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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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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停车,也便不再急着赶路,铁由吩咐护卫队停下来稍作休整。
有了方才的尴尬,萧策没再戏弄容齐,只做出一副与容齐闹了矛盾的别扭样跑出了车厢,铁由不放心他,紧跟着他离开。这车厢内气闷,萧策离开了,容齐喝了药也踏出了马车,在影子的护卫和铁由安排给他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人跟随下来到了一处水源浣水洗去脸上汗渍。
学的山野村夫行脚时的技能动作硬生生被他做出了贵公子焚香煮酒的风雅来。
站在对岸借着茂密荒草遮掩身形与铁由布置谋划的萧策远远一瞧,心没来由地跟着眼前的这片湖水泛起了涟漪。
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他轻哼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恍惚之中,对岸的伊人向他展颜一笑,踏水而来。
正说着话呢,他家殿下便没了声响,铁由抬眼一瞧,竟见他的殿下望着他身后水域发起了呆,哼起了诗,他随着萧策的目光转身一瞧,对岸那不是被他家殿下赖上的冤大头齐容公子么。
他眨了眨眼,拿手在萧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殿下素来喜爱丰乳肥臀的女子,您现在是真看上了硬邦邦的男人,好起了南风了?”
“让你多嘴!”这混账侍从胆敢打断他的白日绮梦,萧策拿起腰间上平日用来附庸风雅的折扇便往铁由头上狠狠打去。
铁由吃痛哎呦呦地躲着,嘴上却不讨饶,以吃瓜看戏的戏谑口吻提醒道:“殿下,容属下提醒您一句,就算您有心收这位齐公子入您的后宅大院当您的娈童,您恐怕也消受不起。他的身份可不简单,殿下您千万不要惹祸上身,咱们太子府可经不起折腾。”
“哼!什么娈童,他要做也得做本宫的太子妃!”
“欸?您认真的?”铁由一脸呆滞地望向萧策,嘴张得里头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愧是大梁皇家的护卫队,不出半日就出了大梁,眼看着再过一日就要到了北临边城,若真与他们绕道去了宸国,那容齐简直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必须在北临边境中转之前甩脱这帮人。
他正慢悠悠地洗着脸想着心思,余光瞥见对岸荒草晃动得厉害,现下酷暑难当无一丝凉风,这草如何能无风自动?
他定睛一瞧,便见荒草中夹了红,也就骚气十足的大梁太子身上有这么艳红的颜色了。
不消说,定是萧策与他的贴身侍从在那里密谋着什么,指不定在策划着如何试探他看他是不是细作。
明明有更富强的大魏可做选择,他当时为何脑子抽了非得与这大梁建交,并想出了通过与大梁太子结交来达成邦交如此迂回的法子?
他非但没正儿八经地与这大梁太子结交,反而因救了这言行无状的混蛋太子而惹上了麻烦,他简直就是抱薪救火越弄越糟。
他得尽快离开,以免让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烦。
打定了主意,在心里拟定了几个计划,他起身走回马车上。
与铁由闹了会儿,萧策转身再去瞧容齐的时候,容齐正好背对着他离开。
他痴痴地目送容齐上了马车,拍拍铁由的肩膀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
失忆的傻太子别别扭扭地被铁统领劝回来的时候,护卫队已经开饭,就等着他二人前来用膳,容齐与他的侍从则已在另一边的树荫下吃着自备的干粮。
萧策见状,端着弗儿送到手边的饭碗,夹了几块油亮鲜嫩的肉到碗里,屁颠屁颠地跑到容齐跟前,傻呵呵地讨好道:“容容,吃肉。”
有他人在场,容齐也不好拂了萧策的意,只是瞧了瞧萧策碗里的肉,摇头婉拒道:“抱歉,在下不食荤腥。”
他倒也没说错,他这强弩之末的身体,只能喝些汤汤水水,吃些清淡的素食。
萧策惋惜地瞧了眼自己碗里的肉食,又疼惜地望了容齐一眼,不发一词地顾自吃了起来。
萧策这般安分倒让容齐有些无所适从,容齐简单地吃了几口干粮,借口太阳毒辣独自回了车里。
萧策回头望着他风吹就倒的身形,眼睛有些刺痛,丢下手里的半碗饭,起身快步上前跟着容齐进了车里。
容齐尚未想到万全的对策甩脱这萧策,萧策进了车内,却道:“你告诉我你的真名,我放你离开,可好?”
容齐一惊,他没想到萧策能如此笃定他告知的是个假名,也没想到萧策能如此轻易放他离开。
他迟疑地反问道:“当真?”
“本太子一言九鼎!”萧策指天发誓,随即又道,“不过要是咱俩再见面了,你可不能再这么冷着脸对我啦!我要追求你!”
容齐还在怀疑他那句“一言九鼎”有多少可信度,就被这人下一句话噎得一口气没上来。
“你没疯呀,说什么疯话?你若只为戏弄于我,那还是免开尊口了,我这人心善,不仅救你,也不会揭发你根本没失忆,没痴……算了,我瞧着你挺痴傻的。”
“知晓我的身份还敢如此编排我也就是我家容容了。”萧策托着下巴痴痴地望着容齐笑着说道,“容容,我真没骗你。不瞒你说,我这护卫队出了奸细,我其实是拿你麻痹那奸细,让他跟他主子通风报信去。现在我已经有了眉目,要有一场动作。我怕波及到你,所以想让你离开。你临走前,告诉我真名,不过分吧?”
“你就没怀疑我也是奸细啊?”
“你要是奸细早把我宰了,还会救我吗?”
萧策这么一说,容齐倒觉得自己多心了。何况虽有这大梁太子装疯卖傻地戏弄他在先,他也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在后。他并未断了与大梁建立邦交的念头,兴许真能同这大梁太子在外交关系上再次见面,至于萧策所说的打算追求他之言只当是这人又一戏耍之言。
于是,他正色道:“容齐,无字,无表。”
弗尔,他抿嘴轻笑道:“更多的,便需要神通广大的大梁太子去查了。”容虽是西启的国姓,其他国家却也是个常见的姓氏,他挺好奇这位大梁太子能不能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萧策言而有信,果真在抵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放容齐离开。
容齐下车前,萧策郑重地向容齐道了谢,并叮嘱他一路多加小心并保重身体,后又借着报恩的名头给他塞了一堆灵丹妙药并给了一张写有曾救过萧策一命的神医的住址。
虽然这些灵丹妙药对他的身体无多大助益,那神医多半也解不了他打娘胎里带着的天命之毒,但容齐还是大大方方地全部收下,承了萧策的情。
容齐在西启皇宫里如履薄冰地生活了二十一年,纵然是自小相伴的容乐与小荀子也是小心翼翼地关心他,他从未感受过这种来自外人坦然赤忱的关怀。
这种感受十分新奇,他想着等以后扳倒了傅鸢,解了身上的天命之毒,他也该学学这位大梁太子率性而为,然后呼朋唤友快活恣意。
他一时间倒是忘了纸鸢的线报里这位大梁太子二十年来的皇宫生活并未比他快活多少。
只是多舛的命运之下,他们各自长成了不同的秉性。
容齐离开未多久,萧策以雷霆手段以各种名目处理了护卫队里的三名奸细,而后又开始了他看似游戏人生实则绘制驻防图的大魏求亲之旅。
期间,他也不忘派人查找容齐的真实身份。容齐下了马车后,为表尊重,萧策并未派人跟踪他,他要凭自己的能力查到容齐的真实身份。
得知了真实身份,何愁不会与容齐见面?萧策如此盘算着。
容齐在出使队伍进入北临都城之前换回了自己的身份,会见了北临皇帝宗政陨赫。
前世与这临皇见面的时候,他并不清楚此人与他母亲的纠葛。
如今再见,他便知晓了此人慈眉善目下的懦弱与狠毒。他恨自己的母亲傅鸢,也恨着这个一手造就了他母亲如今这番丑恶模样的男人。
到了北临皇宫,他送上一车车的珍宝以作赔罪与结盟之好,他原本以为宗政陨赫就此满足,不料接风的宴席上对方却夸赞了他一番后,提议道:“容乐公主香消玉殒实在惋惜,朕听闻启皇后宫空虚,朕正好有几位待字闺中的公主,不若趁此机会你我两国再结秦晋之好如何?”
临行前,容齐便想到这宗政陨赫会有此打算,也想了应对之策,他当即面露歉色道:“临皇的心意朕心领了,奈何朕……”
毕竟是一国之君,断然不能把话挑明了,但他这未竟之言足以让在场之人愕然。
无论这启皇的隐疾是不能人道,还是不近女色好南风都可让一国的形象崩坏,这启皇倒真敢往外说。不过,瞧他病弱的秀美模样,那两种隐疾皆有可能。
众人心中已开始胡乱猜测。
刚结束了结亲的话题,怎料容齐望了一圈参加宴席之人,突然问向临皇道:“黎王可在?”
“哎?”临皇夹菜的手一顿,心虚道,“小儿偶感风寒,怕把病过到启皇身上,故而并未入席,正在家中养病。”实则宗政无忧因无心国事退了这场宴席,正躲在家中舞剑煮茶,好不快活。
容齐倒并未深究,只是遗憾道:“朕听闻黎王不仅人长得英俊潇洒,而且活得也甚是肆意洒脱,不碰酒,不碰女人,实在佩服,便有心结交一番,可惜,可惜呀……”
这启皇才暗示了自己有隐疾,这就要来结交他的儿子,临皇心中无端惊慌,只想早早把人打发回去。
不过经这启皇这么一说,他倒也真开始怀疑起了自家七儿这不沾酒不沾女人却整日跟九儿厮混的脾性是否是因他喜好南风。
不行!为了无忧,也为了无郁,管无忧乐不乐意,他改明儿就给无忧府里塞十个八个的女人,烈酒一灌,房门一锁,定让他回头。
容齐见临皇面色惶惶,悄悄勾起了嘴角,知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这对虚伪残忍的父子将有好戏要上演,他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