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错误的来信（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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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莫伦·戴维斯讲述的内容，他至少能确认一件事——
C就是他最后在金币洪流里窥见的那个人，也是被CBGH和皇家医学院共同邀请来解决瘟疫失控一事的第三方。
据此推断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自然变得简单起来。
今早《泰晤士报》在瘟疫研究得到真正突破性进展的文章末尾声明，皇室将协同皇家医学院在飞艇上举办午宴，庆祝大英帝国在此次灾疫中出人意料的精彩表现，并在宴会过后为功臣授予嘉德勋章*。
事实上，皇家医学院目前所累积的全部功勋都不足以被授予这枚勋章。唯一得到过嘉德勋章的是在对外领域作出重大贡献的创始人埃瓦尔公爵，医学院再没有比他更出挑的人物，即便有在阅历上也太过年轻，这事处处都透露着蹊跷的味道。
由此，被戴维斯先生语焉不详地一笔带过的东西也可以以通常的逻辑得出结论。
为什么他全程只字不提自己的遭遇？为什么一台蒸汽动力机械能够在煤油严重泄露的情况下走出那么长的一段距离？为什么门栏上会出现明显腐蚀的痕迹？为什么只有C才能解决他的困境？
咨询侦探拿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11:32，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飞艇会在国会广场附近预留的平台事先降落。
不详的预兆在最初发现门栏残留的蚀痕时就在向他示警。或许经验已经先一步得出了令人不安的结论，但被幻境搅乱的思绪却始终无法将这些浮光掠影的线索连接起来。
直面血月所带来的后遗症正在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加剧，如果说之前他还能保持镇定，那么现在，这些生长在脸上的线虫已经真实到即便知道是幻觉也依旧叫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玻璃窗清晰的倒影、红茶水平面上模糊蠕动的东西、影子拼接出的跟随在他身后的扭曲怪物，还有耳边一刻不停的窃窃私语。
福尔摩斯伸手拦下一辆蒸汽马车，以一枚英镑的小费要求车夫用最快的速度驾驶马车。
他靠着座椅后方的衬布，闭上眼睛整理脑内过分活跃的思维。
公用蒸汽马车离开紧邻绍森德的西提区，驶入伦敦旧西区，轻轻巧巧地穿过尚还不算密集的车流。
月白色的蒸汽飞艇就降落在广场，插着一面象征大英帝国的旗帜，侧舱则用鎏金浮雕描绘出皇室的家族徽印，穿制服的卫兵昂首挺胸地守卫在四周，把场景渲染得肃穆而庄严。
现在是12:26，歇洛克·福尔摩斯拿出针对参与封锁区的内部研究的人员统一发放的徽章，以特邀嘉宾的身份险险赶在飞艇起飞之前进入船舱。
虽然的确具有参与其中的资格，但直到确认C的身份之前，他都没有要来参加宴会的打算。
一方面因为无法控制的幻像；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对这样的场合不甚感兴趣，从已知的讯息判断，和CBGH及皇家医学院的任何一方牵扯太深都不是什么好事。下午的授勋仪式则完全是皇室及皇室忠臣的保留节目，假使没有关于外貌的确切信息很难在参加宴会的人群里找出谁才是那个隐秘的第三方。
往来的宾客正三三两两凑作一堆低声交谈，他从侍者手里的餐盘上拿走一杯香槟，环顾四周。
钢琴曲骤然变奏，维多利亚女王挽着丈夫阿尔伯特亲王的胳膊莅临船舱，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年迈的埃瓦尔公爵和公爵夫人。
在场所有人都在向这位光辉无二的女王陛下行礼，卫兵关上了舱门，一阵轻微的震颤过后，飞艇脱离引力加诸的重量缓慢上升。
女王和埃瓦尔公爵先后为宴会致辞，C从威斯敏特教堂带出来的典籍才翻阅到三分之一。他站在靠窗的位置，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戴着镶金边的单片眼镜，容貌正如莫伦·戴维斯所描述的，那张英俊的面孔上却丝毫找不出衰老的迹象。
脚边黑色皮毛的猫咪忽然发出了一阵古怪而又短促的叫声，它咬了咬他的裤脚，在他身边不断打转。
“怎么了，普鲁托*。”
C合上典籍，屈指逗弄地抚摸它的下颚。
普鲁托又叫了几声，他沿着它的目光看去，发现了似乎正在不动声色地寻找什么的咨询侦探。驱使它不虞地叫出声的是他身上残留的阿帕忒的味道，它向来不喜欢傲慢的金币女神，大概因为她总能让它联想到奈亚拉托提普*的缘故。
“小家伙，阿帕忒的本体已经被我锁进储藏室了，那只是她的化身之一，除了完成既定的交易之外暂时没有办法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金币女神的气味比先前浓郁了一倍。C和感知突然敏锐起来的咨询侦探对视一眼，并不真诚地感叹，“这么快就生气了啊。”
他脸上戴着的单片眼镜其实具有非常实用的模因*效果，不出意外的话，足矣让他窝在角落里看完一场舞会的书，但这个世界上大部分怄气的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尤其是某位天性任肆的女神。
璀璨的灯光照亮了波斯地毯的花纹和一条条缀满宝石的华美裙摆，钢琴师弹奏起悠扬的古典舞曲，黑发褐眼的年轻侦探迈步目标明确地朝他走来。
C并未因为阿帕忒偶尔的任性而生气，他放下手里的典籍，抱起被熏得闹脾气的普鲁托，笑问他，“你要请我跳一支舞吗？”
“不必了。”咨询侦探作了一个简短而有力的自我介绍，“我叫歇洛克·福尔摩斯，被莫伦·戴维斯先生委托来寻找你，他有要事要寻求你的帮助。”
C大概知道为什么阿帕忒会认为他和他过去的模样相像，他当然看过福尔摩斯的故事，正如他们也曾阅览过从前爱伦·坡为他撰写的那些，“莫伦·戴维斯……我记得他，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建筑系的学生。顺带一提，我从你身上闻到了阿帕忒的味道，她好像在你身上做了不少多余的事情。”
“比如？”福尔摩斯微微皱起眉毛。
“她拔高了你的灵感两次。”他低声呢喃出一句咒语，被过高的感知能力变得格外让人不适的幻象随之消退，“交易之外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唔，这个话题暂且告一段落，不然她也许会因为过于羞愤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对了，我想现在你应该能告诉我戴维斯究竟遭遇了什么。”
“戴维斯先生写了一封信给你，被人意外寄送到了221B。”他把那封信递给他，记下咒语的每一个音节，语气流露出不动声色的探究，“你和他描述的似乎不太一样，Mr.杜邦。”
“请叫我C就好。”他垂下眼帘查看那封信，普鲁托挣脱他的怀抱警惕地冲咨询侦探呲了呲牙，沿着墙根飞快地跑开，“言语的转述总会流失一部分真实，世事如此。”
“但恐怕没有人能在13年之后依旧拥有不被岁月篡改的外貌。”歇洛克·福尔摩斯微微加重了部分单词的读音。
“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结论。”C笑了一下，“不必再试探了，我的确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从刚刚那句咒语就能分辨出来。”
“优势还是劣势。”他沉默了一会儿，抛出这个听上去没头没尾的问题。
C听懂了他想要真正询问的东西，浮于表面的公式化笑容随之退却，“劣势。”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人类百年如一日地沉睡在一栋即将坍塌的房子里，无数不可名状无法理解的存在或许下一刻就要从蚁穴上路过，我只是一只率先从美梦里醒来的蚂蚁，仅此而已。”
“那么皇家医学院——”
“你应该去询问埃瓦尔公爵。”C叠好信纸，和信封一起递还给他，“戴维斯的委托我接下了，等到恰当的时候，我会出面的。”
“希望你指的不是和瘟疫结束一样恰当的时机。”福尔摩斯收回信封，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
“这是委托人自己的意愿。”他侧头看向舷窗外灰蒙蒙的伦敦，用时间轻描淡写地掩盖了他真正讽刺的时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到来得都足够迅速。”
“人类是被经历塑造的生物。”C并不想投入精力与他展开一场有关立场的辩论，“语言无法改变我的意志。你理解不了我过往的经历，我也无法信服你的观点，还是用你的经历证明给我看吧，福尔摩斯。”
“这并非出自恶意的玩笑，我的确无比地——
期待你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错误的来信（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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