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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姜砚番外 ...

  •   吾爱熹微:

      现在是晋朝建国后的第一个春节,丞相府中人来人往,大家都很开心,可是他们都担心我身体不好,所以闹不开,我就和他们说自己先回房间睡觉,留阿砃他们在哪里闹腾。

      对了,我可不是真的身体不好,你说要为我治好病根,我都一直小心翼翼的在力所能及之内护着我这身体呢,可没浪费你的心血,但有时候被你那倒霉弟弟和臣子气的不行,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外面铺天盖地的在燃放烟花炮仗,我觉得房中倒是很安静,四下无人......我突然想你了。

      提笔给你写下这封信,你可不要嫌我啰嗦。

      以前总是我在清江府等你回来一同四处玩闹,现在又成了这样,你说你这家伙总是让人为你担心真的不好,前两天我还被你在外面认识的一条龙给威胁了,就为了知道你去哪了。

      你看,要不是你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一条龙,莽莽撞撞的,一点都不像是惯例江河的龙王,我觉得要是我来,我比他称职呢。

      ......你看他那么担心你,要是能办到你就告诉他你在哪吧。

      手臂上的疤痕消了,不痛也不痒了,你不要怪我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的记忆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要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能让我时时刻刻看见摸着,我真怕我会忘记你。

      一转眼都快三年了。

      长安的梅花再美,可我还是会怀念清江的火莲。

      那年你和我说想自己取字,我偷了个空子,让你给我取了字,你的字反而是我取的,我在这里说给你听,你要是觉得生气想揍我也可以。

      “晗”寓意天将明,王妃娘娘真的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这名字很好。

      可我本以为“熹微”与“晗”相应相辉,现在想来却是不大吉利,可惜你为我取字“唤安”......我却没能真的唤来天下安定。

      你要是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但那年你第一次自华山回返,我看着你一身白衣负剑立于海棠树下,海棠花很美,可又哪有晋王生的最周正的儿子好看呢?

      那个时候我也有些小小的不安,心想那么明亮的人,或许是我这辈子的求而不得。

      清江府城破的那天,你绝对想不到我是怎么出城的。

      我一直以为爷爷是个迂腐不化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早早察觉到了郑军的端倪,爷爷借口找我问事把我带到祠堂,逼问我......逼问我是不是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原来爷爷说什么都知道。

      我觉得我没错,也不想不承认,只是为了不给你带来麻烦才一直没和你说,我那时以为我的坦荡被爷爷认为是冥顽不灵,才在列祖列宗面前狠狠用家法抽了我一顿,我直接昏过去了,醒过来时人已经在清江府外,姜砃在我身边哭,爷爷用昏迷的我逼他和我一起上的马车,爷爷太了解我了,要是我还清醒,有一百种法子能逃出去回到清江。

      我醒过来后就已经来不及了,半个时辰后郑军大军压境,我除了眼睁睁看着竟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爷爷......他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殉国,那时我就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

      叶家对姜家的知遇之恩几辈子都还不清,可他还是有些私心,不想让自己的孙子一起陪葬,却真的守住了自己的一世忠骨。

      私心不解忠骨长存,赤诚难换生死永随。

      但爷爷那时斥责我的悲伤是真的,不光是因为我的心思,更多的恐怕是因为想起了我爹娘。

      我未曾多和你讲过我爹娘吧?坊间传闻都不可信,我现在讲给你听最真实的版本。

      我父亲姜翀,年幼时偷听老人们谈起他时,多报以惋惜口感,似乎是个比我年幼时那些不成气候的才学更出色的天才,我有记忆时父亲就体弱多病,将自己关在一个屋子里从不出门,母亲也被安排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我是被爷爷抚养长大的。

      每当我想去和长辈们多询问些,他们却总是立即避而不谈。

      后来祖父和叔祖父去看望正在牙牙学语的姜砃时,我才躲在床底下偷听到了一切。

      原来父亲十七岁时周游列国,在卫国遇到了我母亲,可他的身份不知道怎么暴露了,引来卫国军队追杀,是父亲在外认识的好友以命相救,两个人才得以安全的回到晋国。

      在姜砃还没出生那两年他们关系很好,可惜我不记得那是怎样一种温馨的家庭了。

      母亲刚怀上姜砃时,父亲和祖父因提早下朝回家,却意外撞见了母亲偷翻祖父的文书,众人才得知母亲居然是卫国派来的间谍,就连当初那场追杀也是卫国设下的局。

      我祖父是为王上出谋划策的第一人,近两年晋国在边防上却总是频频失利,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可也是非常蹊跷了,现在找到了蹊跷的源头,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祖父那么严肃的一个人,要不是母亲当时怀着弟弟,他应该会直接将我母亲下狱。

      但他最终把这件事全交给了我父亲定夺。

      父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思考了一天,他抱着我解开母亲房门上的锁,告诉母亲现在就可以回到卫国去,若是舍不得我也可以带走,只是这辈子都别再回来,别再踏上晋国的土地,以往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就只是陌生人。

      父亲不想对不起为他而死的好友,不想对不起生养他的故国和姜家......最终却还是做不到和我母亲一刀两断。

      他早已想好在母亲走后就亲自去向王上请罪,一个人担下所有的罪名,放我母亲一个周全。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没有走。

      原本温文尔雅的父亲是一直绷着神情冷着脸和母亲说话的,得到母亲的决定后,他什么都没说就回去了,半夜突然吐了几大口血,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出生时因为难产留下的病根被勾起,身体也就这么不行了。

      王上得知这件事后,法外开恩,将我母亲永生拘禁在那个小院子里。

      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父亲坚持到了姜砃出生才咽气,过世的时候眼睛没看着被放在他身边的姜砃,也没看任何人......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至于我母亲,我至今都不知道她是如何、什么时候过世的。

      我时常偷跑进那个我以前一直住着的院子,可哪怕我躺在小时候一家三口睡着的床上,也想不起来他们两个中任何一人的脸,可能我的记性真的不好。

      我在火莲池上初见你,原是抱着同病相怜之感,但你与我也不同,王宫中先王后画像不知繁几,晋王的所作所为虽不明说,可也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在意你们姐弟,爱着你们母亲的。

      对了,你最关心你姐姐的事,她现在很好......但林清禹那个家伙还是躲躲闪闪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可就这么耽误下去,那两个人迟早有一天要熬废一个。

      不是他姓林的战死沙场,就是......

      算了,不说晦气话。

      你的配剑现在好好的躺在我手边,自离开你别人也拔不出这把剑,但它有灵性,这我能感觉到,不知道哪天它也能承认我呢?

      大军进入长安那天,林清禹手下的一个副将在库房里找到的破云,似乎是底下的人将仙剑献给薛尘,却被他随手丢了进去,那个不识货的家伙......

      陛下......你弟弟说要封赏群臣时,他还找我出谋划策来着,当天我想了一千遍一万遍,想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别在这种场合令陛下难堪,别让群人猜忌,别拿姜家未来做赌,别......

      对不起,我没忍住。

      可跪在殿前,话一出口的瞬间,我真的感觉到了一阵解脱。

      若此身毕生不能再为你遮风挡雨,起码我还能帮你看着你的东西,我知道你一贯不喜欢别人乱碰你的东西。

      在外面没有家中那么细致,寻常家务你没做过,厨艺农活你也不会,人还那么挑食......哪里有人真心实意的愿意惯着你呢?

      我一直拒绝陛下予你封号,不知从哪里来的谣传说你我从前关系不好,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谬论,只是一个人若是没死,为什么要为他追封呢?

      陛下的脸色不太好,我看着他给你想的谥号是“越王”,他说希望你的灵魂无论身在何方都能越尽万水千山找到回家的路......他很用心思,是我自己过不去这个坎。

      熹微,我怕......我怕我们重走我们任何一人的父母老路,我怕有一天我等不了了,会和母亲一样,连最后想见的人都不知道该看哪里,我怕只能看着手臂上的刻字和破云剑睹物思人......

      我怕你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一个在我手下繁荣昌盛的山河万里。

      我怕你我仍年少,却不能共白头。

      想想我不算是好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不信神佛,也没有人能制裁我,只是阴差阳错......你要是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恐怕也只有你说的我能听进去。

      啰里吧嗦许多,我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人说没有人祭拜的魂魄会过的很艰苦,我不想去理会那些人,却也不由得担心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就给你烧了些东西,你别笑话我......等到有一天,我要是真的等不到你了,这封信就烧给你,要是你活着回来见我了,这封信就也烧了,想说的我都亲口说给你听。

      识君十七载,不悔无渝。

      我在府邸里栽种许多海棠,望你有朝一日看见能心生欢喜,阴霾尽去。

      姜唤安。

      ——

      一封信已尽,砚中墨尚且未尽,姜砚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吹干笔墨。

      灯火下那张清俊的眉宇染上了淡淡的暖橘色,平时不近人心的姜相爷也沾上了几分烟火气,可浓密的睫羽下,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眸中,方才为了心中人所流露出的情感早已被尽数收敛。

      他本想喝点酒,可是手边没有,摇头似笑非笑的叹息一声,随手抽下了旁边书架上的一本书。

      这本书看起来很旧了,是姜砚在地摊上买的很久以前的话本子,当时看着好玩,和摊主大爷砍了一刻钟的价,最后差点把摊子都买了,但最近太忙了,一直都没时间看,这才翻了第一眼。

      的确是旧到不知道过了几手,翻开第一页,上面就被某个书法大家,挥墨淋漓的题了几行字,仔细闻闻,墨香下还有上好的酒香气,看起来是一时兴之所至,干脆拿美酒磨墨。

      姜砚神色动了动,随手将书放在桌子上,自己走出去找酒。

      书的扉页上只有两行字,却动了白衣卿相的眼:

      我入风月局,局局不得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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