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卷：旧梦引》玉侬眠

12、第十二章 菊宴（三）

　　“公主要看好戏，不如与本王同行。”

　　忘机一抬眼，见是连乔。那人眉眼映衬着满庭芳华，竟然是不逊色丝毫。

　　两人并驾而行，再移步到花厅时，已经是满目狼藉。女眷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不住抚平胸口，有的掩面不忍。最最难过的是个三十许的妇人，被同伴搀着坐在一边，不住地小声抽泣。目光再往里飘些，人群当中是一滩血泊，躺着那说“不是”的黑衣人，又有一个蓝衣少女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身边的婢女围着她哭，又拿手绢去止少女左手臂汩汩流淌的鲜血。

　　“公主不是要看戏吗？”连乔在忘机耳边轻笑，“那便是墨大姑娘，墨香海。”

　　周国习俗，女子闺名不为外人道。而这位墨大姑娘出身百年书香世家墨氏，又是如今族长墨书正的嫡亲长孙女，才女之名早早就名动皇城。更难得的是，这位墨大姑娘不作小女儿扭捏之态，十五岁及笄就由墨书正取字香海，从此大大方方参加诗会。

　　墨二夫人仍旧由婢女扶着，才颤颤巍巍躬身道：“谢过太子殿下相救，香海才保全了一条性命。”

　　连熙摆摆手，叫小厮把剑收起来，便俯下身安抚道：“墨大姑娘恐怕是动了筋骨，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会儿就到。只是伤筋动骨怕不好挪动，我已命仆妇在东宫内宅收拾出一进院落，墨大姑娘可以在此处养伤。墨二夫人也不必担心，东宫一定是最安全妥帖的。不如便叫婢女回墨府为墨大姑娘收拾些贴身用的物件，东宫丫鬟粗苯，只怕准备不全。”

　　墨二夫人说着“不敢”，便谢过了连熙。

　　墨香海像是痛极了，鲜血早就染红了她蓝色的衣袖，一滴一滴渐渐渗进了花厅的青石板地砖。

　　“好一出英雄救美，只是可惜老套了些。”连乔脸上还是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附在忘机耳边呢喃。

　　连熙注意到了忘机这边，又迎过来问：“公主方才在园子里可有碰到歹人？可伤着了？”

　　忘机听着连熙的话，竟是觉得一句比一句遥远，声音一直飘到了天边。

　　只有血泊里那朵墨菊，触目惊心，惊得忘机一身冷汗。

　　碧玺殿

　　“殿下，太子派使者前来，正在外殿等候。”

　　忘机应声梳理齐整发髻，起身去外殿。见一名红裙女官正立在一侧，身后还跟着四名绿衣婢女，便迎道：“有劳江掌事前来内宫一趟了。”

　　是了，东宫仅此一名穿红女官，便是江氏。

　　江掌事微微颔首，又俯身施礼：“殿下，东宫路途并不算遥远。太子殿下命奴婢充当使者，是为了赔罪菊花宴上惊吓到了殿下。太子殿下说，菊花宴是他失礼，下次定要再好生赔罪。”

　　连熙既然将江掌事都遣来当使者，忘机自然不好怪罪，也不好推辞，道：“墨姑娘突逢不测，实属命运多舛。不知墨姑娘在东宫一切可好？”

　　“奴婢们都妥帖照顾着，还有从墨府过来的奴婢一道看护，想必痊愈不过是月余的事。只是老话说着‘伤筋动骨一百天’，也还得好生休养才不至于落下病根。”江掌事笑道，“哎呀，太子殿下交代的事奴婢都要浑忘了。太子殿下知道殿下喜爱铃兰花，于是命东宫工匠用翡翠雕琢镶嵌成了一支铃兰花簪，万望殿下喜爱。”

　　江掌事身后婢女便上前将锦盒交予玉枝，又退下来。

　　忘机并不看，只是再谢过连熙，问：“贵人云集的菊花宴上出现刺客，太子可彻查出了结果？东宫的安康可是国之根本。”

　　“是，东宫的安康可是国之根本。”江掌事噙着笑意望向忘机，“那刺客乃是东宫侍卫，先父曾投在墨书正先生门下，因心术不正被逐出师门，从此怀恨在心。那刺客平日里难以进入墨府，此次借着菊花宴是寻墨姑娘的仇。”

　　“侍卫本该保卫东宫，如今却险些酿成人命官司。”忘机轻叹，“烦请江掌事回去好生辅助太子清理心怀不轨的歹人才是。”

　　江掌事道了声“是”，便借口东宫事物繁忙离去。

　　玉露给忘机拆去发髻，又梳成家常堕马髻，便嬉笑着叫玉枝拿锦盒来。玉露见那铃兰花簪是用整块翡翠雕琢成，借天然成色分成碧玉花茎和白玉花朵，夸道：“奴婢给殿下戴来瞧瞧可好？”刚戴上，玉露又撇撇嘴：“殿下该穿那件淡月白的香云纱配上赤色石榴裙，这样才般配。”

　　本是玩笑话，本是闺中贵女的怀春心思，本是会心一笑，忘机却觉得自己宛若坠入了人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

　　江掌事说得何等明白，她与连熙将来只会同为东宫，各自安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又要奢望什么呢？

　　墨书正门生遍布天下，连熙如若能娶墨香海，太子之位就会稳如磐石。说来讽刺，墨香海带着墨府奴婢入住东宫，明明是未嫁女，却像极了太子妃的气派。再说那一场闹剧一样的英雄救美，只怕也是徐皇后安排的。

　　徐皇后与连熙为了天子之位殚精竭虑，筹谋至此，忘机又何必扑上去做他们的垫脚石呢？

　　“既然是太子的心意，还是收起来吧。”忘机取下花簪放入锦盒。合上锦盒，就合上了一段少女心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请收藏，每一个收藏评论都是作者为爱发电的动力！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