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晓笙歌》青城南望

13、孙琪华的指腹为婚

　　救我一命又如何？我撇撇嘴，堂堂□□皇子，还要我以身相许不成？说不定我明天就穿回去了。
　　“多谢四爷当年的救命之恩，今日天色已晚，民女告退。”旋即迅速起身，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身后传来某人低沉的笑声，真是迷了心窍，竟想着与他讨价还价，算到头肯定是我吃亏，占不到半点便宜！
　　况且此人在历史上出了名的狠历、毒辣，笑里藏刀，还是不招惹的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天色微暗，福地阁中仍是笑语盈盈，叫渡渃去寻孙琪华，便径自下楼去了。

　　孙琪华情绪不错，竟主动要求晚上在我们院中用膳，祖母素来严厉，孙家的孩子都避之不及。
　　“明玉，你说明日我穿什么好呢？明日有出《长生殿》……”
　　“食莫语！”祖母已蹙起眉毛，拿着银筷轻敲盘子不悦道，银筷敲出丁玲丁玲清脆的响声。
　　一顿饭吃的我心绪不宁，今日之事，总觉四皇子必要与我讨个便宜，更是认定了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人情欠的有点大了。另外，杜言卿这戏子，也是一定要想办法送走的，至于怎么送，与我不能有半点关系，要借谁的手，我要好好想一想。

　　饭后琪华赖着不走，非要我答应陪她去看《长生殿》，我对杜言卿豪无好感，他的戏也并不感冒，心中更不愿琪华与他接触过深，凝神想了想，还是答应她了。
　　看她欢喜的去了，心中毅然。
　　“明玉，你最近常去听戏？”祖母坐在软榻上，低垂着眉眼，轻轻吹着香茗上飘着的水汽。前些日子晒了些水果丁，混了干花瓣做了茶引，味道香甜，饭后饮一杯有助于健脾利胃，很对祖母的胃口，饭后都要泡上一壶。
　　“琪姐姐最近迷上了昆曲儿，我陪她听听。”
　　“机灵鬼，可别说是琪儿，我看是你着了迷，你那个话本子看的少了？”祖母吃着清茶，一脸的宠溺。
　　“祖母，你说我心不灵手不巧的，绣个东西，花儿不像花，鸟不成兽的，只是平白给大家添了笑话去，这日子枯燥，可叫我如何是好！”我盘腿坐上软榻嘟嘴撒娇。
　　“看你小时候安静的很，生怕你养的呆板了，现在看，全是我多想了，就属你机敏，心是顶灵的，偏是疲懒的很，你哪是绣不好，你就是懒得挑针，看你以后嫁了婆家可怎么办！”祖母刮了下我的鼻子，嗔道。
　　“琪姐姐不是也懒得诗文都不念，不绣花，不作画，不垂琴，不一样许了江宁府丞这样的人家？”
　　“那是指腹为婚！琪丫头未出生就做了人家的媳妇。陈大人官至正四品，虽只是进士出身，却为人精干，抱负不凡，文章做得漂亮又善于治理一方土地，颇得圣祖爷赏识，不然以孙家的门楣，怎么高攀府丞人家？”
　　“我也觉得甚好，难怪琪姐姐如此不思进取。”
　　“那是她命好，陈家世代为官，书香门第，底蕴深厚。”祖母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说的就是琪姐姐这样的，嫁个好人家就是了。”
　　祖母拉着我的手啪的打了一下，“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以为我让你精诗晓文是做什么？”
　　看着祖母的样子忽然想到我远在几百年后的父母，那时也是如此语重心长的教导我，督促我学习。
　　忧伤拂过心头，不觉敛了笑意，“孙女明白，祖母想让我做个有主见，明事理的人，祖母放心，我万不会浑噩愚昧的过一辈子。”
　　“玉儿，我总不能护你一辈子，定是要先走的，体面与尊贵都要靠自己去争取。”
　　我将头埋进祖母怀里，低声道，“我陪您过一辈子，咱们就在这江南，山好，水好。”
　　“我还没老糊涂，你倒是糊涂了，女儿家总要嫁人的……”
　　“我可不想嫁个素未谋面，互不相干的人。”
　　“怎么互不相干，那可是你要与之过一辈子的人。”
　　一瞬恍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八个字跃入心底。
　　“我的婚事，我要自己在做主，断不会嫁个莽夫，不会嫁我不心悦之人！”自由婚恋，一夫一妻制早已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更不愿与别的女子分享一个丈夫，难道还要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不成？况且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之前的男朋友许巍是如此，四阿哥亦是如此。
　　“你啊，主意大的很，莫不是在这江南之地过的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一愣，错愕的看着祖母。
　　“你是满洲正黄旗完颜家的嫡出大小姐，你阿玛是朝中重臣，将来婚配自是要皇上点头的，就是祖母也未必能说的上话。”
　　心中漏掉一拍，我穿过来可是要给皇上做妃子的？契机是什么？忽然恼恨上学的时候不用心，历史一塌糊涂，看电视剧也不用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清朝到底是哪号人物。
　　祖母见我低头不语，良久捧起我的脸道，“哎呦我看看，可是泄气了？别怕，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跟你阿玛心尖上的孩子，咱们以后自会许个显贵人家的。别看我们现在寄住在孙家，不过是沾了亲，带了故，以后琪丫头再见你可是要磕头行礼的。”
　　祖母的安慰我丝毫不觉轻松，只听自己喃喃道“难道我也要成为阿玛笼络权位的牺牲品吗？”
　　“不许胡说！”祖母声音骤变，“以后再不许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是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晚间与祖母的谈话，我以后会许给谁？皇上？还是阿哥？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三百年后，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现在趁夜逃跑又要去哪里谋生？
　　灰衣老道又在哪？
　　空留了一个背影，又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次日，晨雾微凉，初夏已悄然而至，今日难得凉爽，果然适合听戏。
　　衣服已换成盛夏的样式，虽是薄纱素锦，却还是层层叠叠的穿搭，交领把脖子裹得严严实实，像是闷了团火在衣服里。
　　“渡渃，系的松些，要喘不过气了。”我愤然，身为主子，却做不了自己穿衣服得主。
　　“小姐，您最近好像又长高了些，这是两个月前才制的新衣，襦衣又有些短了。”
　　我翻了翻白眼，这哪里短，胳膊手露出来都难。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帮我把头发全部束起来。”
　　“是。”
　　还未收拾停当，孙琪华就来了，“明玉，你怎么才洗漱。”
　　“你猴急什么，才过卯时，要用完午饭才能出门，你忘了老太太的规矩了？”
　　“我过来陪你用早膳呢！”
　　我看她巴巴的眼神，狐疑，“有事直说。”
　　“前日英姐姐回家，她新裁制的薄纱襦裙真是好看，听说是栖芫坊的精梳纱，上面的梨花是林绣娘的手艺，真是好看，我也想趁上午凉爽与你去裁制两套。”
　　“怎么，你身上穿的不是精梳纱？花样不是林娘绣的？”我啼笑皆非，全苏州城，就属孙家显贵，夫人小姐穿的都是江南最好的锦绣纱衣，出自最好的绣娘之手，这丫头还嫌自己穿得不够好。
　　“这不一样，英姐姐的更好看！”
　　渡渃已经把我的头发梳好，简单秀气的双平鬓，让一张稚嫩的小脸略显妩媚。
　　“下次还是帮我梳挂鬓吧。”我淡淡道。
　　“这样很好啊，我觉得好看。”孙琪华看着我痴痴的笑着，单纯可爱。
　　“琪姐姐，你是不是看着我便饱了，不需用早饭了？”
　　孙琪华这才挽了我的胳膊，“走吧。”

　　吃过早饭，我借口更衣带着渡渃回房半晌。
　　“昨晚可偷到什么东西了？”
　　“小姐英明，他们果然互通书信。”
　　“我只说他们有关系，可没说他们通信，不许乱扣帽子。”
　　渡渃从怀中拿出小拇指大小的纸卷递到我手中。
　　“是。我借口小姐手帕掉了，请杜爷帮忙寻找，因女儿家的东西不可宣扬，支走了他，杜爷起身时我发现一个空的小竹桐，看样子是才打开还未细看的，想着一定还在房里，就点了帷幔，泼灯油的时候发现藏在灯座下的纸条，趁乱摸走的。”
　　我轻扬唇角，“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是。”
　　“可有人怀疑你？”
　　“不曾，我去时叫人去取了一坛子梅子酒，说是杜爷要的，那小嗣送酒时跌了一脚，还以为是自己碰倒了油灯。”
　　我看了眼渡渃，小丫头十二三岁，摸样瘦小，满脸稚气，乌溜溜的眼睛闪着璀璨，彼时更是多了几分骄傲，虽然办法拙劣，漏洞百出，到底是个孩子，算是顶聪明、机灵的了。
　　“让你去偷个随身物件，你倒好，偷了封信，我看是没甚价值，这般不听话，要想想怎么收拾你了。”抬眉笑弯了眉眼。
　　“小姐，你指不定怎么高兴呢，怎么舍得与我生气，我可是看到那杜言卿几次都想冲到火里去。”
　　“你个机灵鬼，此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我们是要救琪姐姐的，虽是偷，确是正义之举明白吗。”我抬手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渡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脸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