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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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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容齐已经竭力克制了自己的脾气,可是当萧策不仅抱着他乱叫媳妇,甚至仰起头来嘟起了嘴往他脸上凑,他便再也无法忍耐地一拳揍向这登徒子的脸。
“啊——”
一声惨叫穿破屋顶直冲云霄。
许久之后,在二人不甚顺畅的沟通后,容齐大致了解到这位大梁太子怕是路上中了埋伏、磕到了脑子,以致于他的记忆十分混乱,只记得自己这几日领着大队人马追着一个白衣人,他自己是何身份、是何名字一概记不清楚。
他的这番说辞倒是同容齐得到的线报一样,萧策的确在建安到处找寻一名白衣女子。
萧策磕磕绊绊地交代完自己的情况,又灌下一碗又苦又难闻的汤药,拿鸡蛋敷着眼眶周围被容齐揍出的乌青,噘着嘴委屈道:“打归打,媳妇儿,你可不能因为我变傻了就不要我啊!”
萧策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容齐一听便又气血上涌,举起手来作势又要往他右边眼眶补上一拳,故作凶狠地警告道:“你再乱喊,信不信朕……我再揍你一顿!”
萧策惧怕地往床里头缩了缩,他怕归怕,却仍梗着脖子叫嚷道:“你揍我也改变不了你是我媳妇儿的事实!我堂堂、堂堂……”
他挠了挠头,似仍没想起自己是谁,只好跳过这个话题,继续道:“你若不是我媳妇儿,我哪会追你这么许久?而且,你那么好看,我那么英俊,多配呀!”说到后来,他嘻嘻贱笑了起来。
明明是张俊俏的桃花脸,坐马车上游街定会招惹姑娘给他丢花,为何笑起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欠揍,容齐强忍着怒火堪堪收回了想要揍人的拳头,耐着性子同这欠揍的傻子解释道:“我是男子,做不了你的媳妇。而且,你也认错人了,你媳妇儿早跑没影了。”既然萧策认定自己追着的白衣女子是他的媳妇儿,他也懒得纠正他的想法。
萧策的目光不可察觉地微微一闪,继续纠缠道:“你骗人!你不要欺负我失忆了就撇清我俩关系,我可还记得你这身白衣呢。而且,你不是我媳妇儿,你对我这么好?不嫌我傻,又给我治病、又照顾我的……”
容齐真是被这傻子磨得没了脾气,只能怪自己为何要找这人结盟,出门又为何要穿一身白衣,他握拳抵唇咳了几声驱走几分肺中的疼痛,无力道:“算了,我跟你这失忆的傻子争辩些什么……”
而后,他正色道:“你乃大梁太子萧策,正前往大魏求亲。我已差人去寻你的部下,他们应当快找过来了。”
萧策睁着晶晶亮的眼睛道:“哇!我是太子!那媳妇,你岂不是我的太子妃了?媳妇儿,你叫什么名字呀?”
容齐原本还想同这前世与他一样倒霉的大梁太子结交一番,但现在只想把这家伙远远甩脱了,是以放弃向对方告知自己的名字,道:“齐容。”
“小容?容儿?容容?”
萧策热衷起了给容齐取昵称,容齐也懒得理他了。况且,他体内的天命之毒快要发作,扮作侍从的影子掐准时间端了药从门外进来,他便起身从萧策床边离开,坐到不远处的桌前慢悠悠地喝起了药。
容齐脸色分明比常人白上几分,二人争辩时他也咳过几声,萧策却真跟傻子似的现在才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道:“媳妇儿,你生病了吗?”
萧策并没有等来容齐的回答,铁由得了消息已带着人过了来,小心查探了一番周遭环境后,被人迎进了屋内。
“殿下——”
铁由又惊又喜,冲到萧策床前。
容齐颇为识趣地起身向铁由颔首,走出了屋外,留这对主仆在里面说话。
容齐走后,确认无人窥视偷听,萧策收了脸上的痴傻模样,为防万一,他言语仍疯疯癫癫地与铁由掰扯,私下以手语与铁由交流。
如萧策预料的一样,伏击他的人果真是秘府的人,看来这萧玉经营秘府已然成了它真正的主人,皆听萧玉的号令,连他这太子都敢下手。而能如此清楚地知晓他的行踪,他的随行队伍里有萧玉的奸细不作他想。
只是,他不能大动干戈地找寻、处理奸细,只能设法让那人露出马脚。
于是,他便装疯卖傻讹上了这救了他又知晓他身份的容齐。
何况他也挺好奇这虽病弱却透着上位者气息、身旁又跟随着高手的白衣公子是何人物。
他粗略告知自己的计划并让铁由派人查探容齐身份后,他拿起床头的空药碗往铁由脚边一砸大叫道:“走开!我不要你在这里,我要我的容容!”
铁由低着头连连告罪退出门外。
容齐以为终于可以请走这尊大佛,怎料他正要出于礼貌告辞离开,萧策的贴身侍从匆匆跑到他的跟前向他深深地鞠躬道:“这位公子见谅,我家殿下如今失了忆,谁都不让靠近,小的也被他赶了出来。求您行行好,与我家殿下相处几日,待他治好了失忆症,您再离开可好?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大梁太子府必定感激不尽!”
容齐稍稍犹豫了一下,歉意地作揖回道:“实在抱歉,并非是在下不想帮忙,实在是在下还要赶去宸国办要紧事,人命关天的大事,耽误不得。”
“实不相瞒,殿下此番前往大魏求亲,宸国与大魏同在北方,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什么同在北方一个往西北而去不过十日路程,另一个正北而行快马加鞭也得走上一个月的时间,这侍从如此瞎扯是要赖上他不成
容齐心中恼怒,又怕横生枝节,不敢轻易得罪南梁太子,只能强压怒火道:“我非大梁人士,与你们家太子同行,恐怕不妥吧?”
铁由正要找借口继续说服容齐,萧策拖着伤残的身体走了出来,焦急说道:“妥!妥!妥!媳妇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要去大魏,我要去宸国!”
于是,容齐就这么被软磨硬泡地拉进了萧策的马车里,一路往西北而行。
因为容齐的加入,一车的姑娘,除了赶车的那两个,其余全骑了马,娇娇弱弱的姑娘们骑上高头大马立时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萧策不愧是大梁太子,车上的药不仅种类繁多,而且还极其珍贵神奇,眼眶上的淤青不出一个时辰便化了,身上的伤不出一日也七七八八地被治好了。
萧策见容齐总是咳嗽,塞咳嗽药给他,被容齐拒绝了,容齐只喝扮作侍从的影子端上车来的药。
二人虽同车而坐,吃用却都各归各的。
萧策许是觉得自己玩得太过火,总算没再开口闭口地唤容齐媳妇儿,改唤他容容。
容齐连他那声媳妇儿都忍下了,这声容容也只当自己耳聋,只盼着这祖宗什么时候玩够了放过自己。
原先他还真被这人唬住,以为他真失忆了,可几次不着痕迹地试探和仔细观察,他便知道这太子在他面前都是装出来的,此番强把他留在身边怕也是唯恐他是细作好好检验一番吧。
他假装不知,也不去回应这人的胡闹,就等着洗脱嫌疑与这混蛋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容齐不去理他,萧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挺欢乐的。
接了盆水,捏着自己的脸往里瞧了会儿,见自己的俊脸恢复如初,松了口气,拿开铁盆,望向对坐车厢另一边的容齐道:“容容,虽然大家都说你不是我媳妇儿,但你救了我,所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停!”眼看着萧策又要开始胡言乱语,容齐赶紧打断他道,“在下没有救殿下的命,是殿下福大命大,所以不必报恩,真的。”
“哎呀,容容不要害羞嘛!”萧策扭扭捏捏地就要凑上去,被容齐一掌顶住了脑门不得靠近。
这个混蛋没道声谢就算了,逮着机会就戏弄他,他没被天命毒死就先被这人气死了,他也顾不得原先装聋作哑的打算,直接跟萧策挑明了说道:“殿下,你装疯卖傻地戏弄我好玩吗?”
萧策鼓起腮帮子,甜甜地笑道:“没有呀,我是真的傻。”
哪有正常人开口闭口说自己是傻子的,容齐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傻,如此一想,他便又气又笑。
正想着,他忽觉胸腔一阵虫噬火烧,他忙收回手,掏出一块白色丝帕,按着嘴重重地咳了几声。
手拿开,那帕子上便留下了一滩黑血。
萧策见状,当即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上前关切询问道:“身体如何?”他以为容齐现在不过染了风寒偶有咳嗽,便不甚在意,不料这人竟咳出了黑血,他不由地揪心了起来。
容齐极少得到过除了容乐与小荀子之外的人的关怀,他颇感别扭,尴尬地躲开萧策的关切目光,淡淡说道:“无碍,咳,旧疾而已。”
容齐如此轻描淡写,萧策听得无端生气,语气也不免重了些道:“什么旧疾,分明是有人对你下毒!快说是何人害你,我定当……”
刚要往下说,他忽然惊觉自己的话已超过了萍水相逢之人的界限,堪堪住了口。
可话止住了,心也跟着一起堵住了。
两人在这尴尬的气氛下,相顾无言。
稍许,马车停了下来,定时送药的影子在门帘外轻声唤道:“公子,您该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