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上开出一朵绚烂的花》自己如我

4、三

　　三
　　再之后，我被送到了看守所，等待审判。
　　那是一间8人居住的房间，与我一同被送去的还有一个娇瘦的女人。
　　自从进去后她便一直哭，诉说着自己的悲惨，她常年被丈夫虐打，失手将丈夫杀死了，她不后悔，只是分外想念孩子。
　　夜间，大家一同躺在一张通铺上，我蜷缩着坐在墙角，娇瘦女人仍不停的发出唔嘤的哭声。
　　熄灯后，或许是被那哭声弄得烦躁，或许是例行工序，女人被之前就在的几个女犯联合起来虐打。
　　她似习惯了被打，逆来顺受的样子让人同情不起来。
　　我蜷曲着漠然地望着黑暗中厮打的场面，心中烦躁不已。
　　当我快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尖叫出来时，女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不断求饶。
　　她终于被打醒了，也认清了现状，她求饶的动作十分娴熟，仿佛这是每次虐打后的程序化指令，求饶过后便会被放开。
　　但是她错了，依旧错的厉害，她的丈夫不会放过她，这些心中充满怨气想找人发泄的凶狠女人也不会。
　　她像极了一个可以被人随手捏来的出气筒，连求饶的动作都仿佛是在挑衅。
　　她被女犯们按在了马桶里，她挣扎着撑起头大口吸气，又被用力按下去，直到她意识模糊，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虚脱地瘫在地上那些人才解气地吐着口水，满嘴污言秽语的放开了她，各自疲累地睡下了。
　　女人学乖了，是的，她学的极快，安静地捂着嘴巴不敢再动弹，连擦去脸上污秽的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
　　我冷冷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反映。
　　我想我的目光应是严厉的，否则她注意到我时身体不禁颤抖着向一旁移动着与我保持更远的距离。
　　她成了监房里的出气筒，也成了我的屏障，有她在其他人才不至于将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但这并不代表我是绝对安全的，或许是我的沉默不至于招惹到她们。
　　夜间，为首的女犯让娇瘦女人睡到她的身边，半夜便开始对女人动手动脚，娇瘦女人无法抵抗，只得无声忍受。
　　黑暗中扭动缠绕着的身体，不时发出喘息的声音，旁边的人安静地各自安睡，而我也学着漠然无视，这使得娇瘦女人暂时免受辱骂屈打。
　　我也清楚的知道我并不安全，我整夜无法入睡，白天精神颓靡，烦躁时仍会不断用手用力地抓手臂，血迹斑斑的手臂引得其他人的厌嫌和恐惧，使得她们自觉地远离我。
　　我每天大口塞着饭菜，直到撑的吐出来才罢休，用胃里的饱腹感来散去些许心中的恐慌感。
　　之前的心理医生来找我聊过几次天，我很喜欢她，只有面对她时心里才会有片刻宁静。
　　我喜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大，却很明亮，望着我时，带着温暖。
　　她给我开了些药，我每次都将药偷偷丢掉，我知道她想给我治病，也知道只要我的病好了，她就不会再出现了，所以我不愿自己被治好，甚至会表现的更疯狂。
　　期间秦律师也来过几次，她已不再表现出害怕，我知道是她申请了我做心里评测，我应该感谢她，所以在她向我说起案件以及欢子的事情时，我尽量去控制心中的烦躁和不安。
　　从她那里得知欢子转作了污点证人，帮助警察把坤哥一伙一网打尽，立了功，法院念他有功，只判了一年监禁。
　　说起我时，秦律师青涩的脸上显得无奈，我虽有医生出具的证明有轻度抑郁症和中度躁郁症，但不知为何，法院不予采纳，最终我被判了无意致他人死亡，五年监禁。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秦律师问我是否愿意上诉，她会帮我。
　　我问那个男孩多大了？
　　她说刚满18岁。
　　我摇了摇头，服从判决。
　　回到监房了，我开始不停地流泪，再也无法抑制的放声大哭。
　　结果可想而知，这里没有人会同情你的遭遇，她们只会让你学会乖乖地闭嘴接受一切，无论结局是什么。
　　我的痛哭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愤恨，她们开始对我拳脚相向，我没有反抗，全盘接受，她们打累了就把扔进厕所间。
　　我卷曲着身体抱住头仍不断留着泪，我没有再发出声音，我想我也要学乖了，要开始学习怎么样不激怒别人。
　　几日后，我连同二十几个女犯一起被转送至郊区的监狱。
　　我被剪去凌乱的长发，脱光衣服检查，分到了狱服和被子。
　　走出门前，我看到了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吓了一跳，那张圆润甚至有些肿胀的脸，眼睛混浊不堪，一脸漠然的表情，憔悴不堪的样子，蓬松飞翘的短发让那张大脸更加不忍直视。
　　我被分到了重刑区，那个监区都是杀人犯，所以人人脸上都有着说不出的凶狠。
　　我与一个年长些的女人9345一同分到了104室，里面的女囚较看守所的女囚不同，目光明显的凶狠毫不掩饰，对新人的厌恶表露无遗。
　　分了床，狱警关门离开，其余6人便围了上来。
　　我害怕地向后退去，与我同来的女囚立刻笑脸上前对着为首的肥胖女人7049鞠躬陪笑。
　　她似乎很谙于监狱里的生存之道，知道里面向来的以强悍称霸的。
　　她承诺着家里已经送了钱进来，日后肥胖女人的吃穿用度她全部包了。
　　我不知道在监狱里也要花钱，就像我不知道怎么样分辨出谁是她们的老大一样，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陌生且不知所措。
　　但是没有办法，这里自有这里的生存之道，谁也无法逃脱。
　　晚饭时，我跟着其他女人一同去了饭堂，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饭后，回到宿舍，我卷曲在床头，谨慎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动作，随时准备接受着一顿毒打。
　　但是她们似乎失去了白天的气势，各自沉睡着知道天亮。
　　我警惕了一个晚上，天亮时刚蒙蒙睡去便被铃声吵醒，头重脚轻地跟着出去吃饭。
　　饭后便开始在厂房里上工，厂房里女囚们各自低着头坐着手里的工作，这次是做牛仔裤，我被分到剪线头的工作。
　　我暗自庆幸着昨晚的平安渡过，开始安心认真学习着。
　　我知道这些工作将会是监狱生活的全部重心。
　　午饭后是放风时间，我们在操场跑操，结束后有自由活动时间，当然只在铁丝网内，四周都有狱警看守。
　　天气很好，阳光充裕，有人做些运动，有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我们监舍里的人围坐在一起，以7049为中心，显然9345也成为了她们的一分子。
　　7049与身旁的人低头小声嘀咕着什么，一个高瘦的短发女人走过来，其他人各自散去了，7049也站起了身，低头对她说着什么，很是恭敬的样子。
　　说完后，7049便走开了，高瘦女人坐在了7049之前坐的地方，仰着头，闭上眼睛，静静地晒着太阳。
　　阳光下她的脸很白净，五官清秀，眉毛很淡，鼻梁高挺，薄唇浅粉，额前的短发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素净的脸上竟有一份高中男孩才有的干净俊朗的气息。
　　我蹲在人群后面偷偷地望着她，目不转睛。
　　她睁开眼，转向我这边，那双冷峻的眼睛，浅棕色的瞳眸，没有旁人眼中的戾气，清澈纯净的一对眸子吸引着我无法将视线转移。
　　她透过人群看到了我，我拘措地低下头躲过，再抬头她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我知道这里也如同我在酒吧接触的一样的规则，分帮结派，每个人都要有属于自己的小团体才能不受欺负。
　　我想我找到了。
　　晚上，想起白天阳光下那张静美的脸，心里竟有几分安心，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在这个充满凶狠暴戾与随时受到暴力相向的地方竟然有那样一张纯净的脸，真心让人心生愉悦。
　　忽然，我被人大力揪起来，两个人将我架起，7049迎面一拳打在我的脸上，我低着头发出痛声，她又抓起我的头发用力撞向墙壁，满嘴地“贱人，骚货，······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货，·······”
　　我毫无防备的遭受着一顿暴打。
　　我没有求饶，只是安静地接受着一切。
　　我的头被她用力地踩在脚下看到9345不时发出嗤笑，其他的女囚有的继续装睡，有的可怜地头看向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殃及到自身。
　　我好像知道了，她们之前没有打我是在给我时间准备孝敬的说辞，毕竟已有了前车之鉴，可是我却没有任何表示，所以她们要让我尝尝她们的厉害。
　　我默声地卷曲着，任由她们发泄，等着她们打累了自然会停手。
　　黑暗中，我又被抓着起来拖向厕所，我挣扎时撞向了厕所的台阶，整个脸痛到麻木，失去知觉。
　　我去抚摸已分不清摸到的是鼻子还是高肿的嘴唇，只觉得手指间有黏腻的感觉，仿佛那夜的黏腻一般，我脑中瞬间如针刺般疼痛，惊恐地尖叫着，不停用衣服擦拭手上的黏腻。
　　黑夜被尖锐的叫声划破，她们扑到我身上想堵住我的嘴巴。
　　我拼了命的挣扎，疯狂地撕打着身上的人，大声喊叫着,
　　“别进来，别进来~~~”
　　她们被我的力气吓到,三人合力压制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