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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虎穴 ...

  •   等陈香怡踏进别墅,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小院,院中古树枝叶茂密,水池假山栩栩如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花香,没有风,躲在角落里的月季却左右摇曳。
      踏着青石板往前走,是一栋刷着白漆的三层洋房。
      中西结合,倒别有一番风趣。
      陈香怡随着王妞一前一后进了屋,里面光线昏暗,脚下垫着软软的地毯,一座佛像搁在正进门的位置,跟前摆满了贡品和香炉,烟雾缭绕。她抬头扫视了眼,心里觉得奇怪,却又不敢问。
      或许有钱人就喜欢往家里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绕过佛像就到了大厅,专门招呼客人的地方,王妞吩咐陈香怡在这儿候着,她去跟太太请示一声,临走前提醒说:“太太和先生的房间在二楼,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住三楼,平日里要没主子的允许不可以随意到二楼晃动,记清楚了吗?”

      陈香怡乖乖点头。

      大厅墙壁上挂着许多西洋画像,有几幅是她在书上见过的。

      陈香怡被这满屋子的艺术品迷了眼,左摸摸右看看,像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欢喜不已,就连身后有人过来,她也不曾注意,直到一双手不知不觉爬上她的腰腹,酥酥麻麻的触感传来,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慌忙回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香怡微微侧头就瞧见一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的手环住她的腰,猛地束紧,身子不放过一点空隙的贴了上来。

      陈香怡心中警铃大作,慌慌张张往外躲。

      男人见状莫名其妙笑了下,顺势松开手:“你躲什么——”话刚说一半,在看清陈香怡的脸后,戛然而止:“你是谁?”
      陈香怡躲到一边,红着脸,气喘吁吁质问:“你这登徒子!抱我干什么?”
      男人眼神戒备看着她:“这里是我家,我想抱谁就抱谁,倒是你,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陈香怡没反应过来,不依不饶道:“你问我是谁?我倒想问问你是谁呢!随便搂小姑娘的腰,你这叫非礼知道吗?”

      说完她就愣住了,刚刚他说这是他家,难道……

      陈香怡瞪大眼睛与他对视,男人身着暗灰西装,脚踩黑色皮鞋,身形高大,浓眉之下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像鹰,目光深邃似是会洞察人心。

      他闻言,忍不住翘起嘴角:“你问我是谁?”
      这下陈香怡不吭声了,连忙低头装聋子,巴掌大的小脸吓得发白,额头直冒汗。
      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车笛。
      没等她回答,男人理了理衣襟,转身离开。
      陈香怡呆愣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松了口气。

      原来柳鸿志长这样。

      还以为是个梳着中分,神情猥琐的老头。
      不曾想竟是这般模样。

      正发着呆,王妞姗姗来迟,身后还跟了个身形矮小的丫头,她走近抢过陈香怡怀里的包裹,回头丢给那人,急匆匆道:“太太请你上去。”

      三人一前一后上了螺旋楼梯,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扶手上刻着栩栩如生的花纹,脚下是枣红色的阶梯,许是装修上了点年纪,阶梯微微有些松动,踩上去发出吱呀一声响动。陈香怡心中止不住的感叹,要知道她家落难前家底还算厚实,居住的房子也是个上等,可如今同柳家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一个天上一个地底下。

      到了二楼,左手边第二个便是太太的房间。

      还未推开门,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耳光。

      “混账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

      紧接着又是一阵摔碗碟的脆响

      陈香怡吓得浑身一哆嗦。

      一旁的王妞倒是见怪不怪,神色如常,连忙推门进去。

      屋内,水果跟洒花似的,混着玻璃渣滚得满地都是,女人倚在主椅上,身着青绿色旗袍,脸上缠着绷带,露出来的肌肤苍白里透着蜡黄,虽看不清表情,但陈香怡察觉到她身子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

      她翘着二郎腿,一双玉足在低空中晃来晃去,跟前还跪着一个模样稚嫩的丫头,双颊红肿,嘴角溢着血丝,模样狼狈。

      “太太!”王妞惊呼了声走上前,“医生嘱咐过,动怒对伤口有害啊。”

      陈香怡这才把目光从丫头身上挪开,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陈香怡心头一震,后背冷汗直冒。

      柳太太眯起眼,下巴冲她扬了扬:“她是谁?”
      陈香怡忙答:“我是刘叔介绍过来的丫头。”
      柳太太不说话了,仔细瞧了她好一阵儿,忽扯起嘴角,莫名其妙冷笑一声:“什么丫头不丫头,怕是惦记这家大业大想攀龙附凤吧?”
      陈香怡表情僵了僵:“太太说笑了。”

      柳太太说起话来直白不留余地:“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这些丫头片子的小心思,以为跟先生说几句话,打几声招呼,就攀上了高枝,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香怡被她三言两语讽刺的狗血淋头,想发脾气,但又想着自己来的任务,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太太我没有这个意思。”

      王妞听她们你一言我一句,连忙笑着解围:“太太可真会开玩笑,这丫头今天来还未见过柳先生了,怎么就扯到了攀高枝上面,再说太太您是柳先生合法的妻子,别人他再怎么喜欢,还不是得偷偷摸摸的吗?”

      柳太太冷哼:“今日不见,以后还不是要见?”
      王妞上前轻轻给她捶肩:“我的好太太,以前满屋子的丫头也不见柳先生留意谁,更何况这个新来的?”
      可是柳太太怎么瞧陈香怡怎么不顺眼:“新来的就不用提防了?你看她长得一脸狐媚模样,怎么都觉得心术不正。”
      “太太您真的多想了。”
      “怎么今儿你一直护着这丫头,人是老刘送来的吧?”
      王妞埋着头笑,“这都被太太发现了。”
      柳太太那手肘撞了她一下,“你这么喜欢那老刘,替我把这丫头打发走,隔些日子,我再让老刘送个老实点的过来,顺便张罗你跟他见见面。”

      这下陈香怡急了。

      她连忙走到柳太太跟前,膝盖一沉,跪到地下:“太太求您别赶我走,我保证以后踏踏实实服侍您,绝不对先生动歪心思,我爹妈早逝,弟弟姊妹都走散了,每天一个人在街上流浪不知该去往何处,好不容易遇到刘叔给我介绍工作,结果您还未收我进门,就要将我赶走,以后还会有好人家收我吗?冤啊太太。”

      一段话下来有真也有假。

      真的是陈香怡家中落难,爹妈早逝。
      假的是她并非无家可归,而是暂住在远房姑妈家。

      陈香怡生于湖北某个不起眼的小镇,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倒算得上是一方净土,战争的怒火还未烧到那片区域之前,人们农地耘耕,早睡早起,生活过的悠然自得。
      陈香怡的父母是当地仅有的读书人,身穿长衫旗袍,举止温文儒雅,在一帮粗衣麻布中脱颖而出,鹤立鸡群。
      具父母回忆,陈香怡出生那天,家里的笔墨莫名其妙滚到桌下,脏了一地,镇上的算命瞎子笑着打趣说,这娃娃是在跟你们挣书读呢。
      果不其然,如他所言,镇上同龄小孩还在河边耍泥巴的时候,陈香怡已经把那三字经倒背如流。
      她生的水灵,性子也温柔,邻里邻外抢着定娃娃亲的从镇口排到了镇尾。
      后来战火纷乱,湖北沦陷,父母为了保女儿性命,花费周转将她送去居住上海的远房姑妈家,临别前,母亲将一块月牙形的乳白色玉佩塞进她怀里,痛哭流涕道:
      “香怡乖,你先去,爹娘随后就来。”
      可谁曾想,这一句简简单单的道别竟成了父母的遗言,从此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及天涯不见家,已恨碧云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故人西去,陈香怡回想起只觉得心头苦涩,眨眼间,眼泪脱眶而出。
      柳太太见状沉默片刻,瞧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思索许久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了下头:“你叫什么名字?”
      “陈香怡。”
      “今年多大?”
      “十七。”
      “可有上过学?”
      “未曾。”

      柳太太身子往后靠,王妞见状熟练地帮她按摩起太阳穴:“行吧,话都说到这儿份上了,那就留下吧。不过我话先说清楚,你要是敢对先生起心思,可别怪我责罚你。”
      陈香怡舒了口气,又是磕头又是道谢。
      许是表演的太过于真实,一旁的王妞都看红了眼睛,直呼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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