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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交锋 ...

  •   李钝皱眉喝道:“淳儿,生死之事,不可儿戏。”孤云教的人不可不防,他倒不担心儿子武功,只是李淳年轻气盛,不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糟了暗算落败,到时候到底是履约还是不履约呢?

      李淳笑道:“父亲不必担心。再说我话已经说出口了,哪里有收回的道理?”他对着李源道:“弟弟,取我的剑来。”

      李源踌躇,望望他,又看看父亲,见李钝脸色凝重的点点头,才动身去取剑。

      李淳今天没想过用剑,穿的是一件广袖外袍,不方便动武,在李源去取剑的罅隙,他慢条斯理地把袖口束紧,紧紧贴住手臂,俊朗的贵公子立时多了几分英武侠气。他用的佩剑名为辟尘,乃李钝亲手铸造,寓意“尘埃不入,坚守己心”,剑鞘上隐隐泛着一层青气,剑未出鞘,已可想见其不凡。李淳铮然拔剑,三尺秋水滑出,寒光凛冽,无疑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的神兵。

      杨原褪下披风,也拔出长剑,快雪剑身狭长,轻盈秀美,乍然一看便像是一片薄脆冰雪,表面光华流转,莹然生辉。她白衣雪剑,身姿峭拔,众人虽不喜欢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少主很有风采韵度。

      杨原倒转长剑,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剑礼,淡淡道:“少宗主,请吧。”

      李淳轻声一笑,长剑斜斜刺出,这一剑平平无奇,杨原很容易便滑步避开,他手腕陡转,剑尖扬起,直奔杨原抬肩穴。杨原挥剑格挡,剑尖又冲着她神阙而去,杨原借着未竭之势倒旋剑荡开,李淳剑尖微颤,又袭向她曲池穴。这三剑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叮叮叮三声几乎合成了一声,观战的李钝自然都看在眼里,神色如常,心里却在想:淳儿出剑之快认穴之准,在他这个年纪实属难得,若是寻常对手,这快若闪电的三剑总会中招,可是那丫头的反应也十分敏捷,淳儿总是棋差一招。李淳三剑都不中,也是暗暗称奇,蔑视之情顿消,心道这小魔头还真有些功夫,不可小觑。

      杨原心中却微微郁闷,她对李淳并无敌意,下手还留着余地,可是对方来势汹汹,一看就是冲着要她命来的,那三剑次次看准的都是要穴,她若是避之稍有不及,可就要遭殃了。

      两人又拆了二十来招,李淳剑法飘逸,身若流云,轻灵似羽,对比起来,杨原有些被动,甚少主动进攻,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每次格挡都不偏不倚、不疾不徐,简洁而优美,看上去到处都是空门,实则守得滴水不漏,李淳看上去占了优势,实则比以逸待劳的杨原要费更多心力。围观的各派人士见了两人过招,暗暗赞叹,悄悄拿自己家子弟比较,遗憾地发现实在难以企及,心道那小丫头的话固然说得狂悖,教人听了来气,可是如今一看,确实天赋过人。

      李源悄声问李钝:“爹,你说大哥能在五十招内取胜吗?”

      李钝不答,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厅中比试的两人,眼中有一丝疑惑:他觉得杨原的反应都流畅过头了,倒不仅仅像是因为变招迅捷灵敏,更像是……更像是训练得法的熟稔。

      李淳瞅准时机,使出人宗绝学《玄同剑法》中的一招“将夺固与”,以虚招引得敌人趋近回击,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挑落其兵刃。此招固然不是无懈可击,可是比试之中,总有“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盲点,难以洞察全局,是以此招几乎没有落空的可能。李淳虚晃一招,杨原果然乘胜追击,他心中暗喜,抢攻杨原薄弱处,眼见即将打落快雪,杨原根本看也不看他,抛出长剑,猛地折腰,辟尘堪堪贴着他腹部扫过,这种状态下杨原身形不止,保持与地面平行的姿势滑出,一个鹞子翻身,顺势接住坠下长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无论是时机、角度还是速度都把控得准之又准,实在是妙到毫巅,席上响起了低呼喝惊叹声。

      李源急道:“爹,这……”他惊讶地看到一滴冷汗顺着李钝的鬓边淌下,男人的脸上也有灰败之色,捻须的手微微发颤。

      李钝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杨原的有条不紊、应对自如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剑法高超,最主要的是因为她熟悉!拆解“将夺固与”这一招的方法她做得再正确不过,堪称熟极而流,寻常人第一次应对这招绝想不出这种匪夷所思的破解方法,这说明……说明她对自家武学万分熟悉,李淳的剑法在她看来根本不是攻击,简直可以称为喂招!他早看出杨原武功其实在李淳之上,但想着《玄同剑法》变化万端,未必不能弥补这个不足,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根巨锤种种敲击:完了!完了!

      李淳震惊道:“你怎会……怎会……”

      杨原默然不语,她总算明白了之前隐隐约约的微妙熟悉感是怎么来的了:这全是杨凌风教过她的。杨凌风教其他的不怎么耐心,唯独武功这一块从不假手于人,教得十分细致全面,喂招也是亲力亲为,如刚才那一招,她曾在杨凌风手下走过数百遍,即便是在睡梦中也能拆解得丝毫无差。这一招确实比较特别,其他的招式与杨凌风所讲的不完全一致,但原理差不多,她与李淳交手,甚至不必多费心神,只凭习惯打也不会败。她不解的是:杨凌风教的东西怎么会与人宗的武功那么契合?

      她不知道杨凌风年轻时与天宗宗主晏星河为生死至交,彼时两人无话不谈,便是武林中人最为珍视的武学秘法也不避讳,还会相互传授拆解,因此杨凌风对天宗武学甚为熟悉。天宗人宗虽为分支,但同出一脉,万变不离其宗,道法相近,杨凌风向她传授的皆是破解天宗武学之法,但对付人宗也有效用。

      李淳受到打击,心里骄气不减,咬牙心想:我还没有败!没有败!他抖擞精神,再次猱身而上,气贯长虹,剑光凛凛,如一团雪光笼住杨原。

      沈灵的目光牢牢追随着丈夫的身影,一双柔荑紧紧攥住丝帕,忧心忡忡。

      杨原不是很想继续拖延,一扫内敛的态度,剑法开始有侵略性,李淳这才惊异地发现她之前还隐藏了一部分实力。

      杨原运剑如风,身法也更胜此前,白色的闪电轻而易举地就破了李淳的屏障,两人在相距甚近的时刻,杨原轻声询问:“少宗主,不如平手吧?”她本是好意,李淳是骄傲之人,若是输了,恐怕真会履行赌约,她不想闹出惨剧,故而有此建议,李淳脸色瞬变,怒道:“姓杨的,你辱我太甚!”杨原还想解释,李淳的剑便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她只能暗暗叹气,照单全收。

      两人愈斗愈烈,先前单纯的拼剑术,后来已拼上内力,凌厉纵横的剑气在室内交错,在地砖上犁出寸许深的痕迹,围观者皆神情肃然。

      廉贞面沉如水,眼睛半睁半合,广袖下的手掐算着时间。

      只听一声脆响,大厅上的两团风停下来。

      快雪剑锋距离李淳的咽喉只有毫厘,而他手中的辟尘只有半截,李钝亲手铸造的宝剑居然断了。

      李钝的脸色被惨淡的阴影笼罩,一瞬间竟仿佛苍老了十岁。

      沈灵的眼眶里泛滥着泪水,娇嫩的唇瓣枯萎如衰败的花朵。

      大厅中一片沉默,众人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李淳垂眸凝视断剑,低声道:“我败了……我,败了。”杨原翻腕掷剑,精准地插入属下握着的玉鞘中。

      杨原诚恳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少宗主不必介怀,方才的赌约便不作数吧。”

      廉贞听得微微皱眉,他是知道杨原秉性才知他是真心,可这话落入其他不了解她的人耳中,与嘲讽无异,于是踏前一步,轻轻拽了拽杨原的袖子,教她别多说话,免得越说越错。

      李淳果然怒气更炽:“姓杨的,李某武功确实不如你,甘拜下风,可是你也不要以为胜了便可以肆意作践他人尊严!”

      杨原忍着不说话,心里却在反驳:我没有。

      李淳抱拳,目光环顾四周,硬声道:“诸位英雄,比试之前我曾与杨少主有约,谁败了便送上这顶项上人头。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技不如人,甘愿斩下这项上人头履行约定。”

      席间有一人出声阻止:“少宗主且慢。”李淳望去,认得是流莺阁阁主柳月筠,他三十上下,容貌昳丽,水佩风裳,清贵爽朗。

      柳月筠缓缓道:“依我看,这场比试本来就不公平,既然是不公平的赌约,少宗主也不要急着履行,免得白白受人蒙蔽。”

      李淳一愣:“如何不公平?”

      柳月筠目光转向杨原:“杨少主,你是否偷学过人宗剑法?”

      李淳错愕,也直直望向杨原。

      杨原摇头,笃定道:“没有。”

      柳月筠淡淡道:“你方才应对《玄同剑法》的熟练程度,可不像是没偷学过的。”有些早看出来的人并不吃惊,有些人只看出了模模糊糊的端倪,听他这么说才恍然大悟。

      李淳仔细回想,才发现确实如此,对杨原怒目而视:“你!”

      杨原被柳月筠一口一个“偷学”惹得不快,冷冷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只不过我父亲教的武功恰好含有这些道理,我知道也不足为奇。”

      柳月筠微微一怔:“杨凌风杨教主?”

      杨原撇撇嘴,好在别人看不见:“正是。”

      柳月筠询问上座的李钝:“李宗主,可是贵派出了叛徒?”

      李钝与方寿山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们知道杨凌风多年前与晏星河十分要好,但也有些怀疑:难道晏师弟连这些隐秘都与他说了?

      听了柳月筠的话,李钝道:“多谢柳阁主直言,不过此事……大概与叛徒无关,我心中倒有个猜测,但也不知道对与不对。”

      事情变得有些扑朔迷离,其他人窃窃私语,揣测真相。

      李钝负手缓步下阶,沉声道:“不知杨少主可愿与我较量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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