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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娶你过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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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并不轻松,在柳太太的特殊关照下,陈香怡不仅承包了给屋子打扫卫生的任务,还要早起给花园浇水,洗换下的衣物和被罩被褥。
陈香怡身材瘦弱娇小,拿着抹布在楼上楼下穿梭,一整天下来腰和腿就跟分了家似的,又痛又麻,叫苦连连。
而其他丫头却只用陪在柳太太身侧,端茶递水伺候即可。
对此陈香怡满肚子怨气。
她到这儿来的目的是为了接近柳鸿志,结果人还没等来,自己倒先惹了一堆烂摊子事儿。
往后的一个星期,因为柳太太阴晴不定的脾气,又有一个丫头赌气收拾包裹走人了,属于她的活便也自然的落到陈香怡头上
——准备早茶和咖啡。
陈香怡是初学做饮品,真正实操起来笨手笨脚,味道时好时坏,惹得柳太太大清早发了好几通脾气。
“这次好好记着,下次再做不好,可是要挨打的。”王妞告诫陈香怡。
“我也想,平时看你煮咖啡似乎很容易,可到我手上就完全变了样儿。”
“我也是从不会开始的,多学多练就好了。”
陈香怡哦哦几下。
王妞笑了笑,两手麻利地把碗具冲洗干净,放到橱柜上。
陈香怡安静了会儿,鼓足勇气问:“王姐姐,我都来这么多天了,怎么不见柳先生回家休息过?”
王妞看了她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觉得柳太太那病还是跟情绪有关,如果先生能够回来陪太太,或许那些红疹子自己就痊愈了。”
“你是新来的,不了解,我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什么?”
王妞凑到陈香怡耳边,压低声音说:“先生在外面养了个小的。”
陈香怡闻言愣了愣。
“有钱人都这么玩,你看那几个经常来找太太打麻将的阔夫人,谁家丈夫不是天天夜不归宿?”
陈香怡啊了一声:“还可以这样?”
王妞笑了:“你年纪小,有些事以后就懂了,去,把这布拿外面晒晒。”
陈香怡嘟着嘴巴,走出厨房,阳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晒得慌。
想着柳太太那张快肿成猪头的脸,再见柳鸿志恐怕要等到下半辈子了。
那晚,陈香怡洗漱好便早早躺到床上,瞪眼瞧着窗外忽明忽暗的月亮,翻来覆去,迟迟未能入眠。
她在想何家棋。
陈香怡初识何家棋那年,她十二岁。
正是陈父陈母去世的第四周,心中悲痛万分,终日足不出户,以泪洗面,连带着那张水灵灵的小脸也被糟蹋的蜡黄消沉。
姑妈瞧着陈香怡日渐消瘦的身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迷茫之际猛地记起陈父在信中曾提过自家闺女爱读书,便连忙托人找了所学校,将陈香怡送了进去。
开学第一天,何家棋作为高年级的学长带她去办公室领书。
十三岁的少年高高瘦瘦,鼻梁上架着眼镜,笑起来一对小虎牙跃跃欲试。
当他得知陈香怡父母在战乱中双双身亡后,表情沉重,眉眼里刻满了温柔,低声念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从那刻起,陈香怡便对他动了心思。
并且这一动就是整整六年,懵懵懂懂中许下的感情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倒愈陷愈深。
直到有天,何家棋约陈香怡出去看电影。
两人抱着书包往影院走时,何家棋突然开口:“香怡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夕阳印在陈香怡脸上,金灿灿一片。
“不瞒你说,我的身份不仅仅是学生,还是爱国青年团的成员之一,我们最近在计划一场暗杀,需要一女学生去柳鸿志家当卧底,里应外合,协助我们。”
“你同我讲这么干什么?”
“我是想让你帮助我,对付柳鸿志这种好色之徒,得用美人计,你看你生的如此动人,当女卧底最合适不过!你放心,身份的事团长会帮你解决!”
陈香怡摇头:“这…我不行的。”
“为何不行?学生力量太薄弱,除了每天上街喊口号,别无其他,如今有机会杀了那卖国卖民的汉奸,何乐而不为?大家每天口口声声喊着爱国,可到头来,真正流血拼命的还不是那些军人,而学生了?只会坐在教室里空喊罢了!”
说着便将书包扔在地上。
陈香怡心里一惊,连忙把书包抢起来,抱在怀里:“你拿它撒气做什么!”
“不能抗日救国,我!我要这书有何用?”
“你冷静点。”
“我没办法冷静,香怡,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陈香怡不知所措看着他,心里又痛又自责。
“你的父母惨死在日本人的刀下,你难道一点也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这句话说到了陈香怡心坎上,她心跳加速,连连道:“我当然是想的,可是你考虑清楚了吗?如果任务失败,我们都得掉脑袋!还有…万一任务成功了,你们是万事大吉,宰了一个日本人的走狗,多光荣,可我呢?我得牺牲什么你考虑过吗?”
何家棋连忙握住陈香怡的手:“我知道我知道,我都考虑过,倘若任务完成,我就同父母说情娶你过门,自然是不会亏待你。”
少年肌肤滚烫,烤着少女稚嫩的小手。
陈香怡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垂下头,隔了数秒,又重新抬起,一缕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衬得她眼睛亮晶晶。
隔天陈香怡趁出门买布料的机会,跟老刘联系。
老板正低头找装布料的包裹,陈香怡走到柜台边打电话,细白手指拨号时微微颤抖,她侧着头,拿余光观察周围的人。
电话接通,老刘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老板把装好的布料扔到陈香怡面前,她举着话筒笑了笑,身子转向一边。
“喂表哥,家里最近还好吗?”
“还好。”
“我在这边也挺好的。”
“嗯。”
门外人来人往,陈香怡警惕地盯着:“就是家里太清闲了。”
言外之意是未曾见过柳鸿志。
“知道了。”
说完老刘就要挂电话,陈香怡连忙出声制止:“表哥!”
“嗯?”
“他还好吗?可不可以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他说的是何家棋。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他不在,你多保重。”
陈香怡闻言有些失落,算算日子,她已经好些天没跟何家棋见面了。
付完钱,陈香怡抱着布料走出店。
这是她第一次汇报情况。
害怕有意外发生,她从城南跑到了城北,生怕在路上碰见熟人。
回到柳家,还走近,就瞧见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大门旁的树荫下,侧边还站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
陈香怡路过时侧头悄悄打量他,是张完全陌生的脸。
许是察觉到目光,男人瞪着眼睛看过来,眼神像刀子,吓得陈香怡一哆嗦。
她慌忙低头,无意间瞥见男人挂在腰间的枪,心头一紧。
这人恐怕来头不小。
陈香怡正想着,背后那道目光紧紧跟上来,黏住她的后背,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陈香怡大气不敢出,暗暗加快步伐小跑着进了屋子。
王妞正在大厅收拾贡品,见陈香怡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香怡假装无奈:“我对这片不熟,一出林子就迷路了。”
王妞笑:“照你这么说,以后出门买东西的活儿只能落我头上了。”
陈香怡连忙摆手:“别别别!太太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要是还让姐姐替我出去买东西,那我岂不是工作不保!”
“也倒是。”
陈香怡手疾眼快,抢在王妞前面把香炉端起来:“王姐姐,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碰见一个穿军装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
“军装?”
“对,我只不过好奇看了一眼,他居然拿眼睛瞪我!模样可凶了。”
王妞想了下,忍不住笑:“那是先生的秘书。”
陈香怡顿了顿:“先生今儿回来了?”
“是啊,人在楼上呢。”说着王妞瘪了瘪嘴,“还以为先生回来看太太呢,结果是回来换衣服的,竟还带着一个女人。”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一阵高跟鞋踩过地板的脆响。
陈香怡一抬头,就瞧见柳鸿志搂着他的小情人下楼。
王妞连忙扯了扯陈香怡的衣袖,示意她跟先生问好。
陈香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可喉咙就跟生了锈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焦急万分,脸不知不觉红成了水蜜桃。
柳鸿志跟小情人你侬我侬地走出大厅,侧身而过时,他突然扭过头,眼神含着笑意落在陈香怡的脸上。
下一秒他挑了挑眉。
陈香怡愣了愣,突然想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没等她反应过来,柳鸿志便收回了目光。
等两人走远,王妞撞了撞陈香怡的手肘:“你咋不问好?”
陈香怡瞧着柳鸿志的背影,羞意从眼底晕染到了耳垂:“我给忘了。”
王妞取笑她:“哪里是忘了,怕是一时紧张说不出话了吧?”
陈香怡跺脚:“你可别乱讲!”
“我哪有乱讲,咱们家先生模样生的倒是端正。”
“你可知他是干什么的?”
“我哪知道先生是干什么的,不过我听太太说,先生是部队的。”
陈香怡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欢刘哥吗?”
王妞拿手轻拍了下陈香怡的额头:“你说话咋这么直白?”
陈香怡往后躲了躲:“我的意思是,你喜欢刘哥,为啥还说先生端正?”
王妞笑:“我也是实话实说,你不觉得吗?”
陈香怡闻言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许久才支支吾吾回答了句:
“确实挺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