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的人都上交给国家了》星集

6、道长显灵

　　那天姜一言没留到最后，提完自己的意见一通分析把问题绕开后就找借口脱身回到后院，也不知道结局如何。听赵老道后续“不欢而散”的评价，他只希望两个老大爷身体健康。

　　不过，赵老道倒像是听进去了他当时的分析，不仅时不时会帮他整理进出不定的储备粮包，厨房里的挂面也不减反增……或许也不是因为他的分析。卫星损毁对社会造成的影响渗透在方方面面，就好像机器运行没有了润滑。官方背书定调，越来越多人发声讨论起工作生活中由此产生的不便，越是繁华现代的行业地区越是如此，赵老道也不能脱离。

　　道观清净，但扈城却是华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幸好手机还能用，不然过日子就麻烦了。”接完电话，赵老道感慨了一声，关上脚边的棕黑色木箱，同时示意周顺和姜一言加快收拾，“胡斋主派来接我们的车快到了，我去门口看看，你们把这次的斋醮流程再过一遍。小姜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赶紧问。”

　　“唔，”难得有地方可以压过姜一言一头，周顺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毛，面上的沉稳模样岌岌可危，“有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不懂的地方，我们的法衣为什么一定要这种花里胡哨的款式？”姜一言捏着身上的外袍晃了晃，饱和度极高的明黄底色绸缎上配着一掌宽的红黑紫色花纹，即使站在墙阴下面也能晃瞎人的眼睛。

　　……传统的老规矩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好心被堵回来，周顺觉得姜一言就是在找茬。这种装模作样的家伙，学不到本事也是活该。

　　这么想着，周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眼角的余光被丝缎的亮光刺到，他打量了眼花里胡哨的姜一言，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跟戏服似的法衣，小白脸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卡的难受。

　　一时安静。

　　道观门口，一辆黑色的SUV无声停下。驾驶座车门打开，自车上下来一个圆脸的中年女人。

　　“赵道长，真不好意思让您等到现在！路上有一段在修路，我绕了一段，差点没找错路口。幸好您这边的房子显眼，我在高架上远远一眼就看到了。”

　　“蔡居士福生无量，一路顺利就好。这个时间点还早，不会耽误吉时……”

　　远远见赵老道同道观门口的人拱手作礼，姜一言周顺两人不约而同的快步上前。

　　朝阳普照，车子深沉的黑色漆面像吸着光，鲜艳明亮的道袍照亮门口小小一方空间。

　　“这两位是与我一同修行的道友，也是我这次法事的助手。”赵老道给两人做了个介绍，又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圆脸女人的身份。女人姓蔡，是事主胡老板的副手。

　　相互打过招呼，蔡白英热诚的招呼三人上车。

　　“本来我们胡总是想自己过来接几位的，但他手底下事情实在太多，一大早就被喊到东阳路的工地去了，就把任务交给了我……这个要不放后备箱？”

　　“我拎着就行，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不能离手。”

　　周顺一口肃容拒绝，跟在赵老道的身后钻进车厢，副驾驶位便归了姜一言。车子缓缓启动汇入车流，听着赵富官和座位旁蔡副手的交谈，姜一言终于搞清楚了这次法事的原由——

　　赵老道之前说是为一处正在进行的工地工程作法，这对也不对，虽然目标是工程，但工地却是在一座特殊的人造建筑里面，是游乐园里的一个室内过山车项目。

　　“……这两天我们的工程师和工人又进去试了一次，还有人在外面用电脑远程指挥，但还是不行，规划好的几个固定桩点死活打不进去，有几个比较深入的点甚至连位置都很难确定，电脑连接断断续续。”说到这里，蔡白英顿了顿，声音明显有些发干，“这次的现场我也在……情况不好说，就麻烦几位帮忙看看。”

　　“无量寿福。那些工人都没事？”

　　“嗯，人都没事，有两个出来的时候有点晕，估计是在里面待的时间长了。”

　　“那就好，”赵老道点点头，“布置祭台的时候顺利吗？”

　　“顺利，都是按您说的一步步来的。”红灯跳绿，蔡白英一边说一边踩下油门。

　　“天尊面前的供奉我这两天已经替胡信士做过，这趟还带了符箓表文……”

　　感觉到贴身口袋里传来的震动，姜一言把两人的对话放置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眼，他面无表情的选择拒绝通话，打开微信。

　　「？」

　　「就想问问」
　　「看这两天的情况」
　　「你之前说暂时不能说的事就是卫星？」
　　「我这两天真是快累死了进的屁公司」
　　「前天到现在只睡了四五个小时」
　　「你有转运符健康符什么的赶紧给我来一张」
　　「祝我」
　　「祝我能活着看到你飞升」

　　丑萌丑萌的表情一连在界面上跳成一列摇头晃脑，微信那头的人显然已经理智不足。姜一言想了想，把事情往后推。

　　「我现在在搞封建迷信活动」
　　「忙着」
　　「你先睡，醒了给你讲故事」

　　路过一个硕大的标牌，车子拐上一条有些冷清的四车道公路。微信那头没再回复，姜一言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放下手机。

　　游乐园建在郊区，地图上看离静心观不远，方向却有些偏僻，路两旁的景色逐渐从普通街景变成了大块荒地和正在建设中的各种工地。姜一言听说过这家游乐园的名字，遥遥便注意到了远处高耸的橘黄色童话风尖顶小屋。

　　“那个尖屋顶是园里很热门的梦之镜屋项目，也是我们承建的。道长要是感兴趣，法事结束后可以去逛逛。大概再几分钟，我们就能到了。”

　　“看上去很热闹。”隔着一段距离，姜一言也能听到游乐园方向传来的音乐笑闹声。这其中固然有他本身五感敏锐的原因，但园里热火朝天的氛围也引人注目。

　　“中小学都放暑假了，最近是游客高峰期，确实热闹……我们胡总的消息，他们已经到了。”

　　听到蔡白英的话，姜一言理了理袖口，感觉到车速在默默加快。没一会儿，车子在热闹的游乐园外转了个方向，把他们带到一处灰扑扑的板门前。

　　为支持三期工程建设，游乐园园方特地给工程队开辟了单独的出入门口。

　　板门前已经有人在等着，赵老道三人下车，等候的几人立刻迎了上来。为首之人一位穿着黑色短袖的黑脸中年，身形健硕，个子略矮，热情万分。

　　“赵道长，两位道长，辛苦你们大老远的赶过来！今天我把工人都清场了，您之前说的祭品也准备齐全，绝无漏洞！诚心感谢道长愿意过来帮忙，我们这个工程九月份就要验收，结果拖到现在进度落后一大截。那么多工人的工资就指着园方尾款，还有我自己垫进去的钱，实在没办法了，希望道长显灵解救！”

　　“胡居士诚心正意，我和我两位道友一定帮居士代禀天地。”作为静心观的住持，主持这趟法事的高功，赵老道带头回了一礼。

　　老板心急，事先预测好的吉时也快到了，众人不多寒暄，围着主事的两人依次进入设计成洞穴模样的建筑内部。于是，自工地另一端传来的隐隐游乐之声被厚重的建筑墙面彻底挡住。

　　走进山洞内部，一行人的脚步声在深深的人造洞穴里激起杂乱的回音。

　　跟在赵富官身后，姜一言四下打量着周围的景象。能容纳一列过山车的运营，这个洞穴的空间大小自不必说，延伸极远。探照灯冷白色的灯光从各个角度照亮这片开阔空间，照出矗在半空的支架，散乱一地的轨道以及被各种工程工具包围着的，存在感极其强烈的一张红木长桌。

　　红木长桌周围有红蓝两色三角法旗围着支成一个圆弧，长桌中央供着一座精致的神龛，神龛前是四时四样贡品，巴掌大小的铜色香炉里积了一层香灰，整个看上去在山洞里自成一界，突兀又和谐。

　　到了这步，之后的事情便不是外人能插手的。周顺小心的把木提箱放到地上打开，从中拿出一件件法器，姜一言把符箓表文按取用顺序放到桌上，拿起法器中一件古朴的铜铃试了试音，心底把一会儿要背的度厄经顺了一遍。

　　作为经师，他一会儿的角色就是个气氛组，负责在赵老道作法的时候唱诵经文念打节奏。

　　富有催眠力的音乐，神秘诱人的香气，规律往复的动作以及繁杂肃穆的仪式，宗教骗子从古至今不变的手法。

　　有句无神论的老话把宗教形容为是世界上第一个骗子遇到了第一个傻子，在游戏场里刀山火海滚了一圈，姜一言现在是个有神论者。但要他相信这些古怪的仪式能帮金主请神降福，能把金主的虔心传达上天，还不如让他相信水能变油……虽然蔡白英在路上讲的那些工程实施中的怪象确实很唬人。

　　作为一会儿作法时任务最重的一个角色，赵老道此时正在蒲团上静坐，清瘦的身体如直木一般挺拔。看着周顺分放好法器同样盘膝坐下，看着工程队的人在几米外束手静候，姜一言垂下眼皮。

　　吉时到，木鱼一声响，坐在他前面的赵老道霍然起身。

　　法剑在手，他行动间的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已过六旬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