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卷：旧梦引》玉侬眠

4、第四章 铃兰

　　溪山书舍位于周宫后山上，因有溪流从山顶一直连绵不绝淌至山脚而得名。书舍建在山腰，夏日有遮天蔽日的树木，又横跨溪流在山腰汇集形成的一汪潭水，格外静心清凉。

　　忘机的轿子一直缓缓行直书舍门口就落轿了，内侍躬身作揖，便掀开帘子示意忘机下轿。

　　示意玉衡给了赏钱，那内侍又作揖道：“书舍规定车马只得行至此处，并非是奴怠慢殿下。待殿下下学，奴还在此处等候。”

　　忘机微微点头：“多谢。”便带着玉衡进了书舍大门。

　　书舍依山而建，舍门是再寻常不过的木门，仅刻了“溪山”二字。入了舍门就是百来级台阶，弯弯绕绕转了许多弯，一直绕到书舍正堂。

　　周宫追求繁复富丽，却偏偏是这溪山书舍大有几分卫宫的风范。

　　忘机带着玉衡拾阶而上，见道路两旁开了许多奇异瑰丽的花，还蔓延着未曾见过的藤蔓。

　　“玉衡，你瞧这是什么？”

　　玉衡摇摇头：“玉衡也不知。”

　　忘机早知是这个答案，心中也有些懊恼，却听得高处有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玉衡不知，本宫却知。”

　　听这称谓，忘机心中暗道自己失礼，听见那人的脚步声渐渐临近，忙福身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连熙微微颔首只受了半礼，虚扶道：“朝华公主不必多礼。”

　　“殿下方才说认识此花，朝华在卫国见识浅薄，有心讨教一二。”

　　连熙轻轻一笑，脸上挂起和煦的微笑：“公主不知者不怪。此花名曰铁线牡丹，多生长于北方。公主在南方长大，不认识也是寻常事。”

　　忘机道了声是，又问：“朝华在书中见过对铃兰的记载，说是‘花姿俊秀，玲珑可爱’，不知溪山可有？”

　　连熙的眉目在笑容中舒展开，柔声答道：“公主跟我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连熙的笑容如春风拂面，细细润泽了万物，天地间花木就在此间的低眉浅笑中徐徐盛开。

　　忘机跟在连熙身后，谨慎地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却听得连熙忽而回首笑道：“公主不必如此。我是主，你是客，仅此而已。”

　　见连熙并不自持太子身份，忘机便上前半步，只落后他半步，尽宾主之礼而已。

　　“公主请看，这便是铃兰花。”

　　忘机顺着连熙目光看去，见藤蔓阴凉处开着小小的朵朵铃兰，“当真是洁白玲珑，惹人怜爱。”

　　忘机正要弯下身子细看这一串串小灯笼似的如雪花朵，连熙却蹲下身，顺势采下小朵，放入忘机掌心。

　　忘机似笑而非，只命玉衡拿手帕包起来，并不让铃兰花在自己的手心多停留一会儿。

　　“哥哥！”

　　十几级台阶下，娇俏的少女提着裙摆吃力地快步跑上来，一直跑到连熙面前，噘着嘴撒娇似地抱怨，“哥哥，改日定要叫那楚老头好好改一改溪山书舍的规矩！哥哥们都是习武之人身轻如燕，我最可怜了，那一次来不是一头汗。”

　　那少女柳黄色的花罗短衫，着一条葱绿裙子，拿葱白线绣了花鸟，露出绣鞋尖尖，倒也别致。头上戴珍珠璎珞垂至额前，梳双环髻，一支荔枝色配翡翠色的宝石花簪点缀发间。

　　少女撒着娇，见连熙身侧还有一人，不情不愿地微微福身：“朝华公主。”

　　连熙介绍：“舍妹灵犀。”

　　忘机便又还礼：“灵犀公主。”

　　这还来还去的礼于忘机来说甚是麻烦。忘机在卫国久居上位，平日里礼也没少行，可平辈之间还来还去的繁琐忘机还是第一次见识。

　　灵犀公主在周室行八，连熙是嫡长子。两人同是徐皇后所出，自然兄妹情分深厚。又因为连远格外宠爱，灵犀公主可谓是被娇惯着长大的。

　　灵犀一路上缠着连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忘机不好再言，便借口累了停下休息，待这两人远去才再次向上去书舍。

　　如此一来倒是耽搁了不少功夫，等忘机到山腰书舍，学舍内众人已然落座。

　　学舍建在溪流之上，四周以竹帘珠帘遮蔽，微风徐过，不仅清凉解暑，更有珠帘碰撞的声声珰然清脆，可谓风雅至极。

　　舍内众人本席地而坐，见忘机姗姗来迟，楚大学士便起身见礼：“朝华公主。”

　　忘机还了一礼，歉声道：“朝华初来溪山，上山时又躲懒歇息，来迟了些。请大学士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