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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好久不见 ...

  •   三月初三,阳春时节。
      艳阳高照,暖风袭人,朱桑小镇上的居民,青年忙着下田耕种,少年忙着学堂读书,老人含饴弄孙,自得其乐,以致自东向西横穿整个朱桑镇的这条宽阔古朴的青石街道,除却两三只打着哈欠摇着尾巴走过的肥猫,空空荡荡,不见行人。
      青石长街西端,有一坐北朝南临街开设的饭馆,天至巳时,早已卖完了一轮早餐没有了客人的厨子兼少掌柜荣哥儿趴在漆痕斑驳的柜台上,鼾声如雷。
      正当他快快乐乐地神游太虚之时,馆内通往后院居所的小门的门帘忽地被人撩起,一人赤足踩着木屐,踢踢踏踏地走了进来。
      “不闻鸡鸣早,
      春日春梦酣。
      昔年斩神剑,
      今朝只等闲。”
      这人脚步虚浮,睡眼惺忪,偶尔一瞥,见馆外韶光正好,兴之所至,随口吟了四句诗,平仄不通,不伦不类,一如他这个人,眼角眉梢纵有千般贵气,也抵不过轻挑浪荡的举手投足,让人一眼望去,便知道此人不是什么正经人士。
      被搅了好梦的荣哥儿闻声知人,闭着眼睛自柜台上艰难地爬起身,没好气地开言嘲讽:“早啊,斩神剑。”
      这人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歪歪斜斜地坐下,呵欠连天,浑似还没有睡醒,含含糊糊地回答:“早啊荣哥儿。”
      荣哥儿忍不住啐他:“早个屁!你看看外面,太阳都升到哪里了?你再晚出来一会,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这人手支下颌,懒懒散散地反驳:“那还不是要怪你家养的那只丑猫,都丑成什么鬼样子了,还学人家叫春,撕心裂肺地叫了大半夜,吵得我根本睡不着。”
      “我家的猫丑不丑关你屁事!”主不嫌猫丑,荣哥儿怒斥:“我看你睡不着不是因为猫叫春,而是因为你自己思春!”
      “说的好像你有媳妇了似的。”
      “我,”同为天涯单身狗的荣哥儿噎了一下,不过很快重新挺直了腰杆,“少掌柜我前有饭馆,后有大宅,年纪轻轻,日日赚钱,想讨个媳妇还不容易——谁像你这个半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叫这人一句“半残”,也不算太冤枉他。荣哥儿犹记得去年七月里的一天,一驾马车停在自家饭馆门前,这人由他的马夫半扶半抱着走下马车,当时的他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刚刚走了几步路,便累得虚汗连连,吃饭的时候,竟连一双筷子都拿不住。
      荣哥儿老爹见他可怜,在他的马夫答应支付双倍的租金之后,将自家宅院里一间空闲的厢房租给了他。或许是他们朱桑镇的水土养人,这人住了半年,竟然重新活了过来,天天游手好闲地四处溜达,不是吃、睡,就是玩。
      问他姓名,他便说自己叫“铸阿大”;问他因何来到朱桑镇,他便说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问他的仇家是哪一个,他竟说北都、南国、圣城、大漠全部都有他的仇家——总而言之,没有一句实话。
      荣哥儿因此不太待见这人。
      此时化名为“铸阿大”的伯安野面对气焰嚣张的厨子,沉思片刻,悠悠回答:“可是我长得比你好看。”
      “日你个仙人板板,”无法反驳的荣哥儿愤愤然挽起袖子,气沉丹田,一声怒吼:“吃啥?”
      “一碗牛肉面,多放肉,不要香菜。”
      “等着!”荣哥儿转身进了里间厨房。
      临街的窗子大开,沐浴在带有草木花香的阵阵春风中,伯安野惬意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待了一会,青石街道的另一端,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骑马的家伙们即使进了村镇,也没有放缓马速,一路打马,很快由远到近。
      伯安野远远地瞥了一眼对方的样貌,不动声色地扭过头,将后背转向了窗户。
      荣哥儿听到动静,迅速盖上煮面锅,兴致勃勃地跑出来看热闹。怎奈还是来晚了一步,等到他手扶门框探出头去,三匹快马已然跑过了他的饭馆,他只能惋惜地瞻仰骑马的家伙们的背影,口中不住地赞叹:“嚯,好高大的马!好威风的侠士!”
      伯安野震惊地看着荣哥儿,“不就是三颗秃头吗?威风在哪里?”
      荣哥儿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个满口谎话的半残,你懂个屁!你练过武吗?拿过剑吗?骑过这么快的马吗?你什么都没有过,就会嫉妒人家!”
      伯安野一脸鄙夷,“没见过世面的厨子!莫说是三个不净门的小秃贼,就算是姬无舟站在我的面前,他也得敬我三分。”
      荣哥儿刚想大骂半残又开始吹牛,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净门?他们是不净门的?”
      伯安野继续鄙视他:“没见识!领上绣花,头上无毛,不是不净门的秃贼,还会是谁?”
      荣哥儿又探头望了望,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衣领上有没有绣花,但骑马的这两胖一瘦三名男子确实齐刷刷地剃着锃亮的光头,而且红衣绿裤,气势凶悍,真的很像老爹讲过的不净门里的人。
      “浪费我的感情。”荣哥儿泄气地转身,回了厨房。
      朱桑镇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渡口,在此乘船,顺着蜿蜒湍急的盘青江逆流而上,花上半天的时间,才可进入容成氏的内族居住地——盘青寨。
      平日里,总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船夫侯在渡口,一旦来了需要乘船的客人,老船夫核实过客人的身份,便会撑船,护送客人前往深山里的族寨。
      但不知为何,今日渡口,老船夫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三名光头男子将马匹拴在渡口旁的柳树上,四下喊找船夫,叫了半天,一无所获。
      伯安野对不净门的人没有多少兴趣,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专心等待自己的牛肉面。
      那三人久寻不到船夫,很是恼火,骂骂咧咧地走回青石长街,放眼望去,几十丈内,唯有一家饭馆大咧咧地敞开着门户,三人没有选择,全部直奔饭馆而来。
      伯安野见了,正在思考要不要返回后院躲避一阵,荣哥儿端着面碗一溜烟似的跑了出来,“面来了!呼呼呼,好烫!”
      熟烂的大块牛肉,新鲜的青菜,刀削的面条,再配上香浓的汤汁,伯安野瞬间做出决定:吃面要紧。
      可还没等他动筷,急不可耐的三颗光头已然使用轻功,几个纵跃来到饭馆门前。
      “小子,容成氏的船夫都死绝了吗?”其中一名肥壮的光头汉子率先闯入饭馆,开口就不讲人话。
      荣哥儿怒瞪双目,反唇相讥:“哪里来的秃贼?渡口多的是船,想要过江自己动手,不用叫你船夫爷爷!”
      “混账!我们可是你家族长的贵客,耽误了你家族长的大事,你小子担待得起吗?”另一名肥壮汉子也走了进来,神态更加傲慢。
      “关我屁事!我就是一个厨子。”荣哥儿虽然非常恼火,但想到族长,还是稍微放软了一些语气,“七大爷昨晚醉酒走夜路,不慎摔伤了腿,撑不了船,你们要想进山,等七大爷的腿伤好了再说吧。”
      打头的肥壮汉子却不买他的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了自己面前,脸贴着脸怒吼:“什么七大爷、八大爷,我们现在就要进山!你小子快点给我找个会撑船的活人过来,再啰嗦,老子打断你的腿!”
      荣哥儿不过是个普通的话有点多的厨子,任他如何手刨脚蹬地挣扎,也摆脱不了肥壮汉子的钳制,只能慌里慌张地呼唤伯安野:“铸、铸大哥,快来帮帮我!”
      伯安野远远地缩在桌子后面,听到荣哥儿叫他,立即摇头:“帮不了帮不了,打不过打不过。”
      荣哥儿恨得牙痒痒,“没让你帮忙打架!你快出去找我爹!”
      容老爹每天早上忙完了自家饭馆的生意,经常抱着猫出门,找个老友下上半天的棋。
      “哦哦,这个可以。”伯安野磨磨蹭蹭地离开桌子,趿拉着木屐慢慢悠悠地穿过两名光头壮汉,好不容易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那碗面是我的,谁都不许偷吃哦。”
      光头壮汉沉默了一会,和手里拎着的荣哥儿对视了一眼,发出灵魂一问:“哪里来的傻子?”
      荣哥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另一个体型高瘦的光头汉子垂手站立在街道中央,始终冷眼旁观,一言未发。伯安野出门见到了他,还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您不进去坐坐?”
      高瘦汉子却是一愣,恍惚之间,竟觉得眼前这个乡野男子的声音、举止似曾相识。
      还没等他想明白,左张右望的伯安野忽然手指盘青江,惊喜道:“快看,有船来了!”
      高瘦汉子不禁转头望去,果然,一叶小舟,自绵延起伏的青绿群山之中,顺江而下,由远及近。
      高瘦汉子瞬间忘记了呼吸——不过让他忘记呼吸的,不是小舟,而是舟上迎风玉立的公子。
      面之皎,皎若雪山之月;神之曜,曜赛春日之华;白衣翩翩,好似流风回雪;孤舟独立,恰如玉树芝兰;其容美甚,其姿瑰甚,绝色公子,世无其二。
      小舟靠岸,那白衣公子轻轻一跃,来至青石街道,左瞅瞅,右望望,提鼻嗅了嗅,同样直奔饭馆而来。
      高瘦汉子早已魂飞天外,呆若石雕,白衣公子倒也没有注意到他,走到近前,一双黑眸单单望着伯安野,忽地欢喜唤道:“安哥哥!”
      伯安野微微愣了愣,从容收起嬉谑神情,温柔答道:“阿烨,好久不见。”

  • 作者有话要说:  年少接触的第一篇小说就是武侠小说,后来回首书中白月光,也还是它。
    不过本篇,大概应该归到高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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