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拒绝归来》芦花白

2、感情迟钝

　　饭馆里的两名肥壮汉子听说有船来了，也拎着荣哥儿走了出来，亲眼目睹白衣公子涉江登岸，两人亦是魂摇魄乱了好一会。
　　荣哥儿又惊又喜，趁机摆脱了肥壮汉子的钳制，扑到白衣公子面前，激动得热泪盈眶：“二公子？真的是你吗二公子！”
　　白衣公子一脸困惑，向左看了看荣哥儿，又向右看了看伯安野，很是认真地纠正二人：“我是叶子。”他原地转了一个圈，笑嘻嘻地补充：“疯叶子。”
　　伯安野神色一凛，虽然早有耳闻，今日亲眼所见，心肺之间难免还是涌起了一汪复杂情绪。
　　脾气最为暴躁的那名肥壮汉子终于回过了神，他色眯眯地盯着白衣公子，笑容极其猥琐：“早就听说过容成华烨‘姿容独绝，举世无双’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那个比疯子还疯的混世魔君安里予会对你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再多看你两眼，老子的裤子都要湿了……”
　　荣哥儿气得双目赤红，挥舞着拳头便要上去拼命，“你个无父无母的下流畜生，容爷爷和你拼了！”
　　伯安野手快一步，拽住荣哥儿的衣服努力阻拦，“人家那么大的一个人当街尿裤子，你不同情就算了，还跟他生什么气啊……”
　　高瘦汉子色迷心窍，完全忽视了伯安野的存在，他几步来至容成华烨面前，一改方才高高在上的姿态，满面含笑：“二公子，在下薛凉，乃是不净门姬大掌柜驾前的迎客信使。下月十六，大掌柜在玉祁峰鞭凤楼开设百花宴，特命在下前来向您的哥哥容成族长献上宴会请柬，却不想还没有见到容成族长，倒先见到了二公子……在下对二公子可是仰慕多年，只恨一直不能一睹真容，今日有缘相逢，薛凉真是三生有幸，不知二公子，可否愿意和薛凉交个朋友？”
　　薛凉说着说着，竟然觍着脸去拉容成华烨的手。
　　眼前这个光头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容成华烨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的目光落在了薛凉剃得光滑圆润的脑袋顶上，那里纹着一只惟妙惟肖的飞鸽刺青。
　　“鸽子，”容成华烨抬手指着刺青，兴奋道：“我要吃烤乳鸽！”
　　薛凉一抓走空，非但没有气馁，反而越发凑近，妄图伸手去搂容成华烨的细腰，“没问题，今日薛兄请客，龙肝凤胆，任由二公子挑选。”
　　容成华烨眉峰微蹙，薛凉三人连日赶路，一身的汗臭味，还不等薛凉靠近自己的身体，容成华烨毫不犹豫地撤步，抬腿，一脚横踹在薛凉的腹部，将薛凉踹得倒退出去三丈多远。
　　“你好脏。”容成华烨收腿站好，一脸嫌弃。
　　荣哥儿开心地鼓掌：“踢得好！”
　　伯安野背着手点评：“力度差了些。”
　　两名肥壮汉子大惊失色，双双抽出随身腰刀，他们二人不过是不净门设在本地的分院的小头目，此行专门为了护卫薛信使的安全而来，倘若薛信使在他们负责的地界有个三长两短，大掌柜姬无舟追究下来，二人只能以死谢罪。
　　薛凉双腿蹬地，稳住身形，转头示意旁边的两位同伴不要过来碍事。他目视容成华烨，不怒反笑，一双发黄的瞳仁闪烁着诡诈算计的阴阴寒光，“呵呵呵，二公子，要打我的话，区区一脚可不够。”
　　薛凉猛然拔高了声调，阴阳怪气地叫道：“烨二公子，莫要清高，白衣虽洁，可是最易脏污。”说罢足尖点地，腾空跃起，身快如燕，五指如钩，直取容成华烨的咽喉。
　　容成华烨不高兴地嘀咕了一句“你好烦”，身形转动，白衣流转宛若月光，轻巧地闪过了薛凉的攻击，右手成掌，猛袭薛凉的前胸。
　　那薛凉竟然不躲也不避，结结实实地受下了这一掌，身体被打得倒飞出去七丈多远，人刚落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薛凉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桀桀”怪笑了两声，这一掌，少说打断了他两根肋骨，倒是足够了。
　　“走！回楼！”目的达成，薛凉招呼两名同伴，也不啰嗦，转身便走。
　　两个肥壮汉子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跟上薛凉，三人回到渡口取了马匹，复又骑马原路返回。再次路过饭馆的时候，薛凉深深地望了容成华烨一眼，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荣哥儿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满头雾水，“不是亲眼所见，容爷我还真不知道世上竟有这种自愿挨打的贱骨头，不打狠了他还不干……”
　　“你个傻小子懂个屁！”老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荣哥儿惊喜回头，“爹你可回来了！你快看看谁到咱们家来了——哎二公子你等等，那边有门！”
　　没有了烦人的光头，容成华烨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继续东瞅瞅，西望望，正巧看见饭馆靠窗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碗温度正好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牛肉面，容成华烨眼睛一亮，走到窗边，直接翻窗而入，坐下吃面。
　　伯安野无奈地摇了摇头，迈步走回饭馆，抬头对不知何时出现在馆内的一个相貌平平的灰衣年轻男子说道：“别看了，去后街熟食店买只烤乳鸽回来。”
　　灰衣男子收回好奇地不断打量容成华烨的目光，答了一声：“是。”
　　“小花？你几时回来的？”慢了伯安野一步的荣哥儿看到灰衣男子，惊奇地问了一句。这人就是伯安野的车夫，名叫“花字甲”，往常整日守护在伯安野的身边寸步不离，三天前却不知为何出了趟远门，荣哥儿还以为他一直没有回来呢。
　　“刚到，刚到。”花字甲随口敷衍。
　　伯安野瞥了他一眼，“速去速回。”
　　“是。”花字甲又答了一声，咧嘴对荣哥儿笑了笑，下一瞬，荣哥儿只见一道残影闪出门外，花字甲已然立于街道，他的身体再一动，又是一道残影，街上空空如也。
　　荣哥儿目瞪口呆，大大地张着嘴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伯安野走到容成华烨对面，坐下，曲指敲了敲桌子，“厨子，再来一碗面，我还饿着呢。”
　　荣哥儿精神恍惚地走向厨房，口中喃喃自语：“小花是鬼还是妖啊……”
　　容老爹嘴里叼着烟斗，怀里抱着猫，也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容成华烨歪头看到那只猫，不禁惊叹：“好丑！”
　　伯安野赞许地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丑猫弓背炸毛，怒视二人，容老爹连忙顺毛安抚，“俊俏，不气，不气，是那两只蠢材，不懂你的美……”
　　名为“俊俏”的丑猫喉咙里咕噜了两声，满意地晃了晃尾巴。
　　容老爹撸了两把猫，吐了两口烟，看了一眼容成华烨，又看了一眼伯安野，最后叹了一口气，斟酌着言语询问：“安先生——我知道你现在改名了，不过还是安里予听着习惯——江湖上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伯安野一笑，“容老爹指的是哪一部分？”
　　“别的我不关心，”容老爹又吧嗒了两口烟斗，琢磨了半天，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含糊道：“就是关于你和华烨公子的那些事。”
　　伯安野想了想，“八年前，我和阿烨在铸剑台比武，我折了他的剑，断了他的面具。”
　　容成华烨因为容貌太过出众，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出门在外常以面具遮面。当年铸剑大会上，伯安野一剑刺中容成华烨的眉心，面具破碎，显露了少年真容。
　　“并且言说：君之风采，天下独绝。”
　　容成华烨未答一语，拂袖而去。
　　“三年前，我在姬无舟的百花宴上，又曾有言：安里予心之所倾，唯有世间第一绝色。”
　　此话一出，江湖哗然，皆道安里予对容成华烨一见钟情，念念不忘。
　　伯安野神色自然，目光坦诚：“其实只是一时玩笑罢了。”彼时宴上，姬无舟不断令美人献媚，伯安野不堪其扰，只得托词婉拒。
　　容老爹听罢，放下猫，站起身，出门而去。
　　悄无声息地回到馆内的花字甲将包裹着烤乳鸽的油纸包放到伯安野面前，故作随意地试探：“爷，方才烨公子怎么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伯安野因为身世特殊，自十三岁跳下北都高城，到去年五月十五日身份败露，期间十几年也一直以面具示人，极少有人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模样，而容成华烨与他八载未见，如何今日初逢，一眼便认出来了不戴面具的“安哥哥”？
　　伯安野打开油纸包，将香气四溢的烤乳鸽摆在容成华烨的右手边，淡定回答：“那日我既断了他的面具，下台后为了赔罪，自然也要摘了自己的面具给他瞧一瞧。”
　　花字甲撇了撇嘴角，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一个张口“阿烨”，一个开口“安哥哥”，怎么可能不曾有过一点不可告人的勾当？
　　“爷，当初陈痴虎得知你‘心之所倾，唯有世间第一绝色’，当即想请‘嫂嫂’入漠，却被你拦下，你知道姒夫人事后怎么和我们说的吗？”
　　伯安野挑眉看着花字甲。
　　花字甲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姒夫人说你，洞彻世事，慧盖天下，却在感情上，迟钝的像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