被摧毁,但不能屈服。

      在这种混沌的环境里,时间失去了意义,一弹指和一万年是同一个概念。她的饮食应该是规律,但她无心去计算,将精力都专注于调息内在,固本培元,尽量消减负面情绪,而且她发现自己竟然对廉贞曾经说过的话怀着隐秘的信任——“无论如何,教主都不会真的伤害你,这是他的底线。”

      一日她正在调息内力,有人闯进牢房,粗暴地将她拖拽出牢房,全然不顾她数日没有行走,双足乏力,小腿几乎是贴着地面前行,镣铐擦出刺耳的噪声。

      “你们要做什么?”只走了一小段路,她又被投入另一个房间,牢牢地绑在坚硬粗糙的木架上。

      “你们”二字刚出口,杨原脸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鞭子,那鞭子饱蘸盐水,又重又湿,伤口被刺激,疼得无异于刀割。

      杨原怒吼:“你们敢!”

      施刑人冷冷道:“这是教主的命令,少主若是心存不满,出去后找教主理论吧。”接着她的腹部又挨了一鞭子,脸上伤口淌出的血流到了嘴里,又腥又咸,这一记更为猛烈,不知道伤口又是怎样惨烈。

      接着是手臂、胸口、大腿……鞭子像狂风骤雨似的落在身上,杨原基本没有完好的肌肤了,全身的肌肉都紧绷战栗,受伤的地方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她因为练武,从小对疼痛有极高的耐受力,可是这样的疼痛依旧有些超出她的承受范围。有那么一刻,绑在执刑柱上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只剩下一堆按照老天爷的模具堆积起来的血肉筋骨。等鞭挞结束,杨原张开嘴,方才紧扣下唇的牙齿被血渍得鲜红,刚刚缓了两口气,冷水兜头泼下,淹没她的鼻腔,最初的冰冷过去后,她迟钝的痛觉神经又被挑醒——那是极浓的盐水,伤口一沾到,犹如烈火烹油,痛感被放大了数百倍。

      杨原像被抛弃在干涸的岸上的鱼,断断续续地抽吸着空气,借此来舒缓疼痛,冷不丁脸上被盖上一层纸,濡湿的纸遮住她的口鼻,呼吸变得十分困难。他们一连往她的脸上覆上三张,纸如泥泞的泥巴一样阻隔了空气,如果撕下纸,会发现她的脸色泛出毫无光泽的青白,隐隐透出死气。这种纸覆盖七层就能将人活活闷死,施刑的人还不想要她死,只想让她受苦头,因此还保留了四张。

      施刑者低沉地说:“你为什么不求饶呢?你求饶可以少受些罪。”

      杨原嘴唇嚅动,对方大概是听不清她的话,将纸揭开,凑近了听。杨原的力气几乎不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很久:“我不会求饶……他……他不会这样对我。”说完这句话她就昏死过去了。然而对方并没有放过她,手中狂躁的毒蛇继续进行新一轮的撕咬。□□遭受的灾难唤醒了杨原,一阵沉默过后,她居然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大,对方看出她想用放肆的笑声来放逐□□上的疼痛,淡淡道:“送回去。”

      杨原被架起双臂,两侧之人膂力甚强,直接将她托离地面。杨原手臂上伤痕累累,两人动作粗暴,也不体恤,差点把她的胳膊掰断了,最后往原先的牢房里轻率地一扔就完事。幸好地上铺着干草,若是石板地面,杨原指不定又要断几处筋骨。

      她筋疲力竭地趴在干草上,慢腾腾地翻了个身,仰面向上,这个动作做完后,她连移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极端的疲惫与疼痛让她大脑昏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想彻底睡着,但身上又疼痛难忍,无法彻底安眠。

      她不信这是杨凌风的示意,假使他真的恨她恨到无法自拔,会干脆一剑砍了她,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折磨她。掌管绝狱的是左护法张炼,但杨原找不出他要如此对待自己的理由。她的大脑已无法承载去解析这些需要抽丝剥茧才能厘清的事件的负荷,到了某一步后,她始终无法再深入地去思考,她只想得到充分的休息。她无比怀念自己卧室中那张柔软的床,茯苓总是把床单被子清洗得干干净净,躺上去就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不知道茯苓怎么样了,她找不到自己肯定很担心……

      杨原在半梦半醒间被人弄醒,据她推测,接下来又被带入了上次的房间,按例是绑在执刑柱上。

      杨原低声笑道:“还是鞭刑?能不能玩点新鲜的?”

      施刑者也是上次的人,冷冷一笑:“自然为少主准备的新鲜玩意,您可要好好体味。”

      杨原嗅到了之前忽视的暗火的气味,没有明显刺鼻的烟味,但你能闻到它的存在,她的第一反应是红光若隐若现的烙铁。

      ——烙铁?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贴上她的右肩,那一刹那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毫无知觉,但下一刻,剧烈的疼痛像在天幕炸开的烟花一样窜向四肢百骸,她在嚎叫声奔脱喉咙的一瞬间咬紧牙关,阻挡了它们外泄。滚烫的烙铁并没有立即挪开,依旧紧紧地贴着她的肩膀,她感觉自己最外层的肌肤像融化的蜜蜡一样剥落,血在高温下弥漫蒸腾,浓郁的血腥味迅速扩散,混合着皮肉的焦味,充斥杨原的鼻腔。一想到这是自己的血肉,她就恶心得想作呕。

      施刑者平板单调地下指令:“割下来。”

      肉已经焦糊,烧毁了牵连的血管神经,刀锋割过没有丝毫痛觉,就像剜去腐烂的果肉那样轻松容易,杨原听到它们窸窸窣窣坠地的声音。利刃划过袒露的白骨时,附近的肌肉本能地颤抖,痛到了极处就变成了痒,杨原怀疑被烫伤的地方长了个马蜂窝,痒意钻进了骨子里,她想抓那块地方想到发狂,身体抖如筛糠。

      有人拊掌叹道:“真想在少主的骨头上雕花,看看是不是比常人的骨头更为坚硬。”

      杨原心想:让我死……让我死……可这些话她绝对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吐露,她要活下来,她要去问杨凌风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她身上施加了诸多新奇有趣的酷刑,杨原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就像摔碎的镜子,破损不堪,她健康的身体也迅速枯萎腐烂,整个人如同从血池中捞起来的一样,毫无风采气度可言,连执行柱都被她的鲜血染红。她昏死,被弄醒,再次昏死,再次被弄醒,如此反复,得不到片刻安宁。美中不足的是她从来都不出声,没有嚎叫、没有□□,连轻哼都没有,即使面部扭曲、四肢抽搐,她也始终一声不吭,用残破不堪的身体消化所有的痛苦,沉默冷硬得像一尊石像。有几次他们以为她已经死了,可是停手之后,又能听到她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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