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三]关山风月抄》茜色之空

3、小将军和他的大猫猫 03

　　泠肇城内昨夜下了场小雨，空气中带着微沉的湿润感，往荔湖边望去只觉得眼前空濛一片，彷如落了一层薄纱。

　　此时正值正午，集市早已是人声鼎沸，叫卖吆喝声连成一片，再往前个几里路还有个戏台子已经开唱了，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

　　集市上熙熙攘攘，而这城内最大的一处销金窟除了南边的珍珑赌坊，城西的流鸢亭，就是这名为邀仙台的茶楼。邀仙台是茶楼，的确也是供人品茶亦或是谈风论月行风雅之事的场所，但进出这里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世家子弟。

　　众多商贾之家为了能与那些个大人物们攀上关系，想在这邀仙台混个一席之地也是各个都挤破了脑袋，甚至把一个席位抬到了五百两银子。

　　此时，二楼雅座前经过一身着黑袍的公子，那公子生的俊朗，举手投足间都显露出大家风范，但他偏偏随和的很，哪怕是最寻常的小贩，他都会以礼相待。

　　站在雅间门口的一名侍女叫住他，她的脸色微红，羞涩的小声说道:“……阿夜？你、你怎么来了？来找刑公子的么？”

　　被成为阿夜的公子停住脚步朝那名侍女笑着点点头:“姑娘，刑公子还在棠溪阁听书么？”

　　侍女瞧见他笑，脸红的更厉害了，她低着头断断续续道:“是、是的……刑公子巳时便来了，已经听了两个时辰了，说书的先生都换了好几个了……”

　　阿夜听到此处，说了句感谢的话便上楼去了。棠溪阁是邀仙台里独属于刑泷的雅间，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一般世家公子能够拥有的。

　　刑泷是定安大将军的幺子，因自幼体弱后来还生了场怪病，全家人都把他放在了心尖上，真的是揣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被这样宠着长大，刑泷从小就做事随心所欲，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而此刻，这位混世魔王正没规没矩的侧依在一张美人榻上，手里还抓着把瓜子。

　　“那书生留宿孤山弃庙，在晚上竟是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那梦里没有再续前缘的山间精怪，反而出现的是一只雪白的不知道像是狼还是狐狸的异兽。”

　　“异兽对书生说……”

　　“神兽对书生说，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刑泷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听得正起劲，却被身后忽然传来的熟悉磁性的嗓音给打断了，那人见他转身，浅笑一声又叹道:“三爷，这出戏您都听了上百回了，还没听腻么？”

　　“阿夜，你来了正好，快坐下陪我一起听，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呢。”刑泷见来者是熟人露出欣喜的笑，还有恃无恐的扭过头去接着听那说书先生说折子戏，还兴致勃勃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软榻，给他介绍:“这个版本和之前的不一样，上回听的是卖身葬父的孤女，这回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三爷，今日怕是不能接着听了。”说着，他朝那说书先生使了个眼色，那说书先生如蒙大赦，立刻退了下去。

　　刑泷努了努嘴，看来阿夜是铁了心要把他抓回去了，直挑他的刺:“说来，你又喊我什么？都说了，在外边就不用这么规规矩矩的了。你明明是我的侍卫，我的朋友，却老和我阿爹一个鼻孔出气。”

　　这回阿夜才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柔声道:“长生，今日天师到访，你再不回府的话怕是不妥。”

　　“不妥不妥，有什么好不妥的？阿爹和阿娘都太小题大做了，而且那天师年年都是同一句批命，我回去与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呢？而且与其听那天师神神叨叨，我还不如多听几遍天祈谭呢。”虽然是这么说着倒也没为难他，他拍了拍衣襟上的瓜子皮儿，站了起来。

　　不多时，两人已经回了将军府。作为护卫，阿夜在进门以后便退下了，只留刑泷一人往里间走去。

　　花厅里，除了刑老将军和将军夫人以外，还有一位仙风道骨又慈眉善目的老者。那老者满头白发，一双眼睛却是亮的精明，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的老态龙钟之感。

　　刑老将军面色铁青，看到刑泷吊儿郎当走进门的模样差点把梨花木椅子的扶手给捏碎了，但面对刑泷他又说不出重话，只得示意刑夫人招招手道:“泷儿！还不快进来！”

　　刑泷一看阿爹阿娘都生气了，立刻规规矩矩的朝那老者作揖，道:“长生见过天师。”

　　等了他这么久那天师倒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就像是普通人家的老者，笑得眉眼弯弯，“一年不见，泷儿又长高了啊。”

　　刑泷笑道:“一年不见，我瞧着先生倒是丝毫没变，就连这衣服也还是同一身呢！”

　　刑老将军见他又要乱说话，在背后掐的他哎哟了一声。

　　老者丝毫不在意他说的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注视着刑泷的目光依旧像看着自家小辈的长者，“衣饰也不过身外之物罢了，无心无欲无求，摒去欲望与执念方可成大道。但泷儿，我想问你，在你眼中什么是道呢？”

　　刑泷嗤笑一声，对着天师的大道并不感兴趣，却看到刑老将军越来越差的脸色只得乖乖回答:“佛有三毒，道有十戒。”

　　可刚说完一句，他就本性暴露，脸上是少年人独有的肆意轻狂:“条条框框重重约束，长生自然是不愿的，与其被规矩限制，长生愿开辟自己的道，大道三千殊途却同归，其中必有吾道。”

　　天师没想到他会这么答，竟就这么愣住了，刑老将军听到这孩子如此张狂肆意的话，不知道是该自豪不愧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应该骂他不知天高地厚，一时也愣了，过了好半天才瞪了他一眼，刑泷朝他吐了吐舌头，在刑老将军即将发作之际，天师居然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抚着胡须，似是认可了刑泷的话，“好一个大道三千，必有吾道。泷儿若是能好起来，想要做什么？”

　　刑泷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是当刑大将军，领兵打仗，保卫天下苍生。”说着，他将手伸了出去，“天师早些看完吧，爹娘恐怕都等极了。”

　　那只手因为久病而苍白，手指纤细又修长，手掌上留着练枪时留下的薄茧，这无疑是一只漂亮的手。

　　但天师只看了一眼，却重重的叹了口气。

　　“……命途多舛，活不过弱冠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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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途多舛，活不过弱冠之年。

　　仙师仙师！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啊！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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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泷儿……你不记得哥哥了么？你把他忘了么？

　　泷儿，不管发生什么都有阿爹和阿娘撑着，听娘的话，好好养病，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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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表字便取“长生”二字吧，长生长生，爹和娘不盼你长命百岁，只求你一生顺遂平安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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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泷儿，泷儿……”

　　刑泷睁开了眼睛，姨母那张写满了心疼的面容就进入了视线，刑泷扯着嘴角笑了笑:“姨母，我没事，你别担心。”说着，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