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有真意》沙洲铃

25、第 25 章

　　当时贺知书说的就是后天才休息，所以买完衣服回来贺知书给了艾子瑜两个选择。一个是按原定的行程走，明天继续上班，鉴于后天能休息，而艾子瑜又是自己开车去上海，所以贺知书可以考虑明天晚上陪艾子瑜一起去上海，然后后天在上海呆一天，晚上自己坐动车回来。第二个选择就是换一天班，明天在家陪他一个白天算是送行，不过晚上他就得自己孤独上路。艾子瑜思来想去的，还是选了第二个。理由是去了上海他就得直奔医院，也没空在一起，而且让贺知书一个人回来他不舍得，他宁愿选择一个人在路上的是他自己。
　　贺知书还认真跟他确认了一次：“你确定么？选定离手，没得更改。”
　　艾子瑜被他这负责中带着点儿狡黠的目光瞅得很没有底，但还是咬咬牙地点头：“你晚上回来太晚了，还是山路，不安全。”
　　贺知书看了他一会儿，低头拨了谭远的电话换了班。一切不可更改后才站到大门口一边扫视着小院里的花确认没出什么状况，一边悠悠开口道：“你是忘记了每天有100个班次往返沪杭呢，还是忘记了我正常晚班下班关店门也要九点。实际下高铁回来的时间应该比平时还早。”
　　艾子瑜走到他身边，抽了抽嘴角。他承认自己脑子里就想着晚上这两个字了，然后和晚上相联系的就是天黑，就是长路漫漫，就是不安全。完全就是最直接的反应，没时间想那么细。
　　贺知书继续道：“冬天天黑得早，你明天下午三点就走吧。”
　　“什么？”艾子瑜终于叫了出来：“三点？为什么这么早？”
　　“不然呢？”他拍拍艾子瑜的肩，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笑出来：“三点出发，你自己开车不如高铁那么快，到上海也得五点多了，进入市区还正好遇上晚高峰的堵车。那时候天也黑了，你折腾到住处还不知道几点呢！而且你不是说那是你们家买的房子，可一直没人住也没出租，也没有请固定保洁。你回去还得稍微打扫一下至少换个床单才能睡觉。哦还有，三点出发还赶不及在这里吃到晚饭，你到了上海还得先找地方填饱肚子。后天一早又得去医院报道了，有病人等着不能迟到的艾医生。”
　　艾子瑜已经咬牙切齿了，他一把抓住小孩儿拍到他脸上来的手：“你故意的吧？”
　　“瑜哥，我陈述的都是事实。”贺知书乖巧地应着，一边抽出自己的手冲他摆了摆：“早点睡觉，晚安。”
　　贺知书的心情很好，这么逗一下艾子瑜的心情更好了。当然，这一切也因为他身上的彼岸花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在店家的试衣间里仔细审视了很久。没有暗淡，他就踏实了。他还能留很久，不管艾子瑜对着他想到的是贺知书还是单纯地看着贺忘言，他都不计较不执念了。
　　他甚至因为小葫芦的话起了一点点心思，是不是真的可以告诉艾子瑜他是贺知书。
　　一个通过一段难以相信的神话经历回来了的贺知书。
　　一个喜欢艾子瑜的不一样的贺知书。

　　感觉自己被坑了的艾子瑜第二天从扒开眼睛嘴里就没停过喊言言。
　　早上七点。
　　“言言，起床了。早饭想吃什么？”
　　艾子瑜一路嚷着从楼上下来，贺知书围着个围裙，左手拿着个碗右手举着个勺从厨房走出来看着他。艾子瑜对他这造型明显愣了下，以为自己可以去房里把某人从被窝里抓出来的艾医生看看厨房再看看客房门，既有点懊恼没能登堂入室，又有点开心有人起早给他做早餐。
　　贺知书在厨房里扬着声音喊：“粥再熬个十分钟差不多了，馒头已经蒸了，你要还想……”
　　话没说完，背后就有人贴了上来，贺知书拿着勺的手顿了下，勺柄搁在锅沿上撑着自己的力道才没一时手软地出了洋相掉了勺子。环在腰上的手并没使多少力，倒是搁在他肩膀上的某人的下颔更重一些。
　　“想你。”
　　重重的下颔上下咬动了下，硌得他的肩胛骨酸酸的疼。他不动声色地稍稍偏了头藏起勾起的嘴角，拿勺的手腕翻动，勺柄在锅沿上咯哒咯哒的响。
　　响声像是给自己在鼓劲也有点像示威，贺知书藏好了自己的心思才又慢悠悠转回头，垂眸看着肩上露出了鼻尖和嘴唇的人：“瑜哥，你还没走呢，这就想什么呢？”
　　艾子瑜斜眼睨过去，这个方向看到的是小孩儿的侧脸，是他一翕一合的双唇。他想亲上去，又不敢。怕进展太快，怕吓着了他的小孩儿。
　　“就是想了。”
　　“你是想吃饭了吧，大早上就叫。”贺知书笑：“馒头好了粥就好了，再忍会儿。”
　　“馒头也是你做的？”艾子瑜揭开边上的蒸锅拿了筷子戳馒头皮是不是软了：“你几点起的做这么多事？没睡？”
　　说到此，他又转回身，把自己的脸戳到贺知书面前打量。贺知书一巴掌捂住了他的眉鼻嘴，化掌为指，顺着艾子瑜的鼻梁往下刮，点在他嘴边捏了捏。
　　“睡了。昨晚你上楼后我出来和的面，放着醒了一晚上。今天比你早了一小时起来揉面做的，没耽误睡觉的时间。”
　　没耽误睡觉时间只想做给你吃，我说过，想把所有我会做的都做给你吃。
　　不敢亲他嘴，但艾子瑜还是有胆亲口小孩儿的掌心的。亲完就直接跃开了，一边摆桌子放筷子，一边嚷嚷：“我现在可是活在倒计时中的，离你规定的三点还有八小时，数着过。这八小时我就黏着你了，你不准嫌烦。”

　　数着过的两人吃完了早点，刷完了碗。
　　七点50的时候，艾子瑜又叫：“言言，去遛遛二狗和四花儿。”
　　若有旁人看着这两人遛狗的情形，实在不像是遛狗遛猫，更有点像猫狗在遛他们俩。是仗着半个湖边和山道此刻都无人，他家猫狗又自己认门，遛到后面，猫狗跑哪儿去了他们是不知道，只晓得这俩人自己围着湖边沿着山道散步消食了快两小时。
　　两小时里，艾子瑜把自己在上海的医院及住处地址边走边全输进了小孩儿的手机备忘录里，把查到的从高铁站到这两处的公交线路也尽数录入。一边还查着自家住所附近的商场超市，不仅自己查，查了还絮絮叨叨地说与身边的小孩儿听。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来找我的话出了高铁打车是最好，就是怕你想坐公共交通，先查了方便。这些商场还有周边美食，等你来了可以带你去吃。”
　　“大医生这么忙，有空带我去吃么？觉得你们名医是24小时待命的，一个电话就得回去。”
　　“我不是大外科的，紧急手术不多，一般都是能安排好的。至于做实验时是会没有日夜，但你若来了，总能尽力。”
　　“我若不来呢？我也很忙的，假还不容易请，又要调班，课程又快开始了。”
　　艾子瑜转头看见小孩儿眼里的促狭，执了他手用力捏了捏：“我就抽空自己先去吃了，挑好吃的能打包的给你买回来，实在不行的就等着，你还能比我忙？”
　　“瑜哥看不起人。”
　　“你瑜哥是等得起人。”

　　十点，艾子瑜问：“言言，我晚饭吃不到午饭总有着落吧。你做还是我做？”
　　“我做喽，你去收拾行李吧。”
　　“收拾行李这么大的活你逃得了么，必须陪着一起做的。我先陪你做饭，你再替我收拾行李。一样样来，虽然…”艾子瑜故意漏了点儿委屈：“还有五小时。”
　　冰箱里的食材全都搬了出来，艾子瑜回来这两天，第一天是外卖，第二天是外面吃的，冰箱里新鲜食材本就储备不多，这一顿，算是把所有的能捯饬的都给做了。
　　贺知书为主厨，艾子瑜打下手。这是艾子瑜第一次亲眼看他的小孩儿下厨，早上的粥和馒头已能看出手艺一二，这一桌四菜一汤是真正的露一手。
　　贺知书边做边说：“瑜哥，不止周边美食，是不是也得找找菜市场？”
　　“超市不行么？”
　　“超市买水果可以，食材方面没有菜市的新鲜。”
　　“好。”
　　“我没说我会去做饭啊。”
　　艾子瑜两手撑在料理台上，一把小刀戳在案板上转着同心圆的圈圈：“那就不急着找了，你知道医生一天回家实在很累了，回家我连话都不想说，嗓子疼，哪有力气做饭。有休假的日子我就坐车回来吃你做的不就好了。”
　　贺知书翻了个白眼：“一个多小时前谁说瑜哥等得起人的？”
　　艾子瑜脸不红心不跳，只是笑容爬上嘴角，根本不掩饰：“瑜哥说的。现在瑜哥觉得能等到人的机会上升了至少30个百分比。”

　　做饭吃饭用了两个多小时。到了下午一点，贺知书见识了艾子瑜耍无赖的本领。
　　“言言，这件衣服不用了吧。”
　　“言言，那件放家里，你不是说混着穿么？”
　　“言言…”
　　“艾医生，你原来是怎么整理行李箱去俄罗斯的啊？”
　　“不记得了，间歇性失忆。”
　　艾子瑜甩手掌柜地往床上一摊，就是什么都不动，打定了主意要看小孩儿亲手给他整理每一件衣服。
　　贺知书嘴上抱怨，手下不停。打底内衣和衬衣、毛衣厚外套加上大衣羽绒服，该带走的，该留这里以防他回来可以替换的，该卷起来存放的，该平摊的……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摆放地齐整。
　　艾子瑜趴床上看，等到要收拾内裤这样的贴身物了，才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抢着去拿。
　　“这个我自己来。”
　　贺知书没防到居然会在这样物品上看到艾子瑜竟然红了脸，他自己心里一块本无法感知的地方蓦然柔软，是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温柔的塌陷。

　　这一天八个小时，说了很多话，感觉两个人的嘴巴都没停过，不是在说话就是在吃东西。吃了很多，总结为以后还要吃和等你来吃，以后再做给你吃和等你来做给我吃。说了很多，总结为我说了会来么和你什么时候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和你等我回来。
　　待到真的到了送艾子瑜上车的时候，贺知书站在门口，看着艾子瑜将两个行李箱放到车子的后备箱里，电脑包和外套扔到了后座。车内开了空调，他穿了件厚卫衣蹲在院子里撸二狗的脑袋道别。阳光可谓是金灿灿地照在一人一狗的身上，大金毛的大脑袋蹭在他怀里都冒着金光。三只花儿围在他脚边，最闹腾的小花儿直接爬到了他膝盖上伸着爪子推二狗的脑袋。
　　贺知书突然有些吃味儿，连告别这件事都得排队进行，简直酸到他自己都觉得牙齿倒了一大片。到后来简直忍无可忍地直接过去把人给拉了起来，一脚踢开狗，再一脚踢开猫。猫狗在这个常驻主人的盛怒威胁下喵喵呜呜地乖乖避开，终于见识到了和宠物吃醋的主人。
　　艾子瑜笑，贺知书瞪他，他还是笑。
　　笑完了伸手去拉人：“中午把冰箱清干净没吃的了，你跟我车下去超市补货吧。”
　　“不去，懒得自己再拎上来。别人看了会想这谁啊，好可怜一男的。”
　　艾子瑜笑得更大声：“那我再送你上来呗。”
　　“那我要是又漏了什么，你再送我下去补，补完了是不是再送上来？”
　　艾子瑜不说话，两人之间热闹了一天都不曾冷场的相处突然就停止了。贺知书比艾子瑜矮了半个头，他站在他面前，视线平时正是某人的唇。平时是没有注意，这会儿安静了，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些泛痒痒。
　　贺知书眨眨眼，人往前贴近了一步仰起头，脑袋不清心神不宁地问：“不知道那处房子里是不是深色的床单，有没有深蓝色的？”
　　艾子瑜脑子里轰地一炸，试探般问：“你喜欢？”
　　贺知书有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是什么鬼开头？耳朵开始发烫的时候头却没有低，视线也没有避开，很诚实地回答了句：“我喜欢。”
　　对着太过想要太过紧张的人就不敢贸然动手，连问一声能不能亲你都不敢。艾子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敢了，突然在这道莫名又似有深意的问题和一声确认地喜欢后就敢了。
　　一个低头一个迎上，把一个该是道别的吻吻出了缠绵不断，缱绻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