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之门――夜郎诱惑》烟灰之舞

66、第四章 真相

　　陈恒之深深地看着我，似乎想要从我的脸上一直看到我的内心深处。
　　“就算要判一个人死刑，起码也要陈述罪状吧。既然跟我妈妈有关，我有权利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诬蔑她。”
　　“秦红衣，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细细探究我的每一个表情。“我以为你爱憎分明，毫不虚伪。可是你单纯的外表下，隐藏着太复杂的东西，让我看不清楚你了。”
　　我冷静下来，心里却为我和他之间突变的氛围感到别扭和难过。
　　“陈恒之，我看到你叔叔与我妈妈两情相悦，可是我妈妈一直都没有答应嫁给你叔叔，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他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我苦笑了一下。“我从8岁起知道我没有父亲，被小朋友讥笑是个野孩子，于是我就问妈妈，我父亲是谁，妈妈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我哭。后来我再也不问她任何关于父亲的问题。这么多年来，没有父亲的日子，我已经习惯了。所以直到我找到能给我幸福的伴侣之前，她都不会接受你叔叔。”
　　“是吗？”他似乎有些不置可否。“秦红衣，有些事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既然是这样，我就全告诉你，但愿你听了，不会后悔。”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说吧。”
　　“据说冷姨——我叔叔叫我这样称呼你妈妈，她曾经嫁的也是地位显赫之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丈夫赶出家门。可是因为一直养尊处优，所以根本没有一技之长，直到遇见服装厂老板，才有了一份工作。后来到剧组送衣服，认识了叔叔。那天刚巧剧组找群众演员，通过叔叔的安排，冷姨不但得到演出机会，还和影视公司正式签约。这么多年来，叔叔一直对冷姨照顾有加。知道我婶婶是怎么过世的吗？她得了癌症，躺在医院里很久了，一直知道叔叔和冷姨的关系，并没有闹过。可是有一天冷姨去看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婶婶当天就去了。我妈妈生下我就过世了，所以一直将抚养我长大的婶婶视为亲生母亲，你能体会我当时的感受吗？尽管婶婶的确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但是我绝对不能接受她是因为被人伤害，受着委屈离开这个世界的！”
　　“不会的！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定是想去表达歉意或者纯粹只是去探望……”我申辩道。
　　“如果真的想表达歉意，根本就不该去医院！你想，只是听到叔叔有外遇的传闻就够伤心了，如果再见到抢走了自己丈夫的那个女人，你觉得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陈恒之的手紧抓住紫红色的桌布，手背上青筋毕现。
　　“婶婶过世后，叔叔为冷姨买了房子，去哪里吃饭都是包场。他付出的不只是金钱，还有真心。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去调查冷姨不肯嫁给叔叔的原因。服装厂老板于宏江你认识吗？”
　　我在细想他跟我说这些细节的目的，但是我一点也不相信。“陈恒之，我相信真正的事实只有当事人知道。我妈已经是当红明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被人拿来炒作。我只相信我眼睛看见的，而不会去相信那些道听途说。”
　　“的确，我也是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嘲讽，又带着怜惜。“我亲眼看到冷姨和于宏江抱在一起，那是一间私人会所，甚至，冷姨还收下了一张支票。”
　　“你胡说！”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不会的，怎么可能？于伯伯是个好人，老妈曾经跟他借过钱，早就还了，老妈不缺钱，怎么还会和他有纠葛？不可能的。“陈恒之，你是想报复吧？所以故意编造出这样的事实，可是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叔叔仍然还会跟我妈妈在一起？”
　　“那是因为，”他一顿，目光变得深邃。“我没有告诉他。我怕他知道后会崩溃。”
　　我沉默下来，心里却似海潮般汹涌，起伏不定。这些年来，我和老妈的生活太过脱离，上学时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除了拿钱和过年，假期我都会去打工，因此我们几乎很少见面。我知道，老妈演戏真的很辛苦，没日没夜，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后来我爱上了写作，自第一本书出版之后，便下定决心要当个作家，毕业后一直在家昏天黑地的写作，与老妈见面的机会更少了。以前我们一直租房住，现在的房子是老妈拿钱买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我们都是靠自己的努力生活和赚钱，我绝不相信老妈会为了钱做这样的事，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记得小时候，老妈常爱说一句话就是：我们虽然穷，但是一定要有骨气！
　　坐在对面的陈恒之一直注视着我。
　　我从包里翻出几张百元钞票，放在桌上。“陈恒之，不要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我想以后我们不用再见了，所以这顿饭我请。”
　　我刚要站起身，却被他按住扶着桌边的手。
　　“秦红衣，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很用力，我的手被他按得生疼。
　　我压抑着怒气看向他，他的脸上，是一种让我完全陌生的冷酷和玩味的表情。
　　“游戏还没有结束，你就想放弃了？”
　　“什么游戏？”
　　“难道你忘记了，是你先说要我做你的男朋友的。现在想跑？”
　　我抽回被他抓红的手，淡淡地道：“既然你知道是游戏，那又何必认真？”
　　他忽然绽开一个诡异的笑。“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和唯一的优点，就是对待感情太过认真。秦红衣，我们结婚吧。”
　　餐厅里整晚都在播放浪漫舒缓的音乐。可是我不认为，这是为他说话所设的背景。
　　“我们结婚吧。”
　　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无异于一声炸雷，炸得我目瞪口呆。
　　我只感到脊背上冷冷地起了一片寒意。
　　他满意地看着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和你都有着相同的目的，那就是想找个人结婚。既然你说冷姨希望看到你嫁人她才会接受叔叔，那么我就当一回好人吧。”
　　我看着他唇边戏谑的笑容，深深吸了口气。“陈恒之，耍我很好玩，是吗？”
　　他忽然收敛了笑意，表情严肃。“秦红衣，这是我给你的机会。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我会考虑把真相告诉我叔叔。你是在想我没有证据吧，不妨告诉你，那间私人会所的老板是我的同学，于宏江经常会去那里，想要什么证据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冷冷地看着他，此时的他真的让我感到很陌生。不过短短的一天，一个人怎么可以说变就变？还是他心中的仇恨真的太深，以致于将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陈恒之，我相信一段坚持了十多年的感情，绝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更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轻易地被斩断。你尽管去试吧，至于你的提议，虽然我之前也这么想过，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感情是不能用交易去换的。放下你心中的仇恨，或许我们还可以成为好朋友。”
　　说完，我再不看他一眼，起身快步走出了餐厅。
　　天已经黑了，街道两旁霓虹灯闪烁。
　　夏天的夜晚本来有些炎热，我却感到微微的发冷。
　　这么多年来，老妈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如何面对那些生活的艰难和莫名的流言？
　　她在我的面前，从来只是一副沉溺于她事业的样子，她真的那么喜欢演戏吗？还是只为了让我安心于完成学业，安心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被风一吹，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没有吃什么东西。胃隐隐作痛起来。
　　翻开钱夹，才发现只剩下一些零钱，连吃一碗面的钱都不够。
　　不禁摇头苦笑，原来争取尊严的代价就是饿肚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走到了影视公司的门前。
　　门卫是个一脸严肃的老伯伯，他看见我，露出难得的和霭笑容。“红衣，来看你妈妈啊？”
　　“嗯。”我回给他一个笑容，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汗。
　　他打开门让我进去。“快去吧。”
　　我悄悄溜进白天去过的摄影棚，里面灯光如昼，人影重重。
　　容颜绝美的老妈不论在哪里，总是象发光的钻石，光芒四射，引人注目。
　　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脸上隐隐若现的疲惫，看到她面对镜头浑然天成的表现，我的心却似刀割一般疼痛。
　　捂着胸口，我悄然离开，不想匆匆推开门，竟然一头撞上正欲进来的人。
　　“唔。”好痛！我的脸刚好撞到那人的胸膛上，坚硬，富有弹性，温暖。
　　眼前一阵金星乱冒，我愣了半天，焦距才集中起来，渐渐放大出一张熟悉的脸。
　　“姑娘，你没事吧？”
　　“对不起！啊，是你！无际……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我尴尬地红了脸，说得语无伦次。
　　他换了一身黑色T恤，深蓝牛仔裤，头发剪成了寸头，比起穿古装的他，多了一些阳刚的男子气，更加帅气迷人。
　　他没有笑我，脸上却似有些微的惊喜。“原来是你！我正想找你呢。请教姑娘下午施展的轻功师从何处？”
　　什么？我诧异道：“轻功？我不会啊。”听起来，他的口音怎么有点别扭。
　　“哦，是吗？姑娘曾将在下认作一个叫夜无际的人，能请教姑娘这个人是什么来历？他长得跟我很象吗？”他凝神看着我，让我的呼吸一窒。
　　“我可以先问你是谁吗？”我疑惑丛生，心跳加速。
　　“我叫陈天宇。”
　　我有些失望地看着他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胃越来越痛了。姓陈？不会又是陈伯伯的亲戚吧。“他是我的恋人。对不起，我要走了。”
　　再不走，我怕自己会晕倒在这里。我不想让老妈担心。
　　我挣扎着走向电梯，豆大的汗珠从额上落下来。
　　“姑娘，你怎么了？”
　　电梯到了，我说不出话，朝他摇摇头，径自进了电梯。
　　“等等！”就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刹那，他突然挤了进来，我呆呆地看着他，再也支撑不住，任自己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