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错误的来信（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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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B虽然也有一个名叫桑尼的蒸汽机器人，但它和福尔摩斯所说的小型机械截然不同。
桑尼每工作半小时就需要添加一次煤炭，而那类造价高昂的新式小型蒸汽动力机械采用的能源是改良版的特制煤油，报纸上记载其内部装载的内燃机采用了前所未有的工艺，三四年之内恐怕都无法普及到中产阶级。
“这也太奇怪了。”华生越想越理不出头绪。
这样一台机器总不可能纯粹出于巧合出现在莫伦·戴维斯门前，它必然抱有某种目的，何况那道油污实在不像正常状况。
可如果是追杀，未免太过华而不实；如果是恶作剧，成本似乎过于昂贵；如果是警告，又实在显得故弄玄虚。
走在前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对自己余下的推理缄口不言，好像正在思考什么十分紧要的问题。
高楼飘飘扬扬地落下鸢尾花*蓝紫色的花瓣，伦敦人乐于用各式各样的有趣方式抒发对病魔退却的喜悦之情。
咨询侦探拂开肩上沾着露水的鸢尾花瓣，威廉姆斯街23号近在眼前。
那是一家中等规模的钟表店，位于十字路口的转角处，恰巧正对着一家咖啡厅。
他们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落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近期在威尔士发生的一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华生对报纸上叙述的部分案情细节很感兴趣，并借此打赌当地的警察什么时候才会上门求助。
福尔摩斯三言两语解开了他还想不通的那些疑点，认为这只是一个卖弄惊奇的障眼法，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并宣称只要威尔士的警察还不是彻底无可救药就能在一周内破除这个案子。
如果他乐意的话，做一位气定神闲的“安乐椅侦探”*想必也同样很有些把握。但那并非他的本性，他绝不是一个能够安分得下来的人，那些复杂的念头、精妙的论据、严谨的逻辑同日月星辰一样时刻不停地运转，必须有相应的言行和活力与之映衬。
可想而知，如果福尔摩斯不肯出现在案发现场，那他也就不是福尔摩斯了。
想到这里，约翰·华生忽然发现，他的目光不知道什么从时候起长久地停留在了同一个方向。
他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看，看见了一位蓄着两撇小胡子的先生，他戴着一顶圆顶毡帽，在角落里垂下头安静地小憩，叫人难以分辨他的相貌。
“有什么不对的吗？”华生疑惑地问他。
“你得学会换位思考，华生。”福尔摩斯的语速很快，华生敏锐地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样，“威廉姆斯街23号其实并不是最合适的会面地点，这就是我一直感到困惑的地方之一。假使你是遭遇了死亡威胁的戴维斯先生，你也不会把至关重要的会面地点定在一家莫名奇妙的钟表店。”
“这倒是。”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沿着这个方向继续下去，很快就发现了他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辅以证明的是那个人外套和裤腿上树枝划过的浅淡磨痕，华生相信他看出来的东西一定比他现在发现的还要更多，“等等，我知道了，他一开始看中的其实就是这家咖啡店！也就是说那位先生——”
“要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置身森林。*”他起身快步走到他跟前，语气礼貌但分贝并不礼貌地将他叫了起来，“您好，先生。”
“您，您好。”他被吓得哆嗦了一下，扶着帽子抬头看他，“噢，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歇洛克·福尔摩斯，这是我的搭档华生医生。”为了节省时间，他把那封信拿出来，率先作了自我介绍，“我们今早收到了这封您写给C·奥古斯特·杜邦先生的信，想必您现在应该很需要帮助。”
他惊愕地看着那封信，脸上的表情因为那两撇上翘的胡子变得颇有些滑稽，“这，这怎么会。”
“抱歉，或许现在说这个不太好，但我很好奇，这位应该收到信的杜邦先生是我想的那位杜邦先生吗？”华生为了打破骤然沉凝的气氛，咳嗽了两声，抛出这个他暗自猜测了一路的问题。
“哦，我理解您的心情，过去很多人都这么问过我。”莫伦·戴维斯叹了一口气，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好脾气地冲他笑了笑，“两位先坐下再说吧。”
华生迫不及待地在他对面坐下，福尔摩斯也不再急于探寻他所遭遇的危机，不知道究竟是对此已经胸有成竹，还是同样对这个可能真实存在的“差劲同行”感兴趣。
“如果两位已经看过这封信的话，应该能判断出，我们都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有些联系。”他收起那封信，喝了一口面前半凉的咖啡，话里没有半句提及自己面临的难题，而是带着轻松的怀念娓娓道来，“那是一所位于马萨诸塞州的大学，大概十三年前，我还在那里求学。那时我还年轻，对历史充满兴趣，完成课业之余经常混迹在图书馆，我就是在那里见到的他。”
“那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英俊、温和、还有一点并不叫人厌烦的贵族派头，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奇。”
“某天，我正在寻找一本非常生僻的古巴比伦神话典籍，他注意到我的烦恼，还没等我开口说话就给出了那本书所在的位置。我顿时感觉十分惊讶，因为我是在昨天晚上才在借阅回去的其中一本书册的尾页发现这本书的书名，临时决定去图书馆找找看，在寻觅那本书的痕迹时候也从头到尾都没有为此出过声。”
“我问起他的名字，他坦然说他叫杜邦，来自法国，于是我也问了那个问题。”他又抿了一口咖啡，“他告诉我，‘所以，请不要叫我杜邦，这会给你平白增加许多解释的时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平时称呼我C就好。出于某些特殊原因，我不能正面回答你的问题，你可以把我当做杜邦的后人，也可以把我当作是他本人，全看你自己如何判断。’”
“因为这次交谈，我开始注意到他更多异于常人的地方——要知道，明智的先生们都会为自己选择一个浏览的定向，即便全无这类意识的人在看书的时候也会下意识选择自己喜爱的文章。这看起来很有条理的绅士却全然没有这方面的概念，而是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按顺序来。他几乎像这样看完了大半个图书馆的藏书，还会顺便帮图书管理员整理放错分区的那些。”
“他告诉我，出于一些特殊原因，他的阅读方式和人们通常而言的不太一样，对于不那么感兴趣和用处不大的书他只提炼他需要的部分，而不去理会余下的那些，因此不会占用太多闲暇时间。不过他并不建议我也这样做，因为这会大量占据我记忆里对我有用的那部分。”
“理智上说，我知道他不可能是坡先生描述的舍瓦利埃·C·奥古斯特·杜邦，光是时间的差异都难以自洽，冥冥之中却又总有些蛛丝马迹向我暗示他与书中人的相似。譬如他对黑夜和阅读的偏爱、他近乎神异的分析才能、谈话时针对部分事件的观点，还有更多我说不出来的东西。”
“如果当时与他相遇的是福尔摩斯先生，想必能得到比我更确切的结论。”说到这里，戴维斯真心实意地恭维了他一句，“总而言之，无论他究竟是不是那位令人尊敬的Mr.杜邦，他都是我的朋友。”
听完这番话，约翰·华生下意识地认为，这就是一个有趣的巧合。或许那位C先生本人在看过爱伦坡的短篇小说之后觉得很有意思，于是有意无意地向文章中描绘的形象靠拢，只是出于善良的心性和些许恶趣味给身边的人留下了这个美好的悬念。
最早有杜邦出场的《莫格街凶案》写于1841年，而戴维斯与C则是在1875年相遇，期间隔了34年。他描述那时的C看起来还很年轻，但凶案里的杜邦显然也是一个成年男子，34年的光阴绝不可能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我并非不信任福尔摩斯先生的能力。”莫伦·戴维斯表情极为严肃地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但我身上的问题的确只有C才能解决，期间涉及的东西……请谅解，我的确有不便告知的苦衷。既然二位因缘际会收到了这封信，那么我想委托你们尽快替我找到他，不知道是否可行。”
出乎意料的是，福尔摩斯并没有就此多说什么，而是就此问他，“你怎么能肯定他在伦敦。”
“我的工作与CBGH公司有些关联，其中有一位CBGH的高层过去也是我的朋友，他在闲谈时告诉我他们因为一件处理起来非常麻烦的事委托了 C，具体约定的时间就在昨天，按照C的习惯，直到收到下一个委托之前他都会停留在这里。”他语焉不详地说。
华生替他补充了一句，“他还有什么外貌上的特征吗？”
“C的眼睛是偏蓝的岩灰色，头发金棕色，鼻梁挺直，身高六英尺左右，几乎没有什么法兰西口音，但会习惯性地用美国式的腔调说话。”戴维斯认真回忆。
“我要出去一趟。”咨询侦探起身整理了一下前襟，“华生，带戴维斯先生回221B，这里并不安全。”
“你准备去哪儿？”约翰·华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自己的搭档。
“去参加一场舞会。”他戴上面具，转身离开咖啡厅。
作者有话说第9章 错误的来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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