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壶鈄》快乐松果

44、两个可怜人

　　安德鲁·斯特兰奇如今在詹姆斯表哥介绍的另一个面包店里工作。他可不是舒舒服服地坐在软椅里等着客人上门的那种员工，他是后厨里制作面包的倒霉蛋。别提有多辛苦了。
　　一阵冷风从窗户脏兮兮的缝隙里吹进来，把一身汗水的他吹得更冷了。他发觉自己的汗水从额头滴进了生面团，不禁为将来会吃到这些面团做成的面包的人感到有些愧疚起来。但是也没办法，这其实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喂，伙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他的同事嘲讽地看着他。
　　他很想骄傲地说，我曾经是一个公爵儿子的贴身仆人，但是他现在却只能在面包店里干活，这实在令人耻笑。他只好胡编了一个应付这个闲得无聊的家伙。
　　“工厂里的工人而已。”
　　“你骗我。你看上去就好像好久没干过重活了，这么吃力。”
　　斯特兰奇懒得理他。
　　见对方没有反应，小伙子就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他们花了半小时才把面团搅拌好。斯特兰奇觉得自己的手好像已经不属于他了。接下来是宝贵的休息时间，因为他们需要等一小时让面团发酵。
　　斯特兰奇洗了洗手，一个人走了出去。
　　终于到了午饭时间，斯特兰奇满怀期待地走进餐室。午餐是一个快要过期的面包和半截生胡萝卜。
　　斯特兰奇的目光变得昏暗了一点。他既愤怒又苦恼，心中充满了对自己无能的自责。他的目光扫向刚刚和他一块搅拌面团的小伙子，那个家伙正把发硬的面包使劲往嘴里塞，显然是饿坏了。
　　斯特兰奇叹了一口气，坐下来吃起了面包和胡萝卜。他别无选择，他也饿坏了。
　　斯特兰奇边吃饭边琢磨着怎样才能拜托这种辛苦的生活。他最后决定要回去找罗伯特，并且这次绝对不会再背叛他。
　　想到从前罗伯特迷恋地看着他的眼神，他就越发地相信对方会对他的归来求之不得。这样想着，未来的日子还是很幸福快乐的，他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晚上的时候，活儿都干好了，他穿着自己最体面的但不太合身的衣服，拖着行李出现在了罗伯特的公馆门口，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他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个女仆开了门，女仆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好奇和探究的神色。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让他进门，这让斯特兰奇有点不安。
　　“我是罗伯特·汉密尔顿阁下的贴身仆人，你知道的。”斯特兰奇挺直了胸膛说。
　　“现在不是了。如今的贴身仆人是一个叫克雷文的家伙。”女仆笑着对他说，眼睛完全没有离开他的脸。
　　斯特兰奇心中一惊，但还是问：“我想见罗伯特·汉密尔顿阁下。”
　　“他说了不让你进来，他命令过我们。好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对了，现在你在哪工作，工资怎么样，工作些什么啊，还有，离开主人你后悔吗……”女仆抛出一个个问题，像个探听名人八卦的小报记者。
　　斯特兰奇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提起自己的大木箱转身就跑。泪水涌上了眼，他努力把它们赶回去。他感到无比地失望。
　　女仆眼睛好像黏在了他身上一样，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莉莉·查姆利打算去找罗杰爵士的姐姐茱莉亚求情。她私下认为，茱莉亚这么喜欢她，一定会为她说好话的。
　　她找贴身女仆玛莎去调查，得知每周三茱莉亚小姐都会去一家店买伞。茱莉亚小姐非常喜欢收集华丽的伞。
　　在那个时代，女士们总把各种伞收纳在衣柜里，而茱莉亚收集的伞已经堆满了好几个衣柜了，她很热衷邀请人参观她的雨伞和遮阳伞收藏。茱莉亚小姐认为，她的每一把伞都是精美的艺术品。
　　这一天终于被莉莉等到了，莉莉接到消息，明天中午一点茱莉亚小姐要去“田野与北方”买伞。这家店位于繁华的帕克新月街，专门售卖雨伞和阳伞，顾客主要是中上阶层和上层社会的女士。
　　莉莉和她的玛莎提前了三个小时就到那里守候，可是过了六个多小时茱莉亚才出现。
　　茱莉亚正拿着从她弟弟那里软磨硬泡来的钱在商店里浏览各种伞。各种面料的伞具被展示在每个角落，棉布、丝绸、天鹅绒、羊驼呢、山羊绒……总之五花八门。多数伞都有着大量而繁复的饰边和精致的蕾丝，有的还饰有一圈流苏。每种伞都有很多深浅不一的颜色，以供女士们搭配服饰。
　　茱莉亚带着巨大的喜悦注视着它们，她实在太喜欢漂亮的伞了。她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购物，特别是伞具。
　　转来转去，茱莉亚小姐看中了一把伞，她请求店员把伞从无色的玻璃盒里取出来。店员轻轻晃动了几下，然后撑开伞，试图向茱莉亚展示这把伞的做工精致。
　　据店员表示，昨天一位姓伯顿的公爵家小姐买走了其中一把草绿色的。
　　“这种我要全部颜色的，都打包起来。”她指着售货员手里那把深紫色的天鹅绒遮阳伞说。伞柄被漆成银色，十分修长优雅。伞的骨架则是鲸鱼骨做的。
　　店员带着殷勤的笑容说：“是的，女士，我立刻为您打包。您的眼光相当不错，这是伦敦最时兴的新伞款式，昨天下午才到货。”
　　店员边说边用棕色的牛皮纸把一把把伞包了起来，递给茱莉亚小姐的女仆。
　　莉莉站在不远的地方，她有点不太敢过去。
　　“小姐，快点吧，茱莉亚小姐要待会就要付钱然后走出店门了。”她的女仆玛莎催促着。
　　莉莉鼓起勇气，向茱莉亚小姐和她的女仆的方向慢慢走去。可是，她看到一个女士也正往茱莉亚身边走去，她只好静静地在不远处注意她们。
　　“茱莉亚小姐，你也在这里啊？”陌生的女士热情地说。
　　茱莉亚小姐吃惊地眨了眨眼。她的笑容僵了一下，马上又恢复过来。
　　她实在不愿意见到这位女士。自从她的弟弟罗杰爵士发迹之后，她就脱离了原来的阶级，进入了社交界，和这种人没有往来了。她很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在和这位女士交谈。莉迪亚小姐仅仅是一位教授的女儿，要是被认识的人看到，她绝对会备受耻笑的！
　　我得想办法摆脱她，茱莉亚·莫尔小姐心想。
　　“哦，莉迪亚小姐，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我们去惠特尼夫人的茶馆叙叙旧。不过，在此之前，我先付一下钱。”
　　茱莉亚计划把莉迪亚带到人少的茶馆去，然后请她喝一杯茶，吃几份点心，接着找个借口离开。
　　茱莉亚小姐打开钱包，放了几张崭新挺括的钞票在柜台上，就和她的女伴走了。
　　“好啊。你知道吗，美国探险家威廉·沃克尔占领了尼加拉瓜……”那位叫莉迪亚的女士谈起最近的新闻。
　　“你现在才知道吗？我还听说他在那儿重新建立了奴隶制……”
　　她们肩并肩走出了商店，聊得十分热络。
　　她们聊的内容真是奇怪，一见面就谈论时事新闻，完全不是在叙旧，莉莉心想。
　　莉莉朝玛莎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玛莎急忙跑了过去。
　　她们不得不在茶馆附近等候。玛莎在茶馆门口的一张木头长椅上坐着，方便茱莉亚一出来就通知自己的主人，莉莉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等候。
　　玛莎的位置并不利于“侦查”，因为她不能从对着街道的凸窗看到茱莉亚和她的伙伴。
　　一阵萧瑟的冷风吹过，枯黄的叶片纷纷从树上落下，在一个小范围内形成了叶片雨，莉莉忍不住尽量淑女地轻咳一声。她抬头看天，天色越来越暗了。由于站的太久，她双腿发软，想找个地方坐着，可是这附近只有茶馆前的长椅可以让人歇息一下。
　　又过了一小时，已经是晚上了。店里的蜡烛一根接一根亮了，看起来很是浪漫。然而莉莉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她越来越不耐烦了——既然玛莎还没有表示，这就说明这两人还是没有出来。
　　莉莉·查姆利实在忍受不了了。
　　“我们走。”莉莉快步走到女仆面前，命令道，“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莉莉急不可耐地拉着女仆走了，表情气愤。
　　“她们两个究竟在茶馆里做什么？我实在不能想象。喝个茶，吃个点心，叙个旧能花这么长时间吗？”莉莉愤怒地对女仆说。
　　“不知道，小姐。”玛莎打着哆嗦说，不知是由于太冷还是畏惧于主人的怒火。
　　玛莎叫了辆马车，她们跳上车往莉莉的堂姐家的方向去了。
　　莉莉来伦敦都是住在堂姐家里。罗杰爵士的家就在伦敦。

　　茱莉亚·莫尔现在想打人。莉迪亚·巴里大概已经把全英格兰最近一周稍微有点重要的新闻说上一遍了，可她还是口若悬河，也许接下来她要把她对每个新闻的看法都表达一番吧？
　　莉迪亚比从前更加啰嗦。她总是喜欢说很多的新闻来表现自己的消息灵通，现在竟然还变本加厉了。
　　茱莉亚表现出了极大的礼貌和宽容，然而这只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勇气赶走眼前纠缠着她的这位小姐。
　　她忧愁起来，又要了一份司康和甜的发腻的树莓酱。

　　他们的婚礼是在一个乏味无趣的圣公会小教堂里举办的。这个教堂外表呈灰色，显得无精打采，极度朴素。而之所以呈现这种颜色是因为它主要的材质是砂岩和整形块石。
　　发现这个教堂和气派一点也不沾边后，拉维妮亚有些失望。但由于预算有限，她也不能奢求太多。
　　窗外的一棵古老而孤独的树早已失去了它的叶片，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衬着晴朗的蓝色天空。晚秋的太阳有些刺眼。
　　教堂里，光线昏暗，牧师站在十分狭小的窗下问道：“你愿意吗，莱缪尔·柯蒂斯·罗斯先生？”
　　莱缪尔庄重地回答：“是的。”
　　听到这样笃定的回答，一种名为喜悦的情感围绕住了拉维妮亚。她是莱缪尔的妻子了，太好了。
　　她发觉了好几道嫉妒、羡慕的目光朝她投射过来，可她一点也不在乎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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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实在不会描写维多利亚时代中产阶级中层（简称中中阶级，即middle-middle class ）的婚礼啊，所以只好在教堂上多写了几笔，请原谅～
不知有没有人发现一个隐藏的东西（也许可以称之为彩蛋？），那就是莱缪尔的中间名是柯蒂斯，柯蒂斯男爵的柯蒂斯。
这章真难写，我查了好几个英文资料，而我这英文水平不是拔尖的那种，所以看得很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