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盛世红绸》苗墨

2、八声甘州

　　天色灰蒙蒙的，硝烟弥漫，红旗早已残破不堪，半垂着，倾斜着。一个士兵企图将它扶正，可是试了两次未果，也放弃了，回到士兵聚集的地方，缓缓的坐下，呆呆着看着前方，他们已经连续战了十四天了，脚下的土地被血染红，盛开的虞美人也分不清本来的颜色。远处角声又起，他们的神色又紧张了，他们已不足千人，身后的城要守不住了。敌方的铁骑声仿若惊雷。突然一匹白马载着一个红衣之人出现。白马疾驰，他手中的箭直冲敌军主将，虽主将反应灵敏，但箭仍射在了坐骑上，对方的阵营乱了，趁乱，红衣一杆长枪挑下了两员参将，士气已乱。突然黄沙飞扬，援军到了！战场上局势逆转，援军乘胜追击，敌军溃败。
　　站罢，当士兵们回头想找到那红衣之人却发现早已不见。
　　“末将陇西营轻车将军孟复参见大帅。”守城将士中的主将向援军主帅六皇子刘瑛行礼。
　　“陇西营伤亡如何？”刘瑛环顾沙场。
　　“回大帅，末将镇守陇西郡，十几日前魏军突然袭击，事发突然，魏军又攻势太猛，陇西营将士浴血守城只剩不到千人，若不是殿下即时赶到，这陇西郡怕是要失守了。”孟复悲愤。
　　“刚才那人也是你们陇西营的？”刘瑛回头问道。
　　“非也，末将从未见过此人。”
　　“看其身手，并非凡人。若不是他出其不意乱了敌人的士气恐怕这援军也不能这么轻易取胜。此人若能收入麾下以后也是一把利刃。命人去找寻此人。”
　　“是，末将这就去办。”孟复退下。
　　刘瑛看了看天，天色尚早于是吩咐手下：“你们先行驻扎，我进城看看。”
　　这陇西郡本是一大郡，奈何多年战乱波及于此，城内多是倾颓之景。战事刚罢，店户紧闭，刘瑛带着几个侍从和孟复在城内也遇不见几个人。刘瑛正走着，却突然看到路旁店前拴着刚才那红衣之人所骑的白马，连当卢都是一样，刘瑛看了看招牌“红绸坊”又看了几眼大门，这附近大多数都是小门小户，唯有这红绸坊高门独立。
　　“孟将军，这红绸坊是个绸缎庄？”
　　孟复噗嗤一笑：“大帅，这是一家乐坊，因内多以红绸装饰，且这里的红绸舞绝妙故而坊主取名红绸坊。”
　　“哦？看来孟将军没少来。”刘瑛戏谑。
　　“将士们常年征战，这乐坊内的乐师舞娘各地都有，将士们来此听听乡音也能缓解思乡之情，这里的乐师舞娘都是卖艺不卖身，且这坊主一向清高。不过这几日征战，这乐师多到邻郡避难去了。而且这坊中有一绝红绸舞，只有重大节庆才可一观”
　　“咱俩进去看看。”说完，刘瑛将缰绳交给侍从。
　　孟复走上台阶，敲了敲大门。须臾一个女声传来：“谁啊，今日闭馆，不迎客的。”
　　“陇西营的。”孟复答到。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妇人走了出来：“原来是孟大将军，战事结束了？看您这样也是大获全胜了，是该好好庆祝庆祝，不过这几日战火频繁，这乐师与舞娘一个月前都到邻郡去了，您也是知道的啊”
　　孟复刚要答话，刘瑛却打断了他：“这门口的马是您家的么？”
　　“是啊，这马好久都未出去过，今日有些急躁，刚才家里人带出去遛马，怎么就给扔到门口了？”妇人看了看马，颇有责怪之意，但是看到刘瑛她又好奇起来：“这位怎么没有见过？也是陇西营的么。”
　　“哦，算是吧。我可否进去看看？”
　　“将军不嫌弃愿意赏光，来我们小店自是我们的福气。但是没有乐声相伴，怕是将军不满。”
　　“无妨，只是久仰红绸坊之名，”
　　刘瑛和孟复步入店内，这店虽处边关但却与建康的乐坊无异，刘瑛绕过屏风，走入后院。
　　妇人却慌忙拦下了刘瑛：“将军，这后院是家眷及乐师所住之处，怕是多有不便。”
　　刘瑛挑了挑眉，转身在大厅里观赏。
　　突然，屏风后闪过一个人影，与红衣之人别无二致，刘瑛一个箭步冲到后院连妇人都来不及阻拦。
　　红衣人看到他的出现下意识的拔出随身佩剑朝着刘瑛刺去，而刘瑛也在一瞬间拔出剑应对，二人顷刻便缠斗在一起，二人酣战之时，刘瑛的剑不小心划过红衣人的发冠，发冠坠地，红衣人如瀑的长发垂下，刘瑛即忙收剑，对眼前的一幕着实惊讶，看着这人的眉眼觉得说不出的熟悉，怎么像位姑娘。
　　妇人急忙上前行礼：“将军这是我的外甥女，唐突了将军还请将军切勿见怪。”
　　刘瑛还礼：“是在下唐突了姑娘，不知姑娘今早可曾出城？”
　　“出去遛马而已。”姑娘冷冷的答道。
　　“多谢姑娘今日施以援手。”孟复抢先谢道。
　　“谢什么，这是我的家乡我的故土我的国家，又不单单是你们守城将士的。”姑娘看都不看孟复。
　　“姑娘说的是。不知姑娘可愿为国尽忠。”孟复刚要开口，刘瑛却抢先。
　　“不知将军何意，若是愿意为国尽忠在哪里都是可以尽忠的。”
　　“姑娘身手不凡，若是能归入军队也是我国之幸。”
　　“你一口一个姑娘，我既是姑娘怎可入军中？”
　　“我宋国女子入军也大有人在的，前朝的武清公主，今朝的太子侧妃不都是上过战场历练过的？”
　　姑娘听到此处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两位将军，虽然我这红绸坊是乐坊，各色人等来来往往，也无甚多规矩，但我外甥女毕竟是女眷，平日练些功夫自卫倒可，这上阵杀敌还是有些胆怯。”
　　刘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对妇人道：“你们再考虑考虑，本将军过几日再来。”
　　妇人刚送罢刘瑛转身回到后院，那姑娘便立在院中，。
　　“袖儿，这将军们能上钩么？”妇人问道。
　　“不知，但若是他们刚一提出让我入军中，我便同意，便显得太过于巧合。”
　　“若真是事成，那行军甚苦不知你能否适应？”妇人担忧。
　　“多少艰难的路都走过了，还怕再多一些？”姑娘苦笑。
　　刘瑛跨上马，调转马头，一路上刘瑛陷入沉思，快到城门时，他突然问到；“孟将军，这红绸坊开了多少年了？这坊主家里什么情况？”
　　“哦，这红绸坊自从末将驻防在此处时就有了，但这红绸坊有些年头了，有些邻郡的老爷将军也喜欢来此处，这坊主名曰秦卿卿，是老坊主秦箫的弟子，哦，这红绸坊原来叫阳白坊，后来老坊主将这坊传给了现任坊主，接手后，新坊主觉得这名字太雅，于是以闻名的红绸舞命名，这坊主无儿无女，只有来投奔她的外甥和外甥女，外甥似乎是叫红枫，功夫极好，有时也来帮帮我们陇西营的忙，但因原来家中失火，从火海中逃生时烧了脸常年以假面示人。”
　　“你这么对这红绸坊的事这么了解？”刘瑛疑惑。
　　“大帅，这红绸坊本就是方圆几里闻名的乐坊，而且这老板虽是妇人但却将这生意做的如此大，他家的传闻啊早就满城飞了，这陇西谁人不知啊。”孟复笑道。“不过这外甥女不怎么露面，不过听说这姑娘常年以男装示人，今天也算是看见了。这姑娘的功夫也是了得。不过也是败给了殿下。”
　　“今日若不是我挑断了她的发冠，我俩至少也是不相上下。”刘瑛无奈的笑。“若是多几个这样的人，打败魏国指日可待。”
　　“这红枫啊虽帮过陇西营的忙，但让他参军他也是万万不肯的。不知这红姑娘是什么意思。”
　　“无妨，本帅求贤若渴，愿效仿刘皇叔。”刘瑛志在必得。
　　是夜，姑娘坐在窗边出神，一人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拍了她一下：“袖儿，想什么呢？”
　　姑娘回头定睛一看正是红枫，又转回去：“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红枫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若不是怕大军调动，有些旧交认出我来，这事何须你一个女儿家来做。”
　　“这件事必须由我来做，绝不假手他人。”
　　“你这小丫头，别人家的女子喜欢那金玉华服，你却只爱这男服袍饰，别人家的女子日日绣花，而你却舞刀弄枪。”红枫玩味的看着妹妹。
　　“我背负的太多，这手早已拿不起那绣花的针，这身也承受不起那华衣绣裙。”红袖自嘲拿起铜镜看了看自己。
　　“袖儿，我曾起誓要替将军少将军护你一生，，可这些事却还要你来操心。”
　　红袖轻笑：“我血为张家之血，身为张家之身。我怎么能容这张家世代守卫的山河、用我数万将士之身铸成的大好河山为虫所蛀，为泥沙所染？我不仅仅为寻当年的真相，还要替我张家守这河山，这些事只能由我来做。”
　　红枫苦笑，像是自嘲一般：“张家倒是碧血丹心，可那刘家却未必领情。”
　　红袖怕再提起往事大家都伤心，于是故意转移话题：“大哥，你可否帮我去打听一下那位将军的来历，我看他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红枫疑惑：“你见过？可是张家旧部？不对，要是张家旧部我怎会没见过，而你却见过？”
　　红袖思虑片刻：“八年前我才多大，连你我也只是有些印象，谨慎起见还请大哥打听清楚。”
　　红枫点了点头：“好，我明天就去，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说完，他起身，刚走没几步，又折了回来，走到榻旁，点燃安神香，又把香炉放到离榻较为适中的地方，然后步出屋内，关好了门。红袖施礼相送。
　　翌日，红枫一早便来到了陇西营，因他与陇西营的官兵颇熟，便能直入营中。战事刚毕，营中事务繁多，他直接就被拉着做了许多活，休息时，他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孟复的副将吴桂：“吴将军，这城外是驻扎了新的大军么？”
　　“是啊，这陇西是先帝从魏国手中打下的，现在也是大宋的门户，这些天大战，陇西营已然空虚，这城外的大军先驻扎，之后再填补陇西的空缺。诶，你要不要参军啊”
　　“将军说笑了，我家里都是女眷，可离不开我啊。”
　　“真是白瞎了你的一身功夫。孟将军都对你青睐有加，可每次让你参军你都推脱。”
　　“对了，这城外的驻军我怎么没见过啊。”
　　“我都没怎么见过你能见过啊？让你参军你不愿，连军旗都不认识，这是六皇子亲率的凤尉军。”
　　红枫半信半疑：“将军你就蒙我吧，这凤尉军的人怎么还没陇西营多？”
　　“这六皇子率兵巡西境北境，大军还在原驻地驻扎，陇西战事吃紧，其他各郡都在未雨绸缪，六殿下就亲自带着巡境的人来了。你还别说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六殿下，他第一次来陇西，昨天还让孟将军陪着进城看了看，你家的乐坊那么招眼，他去了没啊。”
　　“来了我也认不出来。”红枫半开玩笑。
　　红枫回到家时，红袖正在练剑，看到兄长回来，她停下来，走到他面前：“怎么样？打听清楚了？”
　　红枫点了点头：“嗯，是六皇子刘瑛。”
　　“什么？是他？”红袖吃惊。
　　“怎么？你见过他？”红枫问道。
　　红袖脑海里回忆起那一幕幕往事。
　　——锦忆堂内，“什么！要带青玉上殿？这是为何？”侧妃疑惑。
　　“以父皇的性子怕是凶多吉少。”
　　“那可怎么办，青玉还只是一个孩子。”
　　“侧妃娘娘，奴婢愿替小姐上殿。”随侍在小女孩张青玉身旁的婢女小笙答话。“奴婢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小姐许多事奴婢也是知道的。”
　　“这怕是犯了欺君之罪。”侧妃迟疑。
　　“事到如今，也只能去试一试，况且朝堂上也没人见过青玉。”太子说道。
　　“不行！不能让小笙去。”小女孩急道。
　　“小姐，奴婢无父无母，当年若不是老爷经过，奴婢早已死在荒野。太子殿下，带我上殿。”小笙坚决。
　　“怎么了。怎么忽然不说话了？”红枫问道。
　　“大哥，当初若没有这六殿下，只怕现在我是站不到这儿的。”红袖亦是青玉感慨。
　　“哦，那他可是知道你还活着？”
　　“应该是知道的。不过他也是我今后我进入朝堂的好助手。”
　　说着，一人敲响了大门。红枫前去开门，妇人也急忙出来。
　　红枫打开门一看是一位他从未见过的男子，心下一想便知是谁。而男子看到他也很是意外，不过很快也知道了他是谁：“这位便是红枫红公子吧，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一见。”
　　“不敢当不敢当，不知阁下是？”红枫装着十分疑惑的样子。
　　“哦，昨日与舍妹有过一面之缘。”
　　“那阁下里面请。”红枫让刘瑛进来，请刘瑛坐下，便到后院去找红袖：“袖儿，我未告知咱们已知道他的身份。”
　　“嗯，我见机行事。”说完步出后院。
　　“哦，孟将军今日怎么没来。”
　　“大战刚毕，孟将军还有许多事要忙。不知姑娘考虑的如何。”
　　“看阁下的气度丝毫不比孟将军差，能否请阁下先告知身份。”
　　“哦，是我鲁莽了。在下凤尉军主帅刘瑛。”
　　“那我若是参军，是随着陇西营还是你凤尉军。”
　　“若是姑娘不嫌，我自是愿意姑娘来我凤尉军。陇西到底是前线。我还是有些怜香惜玉的。”
　　“既然参军就能受的了这苦，不必将军照拂。”
　　“那我可就当姑娘同意了。”刘瑛询问。
　　红袖轻点了点头。
　　“我这就回去上书兵部。姑娘日前解了陇西之围自然不能从兵士做起。告辞。”刘瑛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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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能提提意见，作者跪谢