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冷酷向日葵

28、第二十五章 冲冠一怒

　　黄沙落下，让风国的军士们身上原本漆黑的铠甲蒙上了一层土色。沙地上，到处是尸骨。有烈国人的，也有风国人的。鲜血四溢地流淌，浸润着这干燥的大漠。
　　柳玄身下的战马大口地喷着气，双目之中仍有战意。他手中的长枪斜指，一滴鲜血从枪头滴落。他的双眼扫过零落的战场，没有发现那匹他熟悉的白马。只有一匹黑色的马儿不住地喷着鼻息，低头推着自己脚边的人。
　　“方站！”柳玄认出了倒在地上的那人，催马疾走几步，将已经浑身浴血的方站带回了阵中。灵珊急急忙忙地接了过去，灵动的双眸溢满了泪水。
　　远处烈国阵中忽地冲出一人一骑，风国众人立刻如临大敌。
　　那只是个传令兵。
　　他手里拿着一柄绝不该属于他的剑：幽离剑。
　　柳玄的眼神一下子就凝固了。他死死地握住手中的长枪，微凉的枪杆能给他一点他所需要的镇静。
　　一时间，整个战场上只有那匹马的马蹄踏在黄沙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和几匹脾气暴躁的马儿的喷气声。
　　那个烈国的传令兵下了马，双手捧着剑，还有一封信，一言不发。
　　柳玄接了过来，急不可耐地打开了信。
　　他的手一抖，信纸飘落在滚滚黄沙之中。右手之中长枪一抬，他喝道，“变阵朱雀！随我出击！”
　　胯下战马奔驰之中，左手中的剑收回的时候已带走了那个烈国传令兵的生命。幽离剑身依然反射着寒芒，佩在了柳玄的腰间。
　　崔副将站在城楼上看着，风国的军队犹如一只黑色的大鸟，张开双翅，喙尖而利，爪藏在腹下，向着自己的猎物飞扑过去。
　　柳玄撇下的信已经在马蹄中变为片片蝴蝶，但却仍然隐约可见“凌坠崖”“剧毒”“亡”等字样。
　　冲冠一怒为红颜。
　　凌枫已死，柳玄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现在只想杀。杀到见到烈苍为止。
　　烈苍没有令他失望，刀光一闪已经从营帐中迎了出来。
　　柳玄怒极之下原本有些儒雅的性子尽是，无尽的杀意倒是歪打正着地挥洒出了枪的霸气。他一枪紧似一枪，接连不断，招招直指烈苍的要害。
　　烈苍方才心神不稳，身上又有些凌枫拼命给他留下的伤口，一时落了下风。
　　崔副将在城墙之上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命令，朱雀的尖喙——就是柳玄和他的亲卫，狠狠地啄着猎物，一双利爪已经亮出，有力的翅膀展开，驱赶着爪还未及压住的猎物。
　　烈苍的副将见情势不妙，大声下令撤退。
　　烈苍一个分神，被柳玄抓住破绽，一□□进腹部。
　　剧烈的疼痛让他没能有什么及时的动作。
　　柳玄猛地拔出了枪头，枪杆一甩，正砸在烈苍的右腕。银亮的长刀就这么落在地上，坚硬的木杆在沙地上一磕竟裂开了条条缝隙。烈苍身形不稳，他□□那马又不如雪儿那么通灵，便只得栽下马去了。
　　眼见他就要葬身马蹄之下，却见一个小将领一把将他捞在了自己的马上，疾驰而去。
　　柳玄长啸一声，黑色的大鸟急速地飞行，驱赶着它的猎物。
　　远远的那片绿洲已经出现，烈国的大军也早已零零落落。
　　柳玄依然赤红着双目，死死盯着载着烈苍的那匹战马。
　　“将军！”柳玄身边的参将开了口，“穷寇莫追。再远，于我们也不利了。”
　　柳玄沉默地继续驱马前行。
　　“将军！”那参将口气硬了几分。
　　柳玄终于一提马缰，喝道，“停止追击！”
　　于是黑色的大鸟敛起了双翼，安静地栖息在一片沙地之上，沉默地看着烈国的军队星星点点地没入幽地的绿树林里。
　　柳玄沉默地一挥手，大鸟摇身一变成了玄武之式，蛇首向着迤城，缓缓撤去。
　　幽州之内，烈苍索幸无性命之忧，右手却是废了。想再拿起那柄大刀，想是不能了。他手下那忠心耿耿的将军不禁摇头叹息。
　　柳玄回到了迤城，站在了城墙上，死死盯着幽地，忽地喷出一口鲜血，到底不醒。他的亲卫大惊，却只是怒极攻心，身上几处刀伤都并不深。
　　崔副将见柳玄面色苍白地躺在帐中，不禁老泪纵横。
　　夕阳已落，明月初升。
　　柳玄做着梦，梦里全是那个紫色的身影，而那身影却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