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之门――夜郎诱惑》烟灰之舞

68、第六章 解惑

　　我久久地站在病房外面，却一直没有勇气推门进去。
　　病房里，一脸疲倦和忧虑的陈伯伯守在病床前，陈天宇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透明的液体从他的静脉里流进去，维持着他基本的需要。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卷着，依旧是那么美得象女人。他仿若正在熟睡，薄薄的嘴唇微抿着，宛如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唇边戏谑的笑，嘴唇也是这样微微的弧度。原来，原来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沉沦了。
　　他们长得竟然如此相像，所以无际才会附在他的身上吧。
　　无际，我知道，你的意志很坚定，很强大，你定然舍不得就这样离去，所以，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可以找到方法，让你留下来，或者，去一个我们都可以存在的地方，再不必承受这样的煎熬。
　　身旁的老妈握紧了我的手，我忍住眼中的泪水，对她微微一笑。“妈，我不进去了。你去劝劝陈伯伯，我出去走走。”
　　“你别走太久，要多休息。我一会儿回去就熬点你最爱喝的粥，明早给你送来。”
　　“嗯。”我缓缓地转身，快步穿过走廊，任泪水在脸上恣意流淌。
　　医院绿树成荫的小道上，我遇见了依然一身书卷气，风度翩翩的陈恒之。只是他的脸上，不再是明朗的笑容，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他，显得有些阴郁。
　　“秦红衣！”看到我特意避开他，他有些恼怒。
　　我停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是来警告你的！”他冷冷地表情让我心里一寒。
　　“警告？”我冷笑。“凭什么？”
　　“你们母女离我叔叔和我堂哥远一点！你们母女简直是我们家的煞星！听说我堂哥昨天是和你一起被困在电梯里的，他好不容易醒过来，你便三番五次地纠缠他，现在好了，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叔叔对你妈不好吗？我们家哪里招惹到你们母女了？求你们离我们远一点行吗？只要跟你们沾上边，都没有什么好事！”
　　他一连串的质问着，象个骂街的泼妇一样，情绪激动，张牙舞爪。
　　“说完了？”我淡淡地问了一句，也不等他回答，拔腿就走。
　　陈恒之气坏了，蹬蹬地追上来，紧紧拉住我的手臂。“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起来文弱的他，手劲却不小，我的手臂被他捏得生疼。我也急了，对他吼道：“陈恒之，你不要逼人太甚！”
　　“哼，我逼你？我堂哥为什么好好的，偏遇上你就出事了？你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的手上用劲，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什么都没做！你放手！”
　　“住手！恒之！你在做什么？”一声暴喝传来，陈恒之的手一松，我急忙挣脱出来。
　　回头一看，陈伯伯和老妈正朝我们走来，老妈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
　　“妈！”我委屈地扑进老妈的怀里，妈妈娇柔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意。“恒之，天宇的事跟红衣没有关系，她现在胃出血，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
　　陈伯伯沉着脸，喝道：“你瞎搅和什么？一天就知道没事找事！有心的话，去看看你哥就行。”
　　“叔叔！你怎么帮着外人……”陈恒之气焰明显低了下去，却仍然不依不饶。
　　“住口！我跟你说过，要把冷姨当作一家人看待，你是怎么做的？”陈伯伯有些恼怒。
　　陈恒之咬了咬牙，恨声道：“我不会把一个害了婶婶的人当作是一家人！”
　　“混帐！”一向冷静从容的陈伯伯此刻怒容满面。他抬起手，作势欲向陈恒之的脸掌掴而去，老妈急忙伸手拦住。“老陈！”
　　陈伯伯听见这一声清脆的呼喊，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他的手臂放下来，反手握住老妈的手，陈恒之眼睛不眨地看着这一幕，嘴角紧抿，目光一黯。我的心一跳，急忙开口道：“妈，你先回去吧，我明天早上要吃到你熬的……”
　　“叔叔，这个女人背着你做了多少对不起你的事，你知道吗？”陈恒之沉缓有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他终于被逼得开口了！我的心一凛，伸手握住老妈的另一只手，触手冰凉，我明显感到老妈的身体微微一颤。
　　陈伯伯的脸色却是未变。他的语气变回一贯的沉静如水。“恒之，看来这个心结困扰你很久了。也罢，今天就一并说出来解决了吧。”
　　陈恒之愣了愣，似乎有些诧异他叔叔的反应。沉吟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叔叔，婶婶的事是一件，还有就是服装厂的于宏江，我亲眼目睹他和冷姨在一间私人会所里，很……暧昧地抱在一起，后来于老板还开了一张巨额支票给冷姨。”
　　陈恒之的目光在陈伯伯和老妈的脸上扫来扫去，空气短暂地凝固了。我的手心起了一层汗，仍然紧紧地握住老妈的手。
　　“说完了？”陈伯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听起来依然波澜不惊。
　　陈恒之似乎有些惊讶，缓缓点头。
　　老妈的身体有些僵硬，目光却是平静的。我暗暗下决心，如果有什么变故，我就带老妈离开这里。
　　“那我来告诉你真相吧。”陈伯伯似是轻叹了一声，握住老妈的手紧了紧。
　　“对不起你婶婶的那个人是我，早在你婶婶发病住院之前，我就提出了离婚，虽然你冷姨并未答应嫁给我，但是我跟你婶婶之间的问题，却是因为性格不合，闹了很多年了。那时候因为天宇还小，所以就耽搁下来了。后来因为你冷姨的出现，促使我下定决心结束这段已经没有感情的婚姻。然而当你婶婶突然被查出患上了绝症，于是你冷姨劝我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当你婶婶知道了你冷姨的存在时，每次见我都要大闹一场。那一天，你冷姨去医院，其实是你婶婶要见她。虽然我极力反对，但是她以病人的身份威胁，你冷姨自是不忍心拒绝。依你婶婶的脾气，怎么可能不借此大闹一场？只是没想到……唉，一切因我而起，是我对不起她在先。”
　　陈伯伯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夜空，似乎在追忆那些让人沉痛的过往。陈恒之垂下眼睑，看不出他的感受。老妈的目光追随着陈伯伯，一动不动。
　　少顷，陈伯伯转过头来，看着老妈，目光温柔。“至于那个于宏江，在你们母女最困难的时候，他一直帮助你们，我很感激他。我知道，对于他的恩情，你一直无以为报，心有愧疚。所以上个月，他举家迁往加拿大定居，儿子也进入了梦寐以求的演艺公司，他们会生活得很好，你不用再牵挂。天宇这小子，背着我炒期货，欠下这么多债务，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躺在医院里，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老妈闻言全身一震，眼中波光流动。“你全知道了？”
　　陈伯伯的唇边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我自诩要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却总是要你为我收拾这些烂摊子，背负这些莫名的委屈。难怪你不肯嫁给我，我陈某人，的确不是你的良配啊。”
　　“老陈！”老妈哽咽地叫了一声，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和陈恒之都被这真相惊呆了，愣愣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自己的感情在他们面前，显得很渺小。这是怎样的一种包容和理解？这样的爱，不是惊心动魄，却震撼人心。
　　“叔叔，冷姨，恒之错了。对不起！”陈恒之把头一低，快步离开了。
　　我收起如潮的思绪，看着目光纠缠的两个中年人，借口说要回医院休息，也急忙离开了。他们两个，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就把这个空间留给他们。
　　漫步来到陈天宇的病床前，他沉睡如昔。我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他。
　　无际，你还在这里吗？
　　想到我和他的第一次相见，后来他将我从皇宫中救出然后送走，辗转之后我竟然成了他的王妃，想到他的愤怒和我的心碎，我失忆之后又让他心伤，我们之间，始终纠缠不断，却一直在错过。
　　即使跨越了时空的距离，即使突破了生死的控制，我们仍然不能在一起吗？
　　想到那一天，我在他面前死去，他会是怎么样的心碎？
　　世间最难以承受的痛苦，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吧。
　　如果爱人已逝，自己还能平静如斯地活下去吗？
　　无际，你在哪里？我真的害怕，你飘荡在这异世空间，再无可依，于是魂飞魄散。
　　颈中的兰花玉牌依然温热，一直不能恢复到冰凉如初的温度。
　　谁能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与你相见？
　　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我靠在床边，忽觉疲惫，于是合上眼睛，缓缓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