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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顾蘅还记得,她悠悠转醒,窝在自己的床上,慢了几拍,才明白自己被谁抱在怀里,那一瞬间心跳几乎飙上200的窒息感。
      她强自镇定,推开熟睡的人,冲了澡,推开窗,吹散一屋子旖旎的甜腻,赤脚踩在地毯上,从地上散落的衣物里,挑出顾沅的衣服。
      “找什么?”顾沅醒了,脑袋还埋在被子里,声音含糊又低哑。有点勾人。顾蘅烦躁地翻他衣兜:“你的烟呢?”她知道顾沅一直有瞒着她偷偷抽烟,只是心疼他小小年纪就学着处理家业压力大,不去揭穿。顾沅错愕一下,还是老实告诉她:“裤兜里。”
      顾蘅捞起裤子翻出烟和打火机,把裤子给他往床上抛,自己站窗前去抽烟。以前几个哥哥诓她抽烟她总学不会,这会儿倒是无师自通了,可见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最能给人深刻的一课。顾蘅立在窗口,望进黑夜里,望不穿满心仓惶,抽完一支,又点了一支。身后顾沅穿上衣服,期期艾艾喊她名字:“……你不能,不能抽太多。”
      哪里能劝住。顾沅就凑上去夺:“不要抽了,阿蘅。”
      “叫姑姑。”顾蘅往旁边侧了半步,拉开了距离,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平日里多是温和从容的模样,难得被击破了伪装,此时仿佛一柄寒刃出了鞘,气质冰冷,眼刀如割。
      那是谁都不能接近的模样。
      顾沅就慌了神:“姑姑……你……我……”
      眼神湿漉漉,像受惊的幼兽。顾蘅转过脸不去看他,被他从背后抱住:“……我错了……我不该……要么你打我,别这样看我,别不理我……我错了……”
      泪水落在顾蘅的脖颈,顾蘅就软了心肠。
      这是她带大的小孩啊。
      出这样的事情他不惊慌么?
      “别这样,顾沅,”她闭了闭眼,很快收拾好情绪做好决定,转过去直视他:“昨晚是个意外,是我喝太多了……你也和我说了对不起,我也有不对,现在向你道歉,对不起……这件事就此翻篇,顾沅,你出了门,就把这事忘了,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明白吗?”
      语气温和,形容镇定,给整件事情拍下结局。
      那时顾沅似乎摇了头,顾蘅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把顾沅推出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可她不能叫他回来躲一躲。

      顾蘅紧跟着递了游学申请,国内国外到处处飞,只在年节和祭祖的日子回家待上一两天,像所有长大后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的人一样。而顾沅在祖父的培养下,慢慢接手了家族大小事务,成长为一句话就有可能左右整个家族的存在。
      这是地位和教养堆出来的镇定从容,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顾蘅就这么被他牵回屋子,坐在外间桌旁。
      “去洗手。”顾沅一边开食盒,一边跟她讲。顾蘅坐着没动,看他取出盒里的吃食:一碟鲜果,一碟时蔬,一钵山药煨煮的粳米粥,一钵海鲜清炖的奶豆腐,一海碗蟹肉馄饨,一小盘紫薯小饼,都是清淡可口的菜肴,拿一套天青色的冰裂纹餐具盛着,看着到是舒心。顾沅慢条斯理将宵夜一一摆好,自己去侧间洗浴室拎了张帕子回来,拉过她的手来给她擦,动作又轻又细致。他这样专注做事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抿起,抿成一个锋利的弧度。凑得这样近,顾蘅能将他长开的五官研读得更清晰:眉眼轮廓深了,更帅了,瘦了……
      这算什么。
      第一次算意外,那现在算什么?有趣、玩上瘾了?还是看她不计较、得寸进尺?小时候只是有些倔,平时还算乖巧温顺,怎么长大了这么……这么过分……
      她被满腔羞愤堵得心口疼,偏偏连发泄抱怨的立场都没有,等顾沅把帕子放回去了还呆呆地干坐着,顾沅轻笑:“快吃呀,你晚饭才吃那么一点点。”
      说着挨着她坐下,捏起一块紫薯饼喂她:“我看顾澧非要你吃蛋糕就生气,你又不喜欢吃那些洋点心……”
      顾蘅推开他的手,端着长辈的架子教他:“哪有这样说话的?我没有不喜欢,况且阿澧年纪小……”
      顾沅直勾勾盯着她:“你就喜欢年纪小的,我大了,你就不喜欢了是不是?”
      “……”
      语气是开玩笑的语气,眼神却率直,像一根尖针,戳破她心里收藏了许久的惊慌与抑郁,一股子怒气直冲脑门。
      你想干什么,顾沅。
      你这样温情蕴藉的轻浮模样,是想干什么!我退步的还不够么,有家不回,像根的浮萍一样在外面漂着,还不是怕你给人抓着把柄!可你,你是看我忍得还不够,还要步步紧逼是吧!她气极反笑,不躲不避直视他的眼:“你长大了也是我侄子呀,顾沅,我永远是你姑姑……”
      重话还没说呢,顾沅已经黑了脸,噌得站起身,一把将紫薯饼掼地上。饼子又小又轻,摔起来不够泄愤的,他转身冲出门去,紧接着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那是他在踢外面走道上的花盆。
      什么时候养成的坏脾气,学会砸东西了!顾蘅越发生气,一拳头擂在桌上,一声巨响,满桌杯碟震得一跳。外面的人想是听见了,再没制造出破坏的声响。顾蘅揣着满腹怒火坐了一会儿,那人一直没再进来,她又忍不住出看。
      人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行踢碎的花盆。
      应该等他吃点东西再发作的,这小子也不像晚饭吃好了的样子。顾蘅望着满地狼藉叹气,目光扫过木槿花的盆子忽然顿住。
      那是一个双龙戏珠的盆子,顾蘅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有回绫表妹在她这里,因为洋娃娃的发饰珠子丢了一颗,哭闹着不罢休。她给吵得没法,就去掰了这个盆上镶的琉璃珠子哄表妹。可是现在,花盆踢塌了一半,盆壁上的二龙戏珠却完整无缺。
      屋主人不在时,不可以更换屋里任何东西,这是顾家不成文的规矩,大姐顾萱出嫁多年,屋子里的摆件也一成不变的。顾蘅忽然冒出个念头:她屋里的花盆,也许不是第一次被踢碎。
      这个凭空而起的念头搅得她心里一阵兵荒马乱,洗漱完躺进被窝也心神不宁的。她教过顾沅开锁,顾沅学得很好,十秒开一个,动作比她还利索。顾蘅记起这个,猛地从床上跃起,在屋里找了一圈,拼凑了几个三角铁抵住房门。忙活完倒回床上又睡不安稳,辗转翻了几个身,下床把铁三角撤了。
      罢了。她有些自我厌弃地扯被子捂住脑袋。
      一晚上竟什么也没发生。顾蘅捕捉到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失落,终于彻底凌乱。
      坏了,在七月的早上,她终于丢失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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