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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一个朋友。
      艾子瑜收到的这个回复,不是,收到的这个解释很简单,就这么四个字。就这么四个字,艾子瑜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谭远,不是茶园左右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不然小孩儿一定会直接说名字,而不是只说一个朋友。可有什么朋友是在大清早地会跑他们家山上这种荒僻的地方给个病可能刚刚好,或者还在病中的神经病拍投篮视频。
      艾子瑜知道小孩儿生病是从谭远的朋友圈得出的信息,小孩儿自己根本没和他说。谭老板发的那条消息是既霸气又搞笑:左边蹲着一只萨摩,右边拴着一只二哈,腿上趴着一只贵宾,脚丫子前放着个笼子里面是两只仓鼠,他在一群猫叫的背景音中满面红光、目似朗星地哀嚎自己这个老板多有良心,不止给唯一的员工放病假,还额外负责喂养以及被员工家的猫狗遛得惨无人道。
      艾子瑜发现自己无法对这个被定义为朋友的人视若无睹,一个朋友本不该有什么反响,谁还没个朋友了,他家小孩儿又没有交友障碍,又长得这么可爱,嘴巴还甜,他有很多很多朋友才是正常的,像从前那样没有身份没有人认识的突然出现才是不对的。
      但是…但是…还是有哪儿不对了。
      艾子瑜拿着手机,把投篮视频看了好几遍,默默地发现是因为小孩儿蹦得太高,笑得太欢。他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地跟着他一起笑,小孩儿跳起投篮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上半身跟着一起做上扬的姿势,会感觉到心跳在扬起的那一瞬很轻,又在落下的时候重了那么点儿,放回胸腔里的时候就多了那么一分重视,把原本结着结的地方也暖了一分。
      不是陌生的感觉,很久之前有过,不尴尬,竟然还有种久别重逢的惊喜。

      因为这点儿不能忽视,艾子瑜算准了时差掐好点,在小孩儿这边该睡觉前弹了视频请求过来。
      “瑜哥。”
      贺知书接的很快,问好的声音也是快快乐乐,声音上扬。他还在客厅里,背景有电视的声音。
      艾子瑜看着他那样子皱了皱眉,还好小孩儿在睡衣外还知道披件外套,十月的晚上开始凉了,山上更凉:“怎么还不进房间睡觉?病好了?”
      “好了,来无影去无踪。你听我声音一点都不哑,早上还打球了呢,你看到了呀。”
      “咳。说起打球,那个朋友是谁?”
      贺知书笑笑,盯着手机屏幕不说话,就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不知道躲在医院的哪个角落,身上还穿着白大褂的艾子瑜。
      艾子瑜问完后也盯着屏幕等答案,但是小孩儿不说话就是笑,弄得他突然尴尬了起来。他也是从小到大的优秀,是被众多目光盯惯了的人,当了医生又是被家属病人围着盯着的人,按说对各种目光都已经免疫,不会不自然。可这个隔着一个屏幕,更确切说隔了几个时区;隔了他没有去准确背诵过的公里数;隔着一个已经升起了炉火抵抗吹起了的呼呼北风,一个还在温暖的南方准备开始储备力气十年如一日地叫嚣为什么这里不供暖的不公平待遇的距离……明明这么远,却仿佛只要一抬手就能将面前的屏幕合并,可以两个头挨在一起贴膜那么近。
      笑是会传染的,至少他家小孩儿的笑有这本事。
      艾子瑜也开始笑,他都不知道在笑什么,是不是笑自己这问题问得挺傻逼的,暴露了什么他都没有察觉的东西?
      两个人的笑是被一阵脚步声打断的,是贺知书这边的脚步声。有人朝厅里走了过来,艾子瑜看到小孩儿转开了视线,冲着那儿挥了挥手臂,然后笑得前仰后合。接着他的视线就乱了,小孩儿拿着手机开始动,一边说:“我让你见见我这个朋友啊,他今天住这儿,就睡沙发。”
      艾子瑜以为自己会吼一声不同意,这家房主不准。可他没出声,在那一刻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看看这朋友长啥样。
      难道长得丑了他就同意了?或者说长得不如自己他就同意?
      不是,他为什么会同意?事实是,他根本没有不同意的机会。镜头在那儿上下左右地晃啊晃了很久,他还是没能看到那张脸。只听到对面一句:“哎呀我操,这混蛋害羞不配合,瑜哥我先挂了啊,困了,晚安。”
      我操!艾子瑜跟着脱口骂了句,没有再拨过去。

      “什么叫我操?”
      小太子其实一直站着没动,他就看着贺知书举着个手机自己瞎晃,一直晃到他自己估计眼晕了才说了那么句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好听的粗话,你一个太子就不用学了。”
      贺知书挂了电话先瞪了会儿屏幕,然后曲膝抱着自己的两只脚腕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把脸蹭在膝盖上磨了磨,朝左侧过头脸贴着膝盖看向还站着的小太子:“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
      小太子走过来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我没害羞,你撒谎了。”
      “嗯。我撒谎了。”贺知书软绵绵的应着。晚上也没喝酒,可他觉得有点上头,有点头晕,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转来转去转出来的晕眩。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他看见你,想看他着急的样子,想…想试试他会不会着急。”
      “着急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贺知书抬起头,下巴搁在膝盖上,手里一下下转着手机,拇指不断触一下触一下地让屏幕亮起来。
      “哎,就是那种…”贺知书挺无奈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有种根本没办法解释的,挺操蛋的委屈。可又觉得这种委屈也大概只能和小太子这样没心没肺的说说了,说给别人听他都觉得自己脸太大了:“就是小孩子那样的,非要嚷嚷开了才踏实的感觉。不能只是偷偷捂着,捂着怕别人不知道,也怕自己不知道。”
      小太子看了眼不断亮起又灭了的屏幕,没什么消息啊电话的进来,只看得见一张男人推着行李箱的背影的屏保。阳光在侧上方撒下来,束成了一蓬照在推着行李箱的手背上,让人觉得男人手里攒着一个光球,想上去追赶他,和他一起并肩追光。
      那是艾子瑜走的那天贺知书偷拍的。他是头天晚上才拿到的手机,来不及多拍了,这是唯一的一张,还没拍到脸,让他郁闷了好久。
      “那你是挺傻的。”小太子下了判断。
      贺知书看着屏保的照片拿手指戳了戳照片上男人的后脑勺:“嗯。但是忍不住呀。你们神仙不懂我们凡夫俗子的感情。心里再明白,你还是会在刚刚开始时忍不住去试探,忍不住想看那个你在乎的人为你吃醋,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的份量。尤其是…尤其是他连微信的背景都是贺知书的时候,他会当着我的面说那是他喜欢的人的时候,我真的…挺无力的。”
      “有什么无力,贺知书还是贺忘言,不都是你么?再说你想知道他还记得多少贺知书,你只要看你身上彼岸花的变化就行了,哪那么麻烦。”
      “不敢。”
      “?”
      “不敢看。上次如果不是他看见了这花,我都快忘记自己身上有这东西了。”
      “你想知道他是不是会着急,就是想要证明他惦记着的是贺忘言。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如果他一步步地在意贺忘言多过贺知书,如果彼岸花没有了,你就要离开了?所以你的不敢,到底是希望看见这花还是看不见这花?”
      贺知书把手机彻底按灭了紧掐在掌心里,抬头看向听着对他颇为不满,疑问很大的小太子,清了清嗓子:“我都想问你呢,当初我是急着下来也没多考虑,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给我设的陷阱?为什么确认他忘记贺知书了,彼岸花消失了我就也得跟着消失?我提出要求的前提不是要陪他到寿终么?你是不是听偏搞错了重点?”
      小太子依然是一张面部神经不发达的脸:“那你也可以告诉他你就是贺知书,他忘不了,彼岸花的图案就褪不了,你就不用走,没矛盾。”
      “不,我不喜欢贺知书!”
      贺知书反应很快,这一声吼得斩钉截铁,小太子这张万年面瘫脸都被他吓得眉毛抖了下,眼神跟着飘了飘。
      贺知书像是被小太子传染了,也冷下了脸:“是一种自我的厌弃,我一点都不喜欢生命最后四年的贺知书。有着贺知书的身体,叫着贺知书三个字的我不值得他喜欢,更不值得他念念不忘。我现在回头再想想知道蒋文旭出轨后依然没有离开的我,与其说是爱他不舍得离开,不如说是爱和回忆加注在我身上形成的习惯。我已经不会走,不知道不爱以后还能怎样生活下去,也没有了勇气和目标。就像我说的,一辈子栽在了一个人身上,不能不长心了。可长出来的心已经不完整了,是个腐烂的玩意儿,撑不了我再走出去了。如果那时候我的双亲还在,如果艾子瑜能早出现几年,我或许还能被推一推,不会活成那样的我,那个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喜欢的软弱的我。”
      “所以让你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体,以另一个名字出现有什么不好?”
      贺知书盯着小太子看了许久,极慢地摇了摇头,把脸埋进掌心:“就是真忘了又不甘心吧,毕竟,他喜欢上的就是那样一个被我自己唾弃的我啊。我后来的那段日子既自暴自弃,又满心不甘。我整宿整宿疼得睡不着的时候看着身边的问过,这样的我有什么好,我明明可以更好,可我和你都看不见了。”他仰起头呼出一口气:“我是真傻的吧!其实,我该让你把我变作一个女孩子的,我说过下辈子做个女孩子来找他的,两个男人太累了,绕到最后的结果我还是得离开啊。”
      他想了想,又伸过手去可怜兮兮样儿地摇晃小太子:“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到时候不要让我回天庭或者轮回什么的,你总有办法的,就让我在这个人间远远看着陪他走完就行了。我啊,已经决定去学当个宠物医生了。上辈子为个男人连高中文凭都没拿到,太蠢了。这次,我想多学点,站得姿势能够挺拔一点漂亮一点,不求他以后能看见我,至少让我自己能够看见他。”
      小太子怔怔看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真没这么坏,设置这个坎没想过是要最终把这个人带走,不然他当初也不会从孟婆汤那儿把这人给提溜走。忘记还是不忘记,是从见到这个人最初这个人就在念叨的事。只不过最初是念叨他自己忘记蒋文旭,记住艾子瑜,现在是念叨艾子瑜忘记贺知书,记住…记住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反正听起来也不像是贺忘言。
      贺知书也就是说说,没指望小太子立刻回答。他站起身把手机塞到外套口袋里,搓搓自己的脸,一巴掌按在小太子肩上:“行了,我就是说说,离那时候还早呢。我去睡了,如今得好好养着身体,我就只想想高兴的事儿就好。”
      小太子动了动嘴巴,没说什么。

      转天贺知书刚到宠物店,谭远就冲他叫:“嗨嗨嗨,昨天艾家小少爷吃错什么药了,他那儿是才入夜,我们这儿可是大半夜了,他竟然给我打国际长途。我就操了,他怎么了是?”
      贺知书愣了愣:“嗯。他电话里说什么了?”
      “他…他给我听俄语录音,我挂了他再打,挂了还打,我都不知道那饶舌的俄语话在说些什么鬼,我就只能骂娘了。他这是逼我拉黑他的节奏啊,我操。”
      “他…他可能就是想听听操。”
      “啊?”谭远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要听什么?”
      “我让你带得也会骂粗了,他让我离你远点,近墨者黑。”
      “那他来听操?”谭远还是一头雾水。
      “他可能就是想知道你还有其他粗么?”
      “神经病么不是,我回头录一个循环播放的操给他听。”谭远莫名其妙地往后院走,走一半又突然想起来,停下来问:“你那拍投篮视频的一个朋友是谁?”
      “额?”
      “一个朋友!”谭远恶狠狠地重复道:“那连串俄语里面他就突然亲自说了这句中文,我唯一能听懂但他妈还回答不上来的,只能又操….哎算了,不和神经病计较。”
      贺知书忍着忍着,终于憋不住地大笑起来。他感觉自己可以开心到飞起来了,很开心很开心,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这么这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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