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Kayako

6、Chap.6

　　一个艺人结婚，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不过六十亿分之一的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桩，改变不了地球公转自转的周期轨道。唏嘘过了，玩闹过了，一群被这场“意外”重新团聚在一起的“好久不见，分外想念”的人们，第二天酒醒之后，照例客套一番接着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日子照过，工作照做。不见多了什么，当然也少不掉什么。
　　但是，生活之所以被称作为“生活”，生鲜活泼的关键就在于，吃撑了没事做的老天爷总喜欢不时甩几个晴天霹雳炸得一干人等甩手跳脚来帮助自己肠胃消化。好比说，现在。
　　正洙捏着薄薄一张通告单，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公司走廊里，凶神恶煞的面孔险些吓哭身边瑟瑟发抖的可怜助理。
　　他实在想不通，都过去了这么多年，super junior这个名字都足够被冠上“明日黄花”的美称了，怎么还有惟恐天下不乱的娱乐媒体愿意掉转头来再次把焦点对准了早就偃旗息鼓的他们。去他妈的“同乐会”，说穿了不就是借着英云的婚礼再把SM公司炒作一遍，为即将出道的那些孩子们筑桥铺路！他可不认为“李特”“强仁”这些个土得掉渣的大名对如今的时尚青年们能有多大的号召力。
　　怨归怨恼归恼，谁叫他朴正洙曾经领导着一众弟弟们风光过那么一把，谁叫他最近又正好很空很闲到在家把电视机电脑拆了装装了拆如此反复无数遍，谁叫他那么好死不死一直都留在首尔让人一逮一个准？
　　谁叫他，责无旁贷呢？
　　走在窗明几净的演播大楼里，极目所尽的每一处都铭刻着记忆的影子，与久别的场景重叠交错，一幕幕地在眼前一晃而过。他似乎还能看到12张年轻生涩的脸庞，洋溢着掩盖不了的激动；耳旁也依稀回响起听不真切的吵闹声。
　　每次十几个人一起上通告，他总是落在最后。一边忍受着腰际难以抑制的酸疼，一边咬紧牙关傻子一样保持类似恐怖片里的女鬼脸上的惨笑，踉踉跄跄，左摇右晃。直到终于有看不过去的好弟弟跑回来挽住他的手臂带着他慢腾腾地向前挪动。
　　他清楚地记得比他高出了好几公分的始源总是笨手笨脚却仍旧小心翼翼地配合着他一道别扭地cos大家闺秀“莲步轻移”；晟敏尽管在身高上不占有任何可喜优势，却也能轻松地支着他的半边身子成为他强有力的重心依靠，鬼才知道这副甜南瓜的可爱表皮之下如何能埋藏如此惊人的气力；艺声则会干脆整个搂过他的肩膀，用平常都完全无法觉察的巨大爆发力圈住他一起朝着目标方向位移……
　　然而印象最为深刻的，只那么一个人。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落在最后面的他，然后嘴巴里絮絮叨叨不情不愿却仍然认命地走过来忠实地扮演“拐杖”，一面还不忘尖酸刻薄不留半点情面地讽刺他费了好大功夫才不至于坍塌崩裂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像非得用口舌之利讨回些便宜方才划算。
　　每回看到那张近在脑旁的便秘狸猫脸，他也会因这无端的臭脾气满腹郁郁，心里碎碎念着又不是我命令你一定要做的给我摆那什么鬼脸再说好歹我是哥是长辈是队长你这猪头到底懂不懂尊老爱幼是我国的传统美德你小学中学毕业证书都是花钱买来的吧！实在被这长舌公念到不耐烦，他也曾爆怒之下恶狠狠地掷出句“嫌麻烦就不要来管我”，叉着破腰倔强地一瘸一拐冷汗直流。
　　本以为连动物也懂吃一堑长一智也多少会有应激反应，某只貌似比它们还稍微要高级一点的“伪动物”没道理呆头楞脑学不乖，或者至少也会因为好心没好报一气之下从此对他不闻不问管他去死。没想到这家伙下一次照样转回身来一把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手臂中不容逃脱，当然也照样罗里八嗦神神叨叨没完没了，让他额头直接爆开一连串欢快跳跃的十字路口，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偶尔，和希澈两个人无聊至极坐在露台上吹风闲扯，他会向这个不是弟弟的“弟弟”抱怨起某只“一点也不可爱”的狸猫此种匪夷所思理解不能的行为。听得多了，希澈总带着些语塞地拍拍他的肩，轻描淡写以一句“叛逆期的小孩子就爱这样你就别浪费宝贵的脑细胞啦”做为结语表示自己无心纠缠于这一毫无探讨价值的话题，或者干脆一言不发扭头就走，留他一人在夜风里挫败地摸着头发反省自己是不是又把原本芝麻绿豆的事情想得过分严重。
　　一行人按照以往固定的座位顺序一顺儿排开坐在宽敞明亮的演播室里。正洙颇为散漫地坐着，左手边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插嘴的李赫在，右手边一贯腼腆乖巧的丽旭正襟危坐。英云和希澈紧挨着在他前排，正你一言我一语礼尚往来互相贬损不亦乐乎。时间的隔阂，非但没让这俩活宝变得生疏，一见到面倒更如星球大战的剑拔弩张，不分出个胜负誓不罢休似的，引发台上台下阵阵笑闹。
　　“看来成员们之间的关系一如既往的亲密啊！真让人羡慕。”MC在一旁笑着打岔，话语中充斥着欣羡。
　　“那是自然的。”英云抢在希澈之前截过话头，痛心疾首面目惋惜，“再怎么说我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哪！那会儿除了他们我几乎谁都遇不到，就算难得的空闲被他们给占得满满当当，结果害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都吹了……我美丽的青春啊！”
　　希澈闻言瞪起眼睛转头看他，一手握成拳扬起来朝他肩上重重砸过去以表强烈抗议。
　　“那，强仁XI有没有觉得现在和哪位成员的关系变淡了？”女主持状似漫不经心地提出问题。所有人像被石化一般片刻之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正洙疑惑地将视线投向相熟的MC姜秀晶。上节目之前他确认过所有的问题，认定了不会涉及自身利害才放心大胆坐在这里的。现在这样，算什么？
　　秀晶没有理睬他的惴惴，兴致勃勃期待答案公布。
　　正洙不是英云，他没有拒绝这个问题的权利与立场。再说，在众多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这样的问题再正常不过。但是，今天坐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成员们，包括台下众多陪着他们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ELF，还有谁会听不出其中似是而非的暗示？
　　英云相当自在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停在正对着正洙的角度：“特哥。现在要和特哥讲话我都不敢不用敬语了。”他面向他，愁眉苦脸可怜巴巴，生生扭曲了好端端的一张帅气成熟极具魅力的脸。
　　台下散开小声的惊呼与议论。即使隔开很长一段距离，正洙也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fans的骚动。
　　“是这样吗？”秀晶瞪大了眼做出不敢确信的神情，“我记得过去李特XI和强仁XI关系好到都被fans叫做‘老夫老妻’了呀！李特XI能做一下解释么？”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真正的原因谁都早已心中有数。不过要是有人非要听他亲口讲出来他倒也不会介意，况且他没兴趣和以前一样去编造一些动人的借口掩人耳目。正洙故意侧着头，避开面前别有用心的注目礼：“super junior解散了，我结婚了，然后，英云也结婚了。就这样。”
　　仅此而已。
　　演播室格外安静。正洙并没有刻意提高音量，只是同平常一样地叙述。口齿清晰，字正腔圆。
　　英云的脸上出现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再不见了愁云惨淡伪装下的奸诈自得。他错愕地盯着正洙，徒劳地妄想着在对方平缓淡泊的表情里发现些蛛丝马迹。
　　正洙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直直看进英云的眼眸深处，在后者逐渐烦躁的波动之中心满意足。
　　秀晶敏锐地注意到了凝重沉滞的气场，忍不住低低地叹口气，凭着丰富的经验力挽狂澜，总算在其他人的配合之下不着痕迹转移开了话题，顺利将节目进行到底。
　　本来参加节目的人就并不齐全，才结束了录影，又有几个人忙着赶去下一拨工作而匆匆告别。有空留下来的东海和赫在这两个连体婴仿佛一刻也静不下来，吵吵嚷嚷地推搡着跑出了休息室，只剩下正洙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对着化妆镜兀自出神。
　　“就知道你在这儿。”突兀的女声打破了一室的清静。秀晶大大方方抽了张椅子坐到了正洙面前。
　　“你没告诉我会有那种问题。”正洙也不和她拐弯抹角的客气，劈口就是浓浓的埋怨，“我以为你该知道在节目里要尽量回避敏感话题的。”
　　“要不是有人特别拜托，你觉得我有这能力杜撰出这么高深的问题来么？我也不想给自己平白无故添麻烦的。”
　　正洙惊讶地看了一眼坦然的秀晶，随即了悟过来，嘴角苦涩无力地缓缓上扬：“他拜托了你就同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没有原则。”
　　“因为我知道你和他一样放不开。这些年，你扪心自问真的很好过么？明知道凭着一己之力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可你和他同样不甘心。与其一直在心里存着个疙瘩，不如借着这个机会逼自己清醒一点。既然你犹豫不决狠不下心去面对，那就只好我来帮你创造条件咯！讲开了是不是好多了？”秀晶振振有辞，目光里闪过正洙看不透彻的情绪。
　　脑子里一团混沌。始终笼罩着的迷雾似乎在渐渐散去，又好似越积越厚。他实在没办法在这么强大的冲击之后成功地理出个头绪来，只好暧昧地微笑以对，不做任何多余的表态。
　　秀晶没有继续，轻轻拍了拍正洙的肩，识趣地把静心思考的空间交还给了这个再度陷入混乱的男人。合上门板的刹那，她听见空气中流泻出带了几分哭腔的低语：金英云，你这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