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盛世红绸》苗墨

3、送征衣

　　没过多久，兵部的批文便已下达，因刘瑛亲自上书且有陇西之事为据，红袖被封从七品翊麾校尉入了凤尉军。
　　凤尉军开拔，红袖也一袭戎装出发，红枫与秦姨娘前来送行。风吹着衣袍，红袖拜别大哥与姨娘上了马，眼神里满是坚毅。红枫与秦姨娘一直站到了最后一个兵士身影消失也未离开。姨娘伫立良久，失神道：“当年，老爷也是这样离开的。那时的老爷那么威武，他从未打过败仗……”
　　“姨娘，故人的风骨令人高山仰止，但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活着便是对他们的告慰。走了，咱们回家。”红枫上前搀扶着姨娘。
　　“人都走了，哪里还有家。”姨娘感叹。
　　“只要有一个人活着，故人便有依托，便有家。”红枫坚定的说。
　　刘瑛带领着巡境的军士与主力大军汇合。刘瑛一回营便进入主帅牙帐。红袖紧随其后。
　　她刚一进入牙帐，里面的将军们便十分惊讶，一位甚至紧皱眉头，扔下兵符，对刘瑛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只要军队里有女子，我便不带兵。”
　　红袖一听到这话便也生气了，长枪直指将军：“我只知道定国安天下的妇好是女子，为了不拖累霸王拔剑自刎的虞姬是女子，有却辇之德的班婕妤是女子，毅然出塞换取和平的昭君是女子，文能咏絮武能杀敌的道韫是女子，宁死不屈的绿珠是女子，代父从军的木兰是女子。我也知道残暴无能的桀，纣，幽是男子，指鹿为马的赵高是男子，篡位的王莽是男子，把持朝政的董卓是男子，纵容后主的黄皓是男子，不顾民生的石崇是男子。难道女子天生就要当祸水，男子天生就是英雄？”
　　此话一出，满堂钦佩，只有那位将军面色铁青。
　　刘瑛玩味的看着红袖，一直以来这个女子都让他感觉到一中种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这么多天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多的话，还这么新奇。他愈发觉得这女子很有趣。
　　“好了，都是为国效力何须在意是男子还是女子。想必前几日兵部的批文已经到了，这就是红袖云麾校尉，陇西之围正是她解的。”刘瑛正了正神色。
　　“哼，不过是凑巧而已，若不是殿下率兵赶到单凭她一己之力怎能抵挡那么多魏军。”
　　“本帅说了多少次，在这军营里只有将士，没有殿下。郝将军是不把本帅放在眼里么”刘瑛质问。
　　整个牙帐突然冷寂，刘瑛座下的一位将军见事不好：“大帅，大敌仍在，这些细枝末节就不要追究了，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大宋的江山啊。”这位李骁李老将军正是被担心刘瑛年纪尚轻震慑不住将士的宋帝派来督军的。因此刘瑛还是给几分面子，诸将也因这位老将军战功赫赫而十分尊敬他。
　　“既然李老将军开了口，那么这次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刘瑛正了正神色。
　　诸人开始讨论军情。
　　事毕，诸将走出牙帐，红袖刚要走出去，刘瑛就叫住了她：“红校尉留步。”红袖还未反应过来刘瑛是在叫自己刘瑛就已经到了身边了。
　　“红校尉今天的一番话可是本帅从未听过的，倒也新奇，亘古未有。让我这凤尉主帅停了都自愧不如。但是太过新奇反而是引人注目了，军营将士们浴血同袍，当然要真性情，可是在一些官僚面前说这些怕是觉得自己的日子太好过了。以后在他们面前还是收敛收敛吧，不然本帅也护不了你。”刘瑛严肃。
　　红袖听到他这番话也明白了这么多年他虽年少就到军中历练，但在军营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这军营何时也成了官僚们的名利场？上阵杀敌难道真的是为了功名利禄么？不过她依旧冰着一张脸：“我只是说出了我心中所想所感，大帅刚才也说了军营当然要真性情，既然这样何须要隐藏自己，若是大帅都屈服于官僚们，那整个军营也就屈服于官僚们了，如果大帅能拿出气势来，将军们能拿出气势来，自上而下，这官僚的作风自然就无法蔓延了。若是大帅都怕了，这将士们能不怕么？若无其他事，属下就告退了。”她也不等刘瑛回复，径直走出了牙帐。
　　“你……”刘瑛气的满脸通红。她他出身皇族，还是嫡子，从小众星捧月。虽然常年行军在外独领一军，可是皇上还是派了几位将军压阵，这天之骄子怎么会被人这样奚落过？
　　他满脸怒气，可却又不能把红袖怎么样，毕竟是自己力荐的人，只好自己一个人看着布防图。他看着每一个标记，也冷静了下来。自己虽然独领一军，不就是因为自己是皇子么？在军营里历练几年就当了元帅。若论个人功绩他可能连普通的士兵都比不了。若是自己再没有威信，只是一味的听从那些老将军，屈服于官僚势力，这军营怕是会越来越没有正气。
　　他的副将萧毅进了牙帐，看到刘瑛在愣神，以为他还在生气：“大帅，郝郟将军今天也太过了，不知道红校尉是大帅力荐的么？不过这红校尉也真是说这些话，也就是当着大帅的面说说，若是换了旁人还不知道怎样呢！”
　　“没事，红校尉说的很对。对了，让你查的事你查清楚了么？”
　　“陇西为边塞，向来布防很严，且每隔几个月都要换防，所以敌军很难攻破陇西，不过这次敌军却朝着布防弱的地方进攻，仿佛预先知晓一般。这每次换防后前一次的布防图都要归档，密不外传。上次调动后，陇西营归属三殿下的龙武卫，这龙武卫确实不好查。”
　　自从八年前张家之变后，边境驻军五年一调动，虽然防了内贼，但是边境驻军的实力也大大削弱。三年前的调动中将陇西营划分为龙武卫，这龙武卫是三殿下刘璇领兵。刘璇与皇太子一向不和，而刘瑛与皇太子皆是皇后所出，若是刘瑛去查这三皇兄，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还会招惹很多麻烦。
　　“算了，这事先放一放，这次还没有出什么大事，我要是强行再要查也不合适。西境已巡视完，沿北境回京再见机行事。”刘瑛思虑。
　　“大帅，外面已经闹翻天了。大家看到红袖姑娘，不，是红校尉，有的觉得好奇，有的觉得扰乱军心。赶紧出去看看吧。”萧毅无奈，他也不知道这大帅是怎么想的，从来不近女色的大帅居然带了一位姑娘回来，还亲自请封校尉。难道是想娶亲了？这建康城中皇亲贵族家温婉贤淑的小姐多的是，怎么会看上这边城的姑娘，还冷冰冰的。要知道若不是他家的大帅不愿娶亲，怕是六王府都住不下那么多红粉佳人的。
　　刘瑛已预料到红袖到来的后果。他第一眼看到红袖就觉得她很像曾经的一位朋友，他甚至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红袖就是她，但是红袖身上的冷峻，太陌生了，让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是与红袖交过手的，知道她的身手绝非常人能比。单凭这样的身手，在朝中是找不出来几个的。假以时日，必是国之利器，又何须在意男女之别。想起旧友，他又忆起了当年的事。如若他当日说错了一个字不知会发生什么。他听到牙帐外嘈杂的声音，想要出去看看，可是又止步了，他不想再给红袖招惹是非了，也不想给自己招惹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