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卷：旧梦引》玉侬眠

11、第十一章 菊宴（二）

　　花厅中众人一听真宁公主四字都顿觉尴尬，不过高康公主不愧是天生的一把应酬好手，嬉笑怒骂间就将话题转移开来：“大哥，六弟那小子又上哪里厮混去了？连大哥这里的风雅事也不来，亏他还自诩是个风雅人呢！”

　　真是可惜连累了连乔被当作话题的引子。

　　听高康公主说起“风雅人”来，另一头的燕二姑娘好奇问道：“可有什么典故？”

　　燕二姑娘话音刚落，身旁的燕大奶奶还来不及叫小姑子住口，那些年轻的奶奶们就掩面笑起来。

　　忘机并不经常出宫，市井里的传闻故事于她也十分陌生。见众人一脸莫测的笑容，又想起那日撞见窈姬缠着连乔填新词的故事，心中便猜到了几分。

　　“六弟这个人呐，说他学问好，父亲派去的学士不知道被他气得病了几次。说他不学无术呢，偏偏市井勾栏瓦巷连带着宫中教坊司的歌姬个个都求着他填首新词来唱。”连熙做了个手势，也撩起袍角，坐在了主座上，“眼下只怕是醉倒在园子里了，真个‘风雅人’！”

　　“大哥这兄长做得也太操劳了！”高康公主举杯，明艳的脸庞正迎上九月的日光，“弟妹们自由各自的活法。来，咱们敬太子殿下一杯！”一杯饮尽还要眨眨眼：“大哥，今年的菊花酿怎么这样狡猾？”

　　徐大奶奶也帮腔：“正是，入口还是清甜爽利，一回味全冲上来了。”

　　忘机顾忌自己酒量不佳，不过沾唇尔尔，又拿手帕拭去一二，可酒气入鼻，还是脸色微微泛红。

　　都说女子面若桃花美极，连熙也这样觉得。方才见她饮酒不过沾唇，本以为是刻意矜持，却不想她酒量这样差。连熙的妹妹们各个生得美，千娇百媚各不相同。他自小又在美人堆里长大，初见忘机时并不觉得如何耀眼，只是说得上清秀而已。可当清秀端庄的朝华公主面若桃花，那又是说不出的娇媚动人了。

　　“呀，朝华的脸怎么这样红。”高康公主惊呼，以为忘机是伤寒，又去摸她的额头。

　　忘机低着头，声音细微如蚊蝇：“我……不胜酒力……”

　　“玉衡呢？快去扶朝华公主到园子里走走，散散这里的酒气，兴许会好受一些。”

　　连熙说的每一个字都钝钝地打在忘机心上，一下一下，忘机就要沉溺在这片柔软的极乐乡里。

　　“殿下，外头风凉，不如先去更衣。”说话间，玉衡已经将绿色的膏体悄悄摸在忘机手腕和鼻子下。

　　“还是在园子里好，不必去应酬那些人。”忘机叹道，“这菊花酿怎么这样厉害，我险些要着了道。”

　　“明先生真是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将一应药物都备好了。”

　　忘机有些懊恼:“父亲母亲都是宴会上摔打过来的，怎么就我这样古怪的体质？刚刚不过是沾唇几滴……”

　　刚才的眩晕是酒劲还是人力忘机也说不准。不过是碰了酒，怎么一个人说句话就能叫忘机这样六神无主，七魂八魄都要飞出去了？

　　“殿下花掉了，一会儿见着好的重折了来戴就是了。”

　　一朵墨菊，似是忘机的少女心事，遗落在了栖霞宫某处。

　　忽然墙边的梧桐树一阵颤动，树叶也沙沙作响。忘机未来得及反应，一个黑影已经到了她身后，后背寒光一现。一边的玉衡，手不自觉按住了腰带中藏着的软剑，紧紧盯着那黑衣人。

　　忘机不敢轻举妄动，袖中手掌却早做好准备狠狠劈下去。

　　“不是。”

　　那人的声音冰凉，像是傀儡布偶一样，不带丝毫感情，又似风一样走了。

　　见那人远远离去了，玉衡上前攥紧了忘机的手：“还好。”

　　是啊还好，还好不是冲着忘机来的。不然忘机玉衡二人情急之下，将黑衣人杀死，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奴婢，杀死一个杀手，又当作何解释？

　　不过片刻，花厅之中便传来一声尖叫。那声音原本凄厉，经过这繁华盛开的花园，透着一丝诡异。

　　“看来，他找到他要找的人了。”玉衡说。

　　忘机点点头：“咱们回去吧。这一出好戏可不能少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